江越扇跟着四人来到了清河郡。
清河郡有家仙衣阁，只卖女子衣裳，以价高闻名天下，开店宗旨就是不赚穷人的钱，身上没有几万灵石，带不走一件衣裳。
他们四个气度翩翩，一踏入仙衣阁，便引来女子们的瞩目，好奇他们是为谁挑选衣裳。江越扇跟在后面，未施粉黛，头上也不见什么钗饰，只用一根木簪挽住一头秀发，比女使还像女使，因而并未引起旁观者的注意。
掌柜一眼便看出他们气宇不凡，从台后绕出来，亲自招待他们。
“几位客官，小店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有，你们随便瞧瞧，若是不满意，楼上还有新进的样式，一定有你们中意的。”
仇真一扫了眼一楼的衣裳，没看见让人眼前一亮的，心想这仙衣阁也不过如此，便道：“我们去五楼。”
仙衣阁共有五楼，楼层越高价格越贵，今日一楼二楼的顾客比较多，三楼只有寥寥几人，四五楼还未曾有人光顾。
掌柜闻言笑逐颜开：“好嘞，客官你们跟我来。”
仇真一跨上楼梯，发现江越扇没有跟上来，转头一看，小师妹还站在原地，脸色不太好。
“三师兄，你要我死请直说。”
他们要真买了五楼的衣裳，她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起这份恩情，以后如何安心归隐山林。而且昂贵的衣裳穿在身上，做事情难免束手束脚，恐怕呼吸都不敢大喘气。
仇真一惶惑：“小师妹何出此言？”
“她的意思是，她这般姿色平平其貌不扬的女子，就算穿上了华贵衣裳，也无法从山鸡变成凤凰。”
二楼之上，站着个穿着朱色襦裙的漂亮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杏眼翘鼻樱桃嘴，眉眼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嚣张和跋扈。
回答了仇真一的问题，也将江越扇贬得一无是处。
江越扇还没反应，小八就义愤填膺地为她打抱不平：“这女的谁啊，你其貌不扬也轮不到她来说，她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难堪，也不打听打听你的灵兽是谁。”
江越扇淡淡道：“一只乌龟王八蛋。”
漂亮姑娘话糙理不糙，描述得还算是客观，因而她并不气恼。
掌柜的面色如土，暗道完蛋了，这位姑奶奶最爱惹是生非，说话尖酸刻薄，别把这几位财神爷气走了。
姜怡宝招惹不得，为今之计，只能两边讨好：“我倒觉得这位姑娘生得玲珑巧玉，灵气逼人。山雀也好，凤凰也罢，姜小姐生来便是人中凤，高贵非常，可那山中雀，自由风行，天上鹰，迅猛无比。如同各花入各眼，无论山雀、凤凰还是雌鹰，各有各的好。”
“你要赚钱，说话自然好听。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她好不好看，大家有目共睹。”姜怡宝哼笑道。
仇真一：“睹什么，睹你有眼不识泰山。”
姜怡宝叉腰：“你说谁有眼不识泰山。”
“说你。”仇真一下了楼梯，跟江越扇并肩站在一起，抬头睨她，“我小师妹有鼻子有眼 ，怎么不好看了。”
一张脸无外乎眼睛鼻子嘴巴，在仇真一眼里，大家都长得差不多，并无美丑之分，除非她五官能开花，他便承认她独特。
江越扇并不为仇真一为她出头感到高兴，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三师兄，要不我们换一家店吧。”
姜怡宝当她自惭形秽，嘲讽道：“赶紧走吧，你什么货色，仙衣阁也是你能逛的。”
“你说话，过分了些。”廉奚云蹙眉道，“还请你，给我小师妹，道歉。”
“你管我说什么，死结……啊！”姜怡宝话说到一半，惊叫出声，她双目圆睁，惊恐地看着抵在脖子处的利剑。
是大师兄的佩剑吟空。
苻摇听不得旁人用那三个字侮辱廉奚云：“姜小姐，祸从口出，有些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
“我爹是郡守，你要是敢伤害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你们几个别想活着离开清河郡。尤其是你，我爹会将你碎尸万段。”
此话一出，又一把剑抵上她的脖子，剑身通体发黑，锋利无比。与吟空不同，这把剑毫不掩饰杀意，她的脖子见了血。
“你大可试试。”晏临安冷道。
姜怡宝抖了抖，不敢说话了。
局面本就难以收拾，这人还来添什么乱，江越扇无奈道：“二师兄，能不能把你的剑收回来。”
二师兄惯会无视她的话。
“五师兄。”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全场唯一还算冷静的廉奚云身上。
一向与人为善的廉奚云却固执道：“她说你坏话，她要给你，道歉。”
“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仇真一：“小师妹，你不用害怕。”
江越扇：“我不害怕。”
掌柜额头冷汗流个不停，好好的怎么动起刀剑来了，看几人穿着气质，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得意弟子，要真打起来，随便一剑就能将毁了他的仙衣阁。
“几位公子消消气，切莫动手，这位是姜郡守的千金……”
仇真一打断他：“郡守千金又怎样，就算是贵族公主来了，也不能对我师弟师妹出言不逊。”
眼见这事情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江越扇只觉心累，果然不能跟着男人逛街。人家小姑娘不过逞几句口舌之快，任她怎么说，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没什么好较真的，何至于动武。
“红颜祸水。”小八啧啧摇头道。
江越扇：“？”
她？红颜祸水？
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里称得上红颜祸水，说她红颜祸水，辱没这四个字了。
再说大师兄生气，是因为那姑娘侮辱五师兄，二师兄生气，是因为那姑娘扬言要将大师兄碎尸万段。这般局面与她有关系，但不多。
“吟空。”
楼上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缱绻悠悠，如涓涓流水沁人心脾。
接着便见一白衣女子站在姜怡宝身侧。
“苻摇，真的是你。”白衣女子看到苻摇的瞬间，眼睛里涌上惊喜的神色。
“淮袖姐，他们欺负我。”来了撑腰的人，姜怡宝便不再害怕他们，告状道：“这几个男人，为了一个丑八怪，要杀了我。”
两把剑抵着喉咙，她还是不会好好说话。
苻摇显然也认识这位名叫淮袖的白衣女子，道：“秦姑娘。”
面对恶人先告状的姜怡宝，秦淮袖并不偏私，用两指拂开吟空，握住剑柄走下楼梯，站至苻摇面前，将剑交还给他。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苻摇。
她方才在最里面的隔间试衣服，并未听到他们的争执，是姜怡宝的贴身侍女跑去敲她的门，说有人要杀姜怡宝，她匆匆赶到，便看见一把熟悉的长剑。
“淮袖姐，你问他干什么，他要杀我。你不是很厉害嘛，你杀了他们，帮我报仇。”姜怡宝跺了跺脚，怒气冲冲，正要下去。
秦淮袖偏了偏头，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不准下来。”
“淮袖姐！”姜怡宝不服。
“姜怡宝，其实此事我不用过问，错必在你。我问清事情来龙去脉，你道歉赔罪，此事便可翻篇，不然，我便将此事告知姑姑姑父，罚你半个月的禁闭。”
秦淮袖直呼大名，就代表她是认真的。
姜怡宝瘪着嘴不再说话，姜韬秦琉芳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才造就了她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姜韬夫妇也会想法设法摘给她。可自从秦淮袖来了，姜韬夫妇对秦淮袖唯命是从，秦淮袖又事事管束她，她不得不忌惮秦淮袖。
苻摇面色略有缓和，让晏临安收了剑，同秦淮袖说明情况，末了，道：“我不知她与你的关系，我为向她拔剑之事道歉，可否让她对我小师妹和五师弟口出不逊之事道歉。”
秦淮袖点头：“这是自然，但你不必道歉，是我表妹蛮横，无礼在先。她性子骄纵，受点教训也好。”
听到他们交谈的姜怡宝，不爽道：“凭什么要我道歉，淮袖姐，我差点被他们杀死，你看我的脖子都出血了。我要告诉我爹娘，你和他们一起欺负我。”
“下来。”秦淮袖看着姜怡宝，她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不快，但姜怡宝就是能从中感到几分威严。
姜怡宝不情不愿地走下来。
秦淮袖在她耳边，用只她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若他们真要取你性命，整个清河郡都保不住你。你前几日才招惹了赵家小姐，姑姑姑父将你托付给我，你再生事端，我可代行家法。”
“淮袖姐。”姜怡宝还想争论。
“道歉。”
姜怡宝站在江越扇廉奚云面前，两只手在身后打结，红着脸，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对不起。”
江越扇：“没事没事。”
姜怡宝哼道：“装什么大度。”
秦淮袖一个眼神，她就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得知苻摇他们此行是给江越扇买衣服，秦淮袖毛遂自荐道：“我们同为女子，不如让我来帮她挑选衣服。”
苻摇：“会不会麻烦你。”
秦淮袖笑道：“不麻烦，我正好也要买件衣服。”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秦姑娘。”江越扇挽住秦淮袖的胳膊，对苻摇道：“大师兄，你们在外面等我，我选好了通知你们付钱。”
秦淮袖道：“怡宝，你要在外面等我，还是跟我们一起。”
姜怡宝用鄙夷的眼神挨个看向苻摇晏临安四人，默默站到秦淮袖身后。要她跟他们待在一起，还不如杀了她。
等几人出去，江越扇开口道：“秦姑娘，我姓江，江水的江，你可以叫我小师妹或者江姑娘。”
秦淮袖颔首：“江姑娘。”
江越扇“哎”了一声：“你不叫我小师妹吗，跟我大师兄一样叫我小师妹。”
秦淮袖愣了一下，微笑道：“还是叫江姑娘比较好。江姑娘，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或者有钟意的布料吗。”
江越扇：“越便宜越好。”
她招手道：“掌柜，给我来四套最便宜的衣服。”
掌柜还等着在江越扇身上大赚一笔，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他道：“姑娘，我看你几位师兄待你极好，想必也愿意为你花钱，不如你再好好看看，定能找到让你满意的衣裳。”
江越扇不为所动：“我就要最便宜的，掌柜你要能卖就卖，不能卖我换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