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春分了吧？”
顾清凝身形单薄，形容枯槁，颓靡的跌坐在法阵内。
“还有心思关心春分呢？”
瞿夫人发现只有蛇系生物才能得到稳定的妖晶宝石，而且活体取到的宝石品质最高。
通灵阁和唐门任务的蛇类都送到地库的牢笼，连唐门弟子间都开始有了流言，纷纷猜起了通灵阁在饲养什么新的爱吃蛇的大家伙，主流猜测在獴、蜜獾、腾蛇和饕餮上。
顾清凝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喋喋不休道：
“春分过后，就是唐子澈生日了。去年我生日他送我一顶百翠花冠，用了孔雀石、碧玺、祖母绿、翠榴、翡翠、橄榄石、绿钻石攒的，因为我讨厌红色，所以做绿色，他怎么想的呢。”
“你不用惦记他了，以后轮不到你给他过生日。”
瞿夫人将一根新的黑曜石锥刺入顾清凝体内。每次与野兽的同步都会消耗黑曜石的能量，当能量用完瞿夫人就会换上新的，顾清凝完全不会抵抗，只有每次野兽死亡的怒吼，和顾清凝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场地。
“癸水……”
顾清凝身下流出一滩血，瞿夫人起先还以为今日对顾清凝用得狠了，后来发现不过是少女癸水罢了，倒是嫌弃法阵被顾清凝破坏了。
唐辰五道：“瞿长老，今日也晚了，不如到这里吧。”
瞿夫人看着今日半筐宝石，也有点疲惫，道：“罢了，我也累了。看来需要想个更有效率的法子，这样下去迟早我要吃不消了。剩下的你收拾下，没问题吧？”
“是，长老。”
瞿夫人一走，唐辰五竟然觉得松了口气。
顾清凝满脸煞白，双唇皲裂，颓然道：“辰五师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唐辰五心里一软，道：“你是第一次来吧？这个很正常，女孩子都会有的。”
“可是我肚子好痛，我觉得快死了。”
顾清凝嘤嘤哭了起来。
见少女衣不蔽体，唐辰五实在衣不蔽体，拿来一条毯子盖在顾清凝身上，暖和一点会好一点。
“我能换一身衣服吗？”
少女身下还是在渗出血迹，毯子很快也被虚弱的少女弄脏了。
“好，等一下吧。”
唐辰五出去在门口偷偷站了很久，观察着顾清凝的动向，见她仍旧一动不动，气若游丝，这才转身去休息室拿换洗的衣服。
铁链束缚在地上，顾清凝根本无法穿衣服，何况连日的折磨和药物，让她也没有一点力气。
唐辰五犹豫了一下，解开了顾清凝双手的锁链，手腕上的皮肤已经满是血泡和破皮流脓，不忍直视。
“好了……”
“哧……”
唐辰五难以置信的捂住喷血的颈部，跌坐后退，看着顾清凝。
一条巴掌大的小白蛇跳回顾清凝肩膀，顾清凝捏着毯子，脸上溅满鲜血，挂着惨淡的笑。
“为什么……”
“我说过，我后悔过没有早点杀了你，我不想后悔第二次。”
可笑，现在不动手，难道等死了祈祷重生吗？
“你为什么还能动。”
“为了避药，我已经一周没有吃动西了，全都被它们吃了。”
“可是每日的饭菜……”唐辰五惊醒：“你让蛇吃掉了？怪不得瞿夫人动手这么轻松……”
“要怪就怪你们让我控制野兽，他们自然会听我的，你也是死在瞿夫人这个决定之下。”
小蛇对唐辰五补了刀，唐辰五气绝，顾清凝挣扎着往门口走去。
大门紧锁，但结界对顾清凝无效，只见她贴着门，一个瞬身，浑身赤裸的少女便到了门外的走廊，小蛇从顾清凝肩头爬下，飞快的向一侧爬去，手铐脚铐以及衣物都留在了原地。
方才的一招仿佛用尽了顾清凝所有的力气，但她却不敢休息，擦着墙，一步一颤的跟着小蛇的指引。
小蛇在一扇房门前停下，吐着蛇信，等顾清凝挪过来后，爬进了顾清凝的头发里。
顾清凝传进房间内，失去支撑后扑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后面是阴冷潮湿的洞窟，冰冷的几道视线锁定住她，湿冷的吐息凑近，端详着顾清凝。
小蛇代替顾清凝对话，顾清凝透过小蛇的视觉看到，对面是一条八头一尾，紫背白腹，三丈高的巨蛇。巨蛇从沉睡中醒来，露出蛇腹刺入的扰神刃。
“嘶……”
“嘶……”
“你是这里最强的玄兽吧？”
顾清凝开口道，八岐蛇似乎有些困惑，它竟然听得懂顾清凝的意思。
“你想出去吗？”
“嘶……”
“我剩下的力量能带你们出去这个牢房，条件是你带我离开地库。”
“嘶……”
“我不需要控制你。外面应该已经乱起来，到处在找我了，要么我们合作，要么就任由我死在这里，你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顾清凝一口气说完一堆话，几乎开始进气多出气少的喘起来，不住咳嗽，像个破掉的风箱。
八岐蛇张开大口，咬向顾清凝，顾清凝肩膀被獠牙刺穿，但她已经没有呼痛的力气了。
顾清凝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对方是长老控制的玄兽，自然忠于唐门，岂是她三言两语能够说动的？
也好，就这样给个痛快，好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可惜，她死了，祖母会伤心吧。祖母年纪大了，却不能颐养天年，反而因为她承受了太多压力。
冬儿应该能好好活下去吧，园子里的东西够他们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唐子澈忘记她了也好，没有她拖累的唐子澈，一定会快乐的成长的，这算是上天对她的厚待了吧。
顾清凝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等了一会，身体却回暖，渐渐有了力气，顾清凝眨了眨眼，撑着坐了起来。
“嘶……”
“多谢，”顾清凝反手将背上融进皮肤的扰神刃拔出来丢到地上，走到八岐蛇身边，贴在蛇鳞之上，八岐蛇身上渐渐虚化出紫黑的残影，顾清凝面露痛苦之色，一人一蛇瞬身到了走廊外，镣铐和扰神刃都被留在了原地。
“嘶……”
和之前她转移鲛人时一样，八岐蛇身上多了许多刀割一般的伤口，顾清凝靠在大蛇身上，道：
“我的能力还不足，但是还好是皮外伤，能走吗？”
“嘶……”
外面集结了了许多机关人偶，八岐蛇一张口，无尽的水喷射而入，将人偶淹没冲开，清出一条路来，顾清凝趁乱剥了一件外裳系在身上，遮住要害部位，乘在八岐蛇头上涉水而去。
重获自由的八岐蛇一路如砍瓜切菜一般，完全不将地库的守备放在眼里。
能关进地库的妖兽都非等闲之辈，但是唐门的策略都是大的杀了，小的豢养，比如顾清凝的花花便也是自小抱来的，唐门内连凤凰蛋都搜罗了来，存的就是奇货可居的心思。就连顾清凝也是在长老们强烈的要求下，自小就养在地库，六岁上才养在梅花坡上的庄子里，所以她保留着一丝倔强和韧性，还未曾完全被洗脑。
她和八岐蛇能这么顺利，得益于顾清凝对地库的熟悉，和她瞬身能力上的防不胜防。如果她全盛状态，将这里关押的妖兽全放出来，定能搅得唐门天翻地覆。
地库大门挡在眼前，没等顾清凝发话，八岐蛇另一个蛇头吐出一炮，直接将大门轰开。
顾清凝也不在乎触发阵法禁制了，出了这个压抑的地方，现在谁敢拦她，她绝不手软。
顾清凝对唐门狩猎任务的影响已经消失了，现在任务板还有交接任务的弟子恢复了正常，整个唐门都处于傍晚的平稳和闲适中。
除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唐门的建筑都地动山摇。
唐门的建筑地基之外向下深挖，变成一个孤零零的四面环水的圆柱体。底部的山体掏空，蜿蜒着一圈石梯。爆炸就在山体一侧发生，仿佛要将圆柱拦腰炸断，顾清凝暗道可惜。
唯一的道路是“圆柱”广场通往密林的一座石桥，或者是广场之上主楼内的传送阵，主楼三层之上，另有四条连接环水对面的四座角楼的吊桥。八岐蛇带着顾清凝踏出洞口，爬了上去，久违的光线让顾清凝短暂失明，伸手挡了挡眼睛。
等来到阶梯尽头的时候，广场上从四个角楼和主楼内聚集过来不少弟子，以瞿夫人为首。
“你竟然逃……”
“哧！”
在场所有弟子都没反应过来，顾清凝维持着砍人的姿势，瞿夫人难以置信的转头，脖颈处喷出血泉，溅射在身前三尺空地上，附近的弟子看着自己腰间的空剑鞘，所有人都愣住了，等瞿夫人不甘的倒在地上，靠前的弟子才想起来去扶，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瞿长老！”
“万药阁的弟子呢！快救人！”
顾清凝收剑：“唐子澈在哪里？”
“何人竟敢在唐门撒野？”
两个虎背熊腰的唐门弟子大喝一声，便冲了上来，
“哧！哧！”两声。
剑突然变成紫黑色，延长一丈，在空中将一人脖颈刺穿，另一个侥幸近身的人也突然丢失了目标，顾清凝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愣神的一瞬被顾清凝抹了脖子。
众人大骇，顾清凝能杀掉长老不是巧合！
仔细看去，剑还是一把普通的剑，方才紫黑色的长剑仿佛是错觉。
顾清凝其实是外强中干，她只能先将众人震慑住，这一招果然奏效，没有人愿意再做出头鸟，贸然冲上来。
八岐蛇配合的伏下一个头到顾清凝身侧，顾清凝顺势坐回了蛇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此刻四周只有风声。
突然她看见了熟人，“唐癸一？”
众人让出一条道来，唐癸一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
“别…别杀我啊，我和你无冤无仇……”
“想活命？”
唐癸一疯狂点头。
顾清凝道：“把主楼的传送阵关掉。”
“哦哦……”唐癸一如蒙大赦，跑回主楼了。
“唐子澈呢？你！”顾清凝用剑随便点了一个少女，
“子澈师叔他出任务去了，还没有回来。”
“去哪里出任务？”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和青雀师叔一起去密林采药了吧？”
“谁是玲珑阁的弟子？”
众人面面相觑，顾清凝道：“没人站出来我就自己点，找错一个，杀一个。”
顾清凝又点了一个看起来清秀，有书卷气的道：“你，弟子执令拿出来。”
被点到名字的人表情简直要哭出来了，旁边一个壮汉道：“我是玲珑阁的。”
“很好，”顾清凝道：“罗盘算唐子澈的位置，等唐癸一回来，发召回信号烟。”
壮汉神色复杂，“姑娘为何对唐门的事情如此了解？”
顾清凝冷笑一声，“因为我也是唐门弟子呀。”
“那为何对长老和同门痛下杀手？”
“唐门创立百年，以机关、药毒、驭兽、阵法四法要为基石，历三朝而不衰。这帮长老享前人福泽余荫，不修德行，乖张狠戾，离了唐门他们就是一帮垃圾，该死。”
“那也轮不到你执法……”壮汉弟子被顾清凝扫过一眼，声势弱了下去。
唐癸一回来，众人全陪着顾清凝在广场干等，想偷偷溜走报信的，被八岐蛇盯了一眼，也放弃了，顾清凝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娘！！！”唐青雀回来，立刻就扑到瞿夫人的尸体旁，虽然在场的有万药阁的弟子，但是顾清凝哪会准他们救治？听到唐青雀的哀嚎，不少人都感到意外，没想到二人竟有这层关系。
“娘！呜呜呜呜……”
唐青雀拿出药箱里一瓶清露，顾清凝上次在密林遇见他们的时候，唐子澈和也看见过这瓶清露，只是唐青雀护得很紧，唐子澈才没能给她用。
只见唐青雀将清露倒进瞿夫人苍白的嘴唇里，又倒了些在脖颈处的伤口上，瞿夫人的伤口肉眼可见的修复了，比金仙粉的药效更好。
有人小声的惊呼出“清灵露……”的名字。
顾清凝也懒得管瞿夫人了，她看见了唐青雀身后唐子澈，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欣喜得一个瞬身到了地面，走了几部降下速度停在唐子澈面前，伸手去牵他，
“子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