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1)

围观的人齐声惊呼,出来看热闹的刘苹足下一顿。

却见周来财手指张开,也不知道怎么轻轻一收,那鞭子竟真的落入她掌中,全无方才的赫赫威势,乖的像条喝醉的绳子。

谢公子本已后悔冲动,这下火上浇油,反而更生气了。他眼圈发红,荣光更胜,只是声音拔高后不甚悦耳:

“丑八怪!你敢碰我的鞭子!”

周来财也没料到自己真能成功,此时心里正暗暗欣喜,本不欲和他计较,结果被他这么一说,手里把鞭子攥得更牢。远远看去,两人倒像在拔河。

谢公子用力回抽,鞭子扔一动不动,自己倒险些落到马下。他也倔强,这般羞辱都没落泪,只是越发狠狠瞪着周来财:“你现在要是不放手,就是与清州谢氏为——”

“舟儿,”一声极好听的男声传来,温润如泉水,“不得无礼。”

谢公子一愣,不仅放下鞭子,而且直接跳下马,迎着快步走来的郎君不依地道:“父亲,是她冒犯在先。”

来人带着白色的面纱,父子俩站在一起,一看便是出身世族的礼数富贵。

周来财回忆起昨日的课程:自圣祖以来,女男大防削弱,现在除了几个传承百年的大族,男子出门已经不必戴面纱了。

至于清州谢氏,这个她还没学到,不过也有可能是不重要,所以她根本不必花心思了解。

谢家郎君带来的仆从隔开民众,他对周来财轻轻点头:

“不知周掌柜可否移步内间?究竟是家事,不好在外人面前献丑。”

他没提道歉,因为谢家不仅是世族,而且他的夫君在朝中做官,不管周来财背后是何等势力,自己只是个客栈掌柜,他是不必低头的。

周来财想明白这番情理,才招呼她们向里走。

路过刘苹时,她一脸探究:“来财姐,你什么时候练起功夫了?”

周来财低声对她道:“等等再说。”

然后便带着谢家父子绕到后院客房,谢郎君也知礼,只带了一个男仆压着之前哭泣的男人进房。

几人坐定,迟来的竹掌柜看了眼周来财,见她点头才出去关上门,自己心惊肉跳守在门外。谢家奴仆见了,出于好心低声劝她:“我们郎君最是和善不过,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竹掌柜咧出个勉强的笑,心道最好如此,不然……

屠了谢家满门遮掩起来挺麻烦的。

门里,周来财倒了三杯茶,也没请,自己先喝了一口。

谢公子气的要拍桌,他父亲把他摁下,温温柔柔向周来财解释起今天的事。

原来谢公子要用马撞的男人是谢芳的爱宠,是个被买下从良的戏子。

“他偷了家中财物,原本是要打发的,没想他贿赂了看守的人自己跑了。我们叫家人去寻,舟儿是正巧撞到,这孩子自小眼里揉不得沙子。”谢郎君微微一笑,并不动周来财的茶,“香山居士名不虚传,日后有机会我会来尝尝香叶怜,这点心意……”

他身后的男仆拿出钱袋,一时不察手上松了劲儿,地上跪着的男人嘶声叫起来:

“周掌柜,救救我!他是要对我用刑!”

谢家郎君看都不看他,男仆重新把人捆好堵住嘴,他才抬头对周来财道:“他不曾得幸,又是这样的出身。”说罢自己摇摇头,轻笑,“和您说这个干什么,叫您笑话了。”

这个,周来财是学过的,但因为对她而言过于震撼,所以纵使听过,当下也不免好奇。便不顾礼节仔细朝谢郎君右眼角看去,果然,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正印着一片鲜红色的花瓣。

这意味着他做了父亲,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儿。

这个世界有观星术,女子通过观星掌握非凡的力量。

其中能修习至精深者称为巫,世间第一个大巫是母祖,据传她一手建立了最早的王朝,并早早认识到血脉混淆的坏处,用现世难以想象的伟力给大周人的血脉里印下了巫印。

自母祖以后,凡女子生产,所产孩子亲父的右眼角便会出现红色花瓣,如此便不会发生近亲相亲的祸事。

在大周人的观念里,男子不会生产,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儿乃是女子所赐,所以把做了父亲称作“得幸”。

周来财向那戏子看去,果然,他眼角是干干净净一片。

母祖有通天之能,所下巫印极为玄妙,花瓣连常人半根睫毛的长度都没有,放大后里面花纹繁复华丽之极,擦不掉洗不去,是何种手段都无法复刻的。

至于用刑,是内宅阴私。男主人不欲新宠做父亲、地位提升,便会从根上断了这种可能:也就是把人切了,只保留前面的柱体。

谢家这样儿子已经这么大、还没女儿的家庭自然是不会要用了刑的男子,但一些不想再生育的女子,会专门买这类男子用来取乐。

周来财第一次听说这事的时候惊得嘴巴合不上,现在已经能平淡地想,这跟当家主母给妾室通房灌避子汤是一样的,区别就是疼一次还是次次折磨一直到死罢了。

她想的入神,没留意自己的目光已经转向谢公子,这小郎被她看的满面通红,心中恨不得将她碎尸万端。谢家郎君微微蹙眉,心中对周来财印象更差,客气两句便起身告辞。

周来财把她们送出去,到门口才递上手里的鞭子,谢公子气的双目都泛泪光,碍于父亲在侧,只弯腰低声道:

“你自己留着吧,以后和那个贱民成亲的时候可以供起来当吉物——算我赏你的。”

周来财早把顾遥梅忘得干净,现下正想谢公子身上的香和前世贵女们有何不同,不想他提这茬,便顺着他的话点头:“不拘以后和谁成婚,我总会念着谢公子一番情意。”

她说这话语气老实极了,听在他人耳中可是十成十的可恶。

谢公子哪见过这等油腔滑调的无赖,一时瞠目结舌,跟在父亲身后骑马走远了才反应过来,隔着小半条街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周来财且不说,她身边的竹掌柜身子都酥了,正想调侃一句,回头便看自己掌柜意兴阑珊的眼神。

她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位后院里什么好人没有,更别说艳绝京城的那位……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周来财打了个哈欠:“刘苹走了吗?”

“还没,说是等您。”竹掌柜规矩道。

周来财暗叹,抬步往里走:“让她去雅座等我,你准备一下。还有,顾小郎的事你看着收拾,谢家给的钱全给他也无妨。”

竹掌柜有点肉疼,但想着她要怜香惜玉,恭声应了,打定主意把是事情办妥,非得要让这小郎记得自家掌柜恩情不可。

*

周来财补了一觉,快到晚饭的点儿才醒,竹掌柜备了席清淡的,席上只有刘苹和周来财二人。

先前说周来财的功夫,等真有机会,刘苹却不急问这事,而是东拉西扯,离周来财越坐越近,最后神神秘秘道:

“昨儿早上那马蹄声姐姐听见没?”她右手在桌下往北边一指,“妹妹可是想念姐姐的很。”

这话说的不是她们俩,而是皇帝现下最大的烦心事。

皇帝身体不好,登基后,前朝大事由其姐靖王和丞相唐可铮决断,后宫则在皇后唐氏掌下——不过当今的后宫也没什么可管的,她钟爱皇后,身边仅他一人。

这局面原本平衡的很,偏一年余前,兖州北的蛮族闹腾起来,靖王与其麾下天策军临危受命奉旨出征,一直到两月前才回来。

她这次是大胜还朝,本该早早进宫受赏,却直到今日都在城外别庄住着,一丝入城的意思都没有。

官家说靖王是在外受了重伤,动不了身,皇帝特允她休息好了再说。

可什么重伤能从兖州一路回到京城外,却进不了城门?况且宫门内一队队快马不断朝城外疾驰而去,皇帝明显是快把姐姐想念疯了。

刘苹的声音更低了:“嘿,我要是靖王殿下,我也不愿意回来。人才走了一年,朝中上下已经都是丞相的人了,那葫芦还要开恩科,大周以巫立朝,什么时候耍过这种嘴皮子功夫!”

唐相年近五十,不过保养得宜,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京城人便给她起了个诨名叫“葫芦”。

周来财来了这些日子,已经有些懂得这里的人情世故,便知晓,京城人看不起唐相,并非因为外貌,而是唐可铮原本只是边城郡守,只因从龙有功才得登高位,京城人嫌她家世太浅,没有底蕴。

唐可铮是皇帝岳母,京城人刻薄她,实际是看不起皇帝。

周来财慢吞吞道:“知术懂礼……总不是坏事。”

刘苹不以为意:“姐姐,你这就是看的太浅了。我娘说了,蛮族没有一回就完事的,说是大捷,日后肯定还有的折腾,您没看靖王把天策军留下,是自个儿回来的吗?入伍就有战事,葫芦又在此时大推术道,日后谁还会行武?靖王后继无力,我看啊,以后还没影的太子指不定姓什么呢!”

她借着酒意,说的话忒大胆,一双眼睛只瞅着周来财。

周来财抬手扇了下她的脸:“这种话也敢说?”

她的目光既没有嘴碎天家的兴奋得意,也没有畏惧忐忑,而是平和如常,仿佛她们在说街角家常。

要么,是真的心里没鬼问心无愧,要么……自己试探到了绝对不能碰的人。

刘苹嘿嘿笑,用视死如归的气势端酒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藏在腰间的左手慢慢放开刀柄。

周来财喝了几杯就称醉酒不适,刘苹告辞离去,竹掌柜送她到门口,刘苹看着她铁塔一样的身形,浑身冷汗浸湿了内衫。

她强撑着走到街口,左右一望,很惊讶自己还活着,然后飞快往西跑。

——她家的胭脂铺子可是在城东。

周来财站在三楼窗口静静看着,一直到快看不见,才道:

“寒宵,杀了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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