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凝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虽说这是常事，但冬儿依旧感到很不安。
妍和珠两条鲛人时不时问起，已经让冬儿更焦虑了，还要应付隔三差五的登门拜访的人：
江心月也因为书院预选即将截止，旁敲侧击的来问，大公主的花朝节宴会顾清凝没有出席，也来问，横竖算是亲戚，冬儿也认了，不知怎么的，连新找回的北越王子，东泽的世子都要来问，而且每个人来都想逛园子！
冬儿一边要防备沁园的异兽和鲛人不能让外人知晓，一边要礼数周到的接待“贵客”来访，整日焦头烂额。
此刻的顾清凝自地库的囚笼中醒来，身上只着一件里衣，脖子上套着一根在焊进地面的锁链，浑身无力，甚至自己坐起来都很艰难。四邻都是巨型异兽，只有她的笼子还算人性化，有床睡。一时间让她恍惚，这里是蜀地还是京城。
牢房的铁门打开，顾清凝认出，进来的这些面无表情的唐门弟子，只是千机阁的木偶傀儡，不是真人。
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顾清凝害怕的缩在墙角，任由木偶给自己戴上手脚的镣铐，摘下脖颈上的卡扣，换上一根更细的，方便牵着她走。
地库就像一个斗兽场，一圈是包括顾清凝的“房间”在内的关押异兽的牢笼，隔着一圈走廊通向当中一个圆形的场地。
穿过走廊的石门，它们将她带到场地正中的法阵里，四肢和脖颈都用铁链固定在地上，铁链的重量让顾清凝支撑不住，只能坐在地上。
唐辰五和一个四十岁的妇人从另一边走了进来，顾清凝冷血道：
“原来是辰五师姐对此事参与颇深啊……上次在公主府前真是失敬了，”顾清凝笑道：“早知道就杀了你了。”
“我只是听命行事。”
“听谁的命？我记得祖母和长老们达成协议了，我不用再配合传送阵实验了，难道你们连祖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妇人笑道：“当然是我的命令。”
“夫人又是哪一号人物？我们有仇吗？”
“一个可怜的寡妇罢了，你叫我二长老，或者瞿夫人吧。先打破协议的是你，你可以不待在地库的条件，是永远不离开顾庄。你又为什么违逆老夫人的意思，跑到京城来了呢？”
顾清凝怒道：“我只是想见母亲而已。我有什么不对！”
“母亲？实话告诉你吧，你母亲就是为了把你丢给唐门才嫁给顾淮，甚至不惜拆散别人的家庭。”
“你胡说！既然一开始就打算不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来？我要自己弄清楚！放开我！”
顾清凝剧烈的挣扎起来，铁链哐哐作响。
瞿夫人对唐辰五使了一个眼神，唐辰五一掐手诀，法阵光芒大盛，电击穿透顾清凝全身。
“滋滋滋”
“啊啊啊啊！！！”
顾清凝虚弱的趴在地上，身上仍旧滋滋的冒着电光。
“没用的，你吃下的药会让你四肢无力，你不在的时候地库的设施也改良了，你再也出不去了。”
顾清凝艰难的抬起头，脸色苍白的喘息道：“你想干什么？”
瞿夫人拿出一块紫红色的宝石，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雾袭的妖晶宝石？”
“不错，你控制的那条蝰蚺的妖晶。”
顾清凝艰难爬起来，“怎么可能，那条蝰蚺只不过是体型大些的野兽而已。”
瞿夫人捏住顾清凝的下巴，划开她的前襟，胸口的血管染成黑色脉络，是扰神刃强行拔除留下的痕迹，“所以才值得研究啊！不过死了半日，竟然就白骨化了，还有死而复生的痕迹，就仿佛，雾袭里的巨蛇骷髅一样……”
“什么？！”
“你究竟是如何让野兽转变成雾妖的呢？如果能找到其中的关键，唐门不就有省时省力收集宝石的方法了吗？长老们全都很关心这一点呢。”
“你疯了吗？雾袭是来杀我的，怎么会是我控制的？”
“嗯……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搞清楚，在你接下来的一生中。”
木偶进来，一手上提着一只脑门上覆盖着黑曜石晶纹的白兔，一手拿着一根一丈长的黑曜石锥体。
瞿夫人接手过白兔，拿到顾清凝眼前，一刀割喉，血溅了顾清凝满脸。
随手将白兔丢掉，小刀上的血迹在顾清凝衣服上擦干净，顺手划拉开。
顾清凝后背一凉，恐惧的颤抖起来，瞳孔忽明忽暗，眼白渐渐消失，“不，我不要！放我出去！”
“噗嗤”
将黑曜石锥对准了顾清凝的背脊，轻松刺入，黑色的晶石融化进皮肤，雪白的背部仿佛覆盖上一层黑色石蜡。
“啊！！！”
顾清凝咆哮着，身上开始冒出紫色的火焰，瞿夫人退后一步，忙道：“辰五，别傻愣着！”
“哦……哦！”
唐辰五启动了法阵，“滋滋”的电流又击穿了顾清凝，将她变成一团蓝色的光团，身上冒出烧焦的黑烟。
顾清凝痛苦又虚弱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唾液顺着嘴角流在地上，手指和腿不住的抽动，一丝异样的味道传来，顾清凝的下体处一片濡湿，水渍也浸润了地面。
唐辰五道：“她失禁了，这样会不会出事？”
瞿夫人的皱眉道道：“才这种程度，没事的。”
“可她才十来岁……”
“你最好不要把她当一个孩子，你也看见她刚才的眼睛了，要是让她用出那种能力，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地库为什么全换成人偶把守，都是因为她，她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唐门弟子的血。”
顾清凝倔强的抬头看向瞿夫人，眼神充满了仇恨，但是眼睛的异常已经消失了。
瞿夫人把目光移回了兔子尸体上。过了许久，白兔终于彻底白骨化，眼窝出现紫红色火苗时，瞿夫人一刀刺下，白兔头骨应声而碎，瞿夫人仔细寻找，找到了米粒大小的一颗妖晶宝石，但是只一瞬，宝石便碎裂风化了。
“果然是这样，但是为什么宝石会消失？因为兔子太弱了，还是因为已经死了？”瞿夫人自言自语了一番，起身对唐辰五道：“你去带更多小型的野兽来，慢慢增加野兽强度……算了，我自己去挑吧，你看好她，一旦她有小动作，立马制止。”
“是。”
顾清凝努力爬了起来，唐辰五吓了一跳，启动了法阵。顾清凝只要缓过劲来，又会固执地爬起来，唐辰五见她只是为了努力坐着，便由她去了。
“你别耍什么花样。”
顾清凝气若游丝，道：“唐……唐子澈怎么样了？”
“你还有空惦记别人？”
顾清凝惨白一笑：“这才第一天，你会帮着瞿夫人对我做更残忍的事，这算什么。”
唐辰五本来想说她不会，但是她沉默了。
“唐子澈没有，他是除了祖母外，唯一对我好的，我希望他没事……”
“……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似乎中了神经毒，已经不记得你了，他不会来救你了。”
“……”
顾清凝半晌后道：“也好，他本来也是长老的孩子，应该过众星捧月的日子才对。”
“你能识趣就最好了。我也不想这样对你。”
一盏茶的功夫，瞿夫人带来了几十只野兽的尸体，小到狮子老虎，大到蝰蚺，熊獾，瞿夫人试到半夜，收获的妖晶宝石都纷纷碎裂了，捏着顾清凝的下巴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反被顾清凝无情的嘲笑，踹了她几脚权当撒气，将她丢回囚牢后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如此，只是换成了野兽活体，野兽死亡的痛苦和恐惧能传导给顾清凝，让她受尽折磨，实验结果不如预期，瞿夫人的气也统统会撒到她身上。
顾清凝浑身脏污，眼神呆滞，行动无力，一日日变得麻木而阴沉。
某日一早，瞿夫人到万药阁来拿软筋散，正碰上唐青雀守着炼药炉发呆，
“诶？娘！你忙完啦？”
“青雀，说了多少次了，在唐门内叫长老。”
“哦……瞿长老。”唐青雀又看回炉子道：“我在改良金仙粉呢，走不开，让别人帮你拿吧。”
唐青雀大喊一声，“子澈！”
瞿夫人见一个桀骜俊逸，肤色白皙的少年端着碾药的石碾就进来了，正是唐子澈。
青雀娇笑道：“你端着它做什么？几十斤呢，不沉吗？”
唐子澈迷蒙道：“你叫我？”
“嗯，”唐青雀点点头，“你放下吧，去拿点软筋散给瞿长老。”
“哦……”
唐子澈乖乖去了。
瞿夫人道：“他不是脑子坏了吗？能认识药吗？”
唐青雀不乐意道：“他才没有坏脑子呢！他只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药理、千机术他都很厉害，就连这个改良的金仙粉也是他琢磨出来的，过几日胡桃师姐还打算做任务带他出去呢！”
“哦？很少见你这么夸人，你不会是喜欢那小子吧？”
唐青雀脸红了，“哪跟哪儿啊？”
瞿夫人道：“你们身份相仿，如果不是出了那档事，你跟我从蜀中过来，你们自小就该定亲了。”
“什么事？什么定亲？娘，你在说什么？”
唐青雀又道：“哪能轮到我喜欢啊，他可能更喜欢胡桃师姐吧……”
“你是长老的女儿，什么胡桃、蜜桃，要不是军器监改革，弄什么“白字令”，她连名字都不配有。你和唐子澈，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娘绝不会让其他人和你抢。”
“哎呀，我不喜欢！娘你别瞎操心。”
“你明年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娘心里记着。”
唐子澈提了一包药递给瞿夫人，瞿夫人结果，仔细的打量着唐子澈，越看越满意，
“师兄和师姐真是好福气，赶明儿就给他们去信问候一下，京中的唐门大半都是蜀中举家过来的，本就是一家，不要生分了才好。”
“…瞿长老，子澈什么都不记得了。”
“父母也不记得？”
“嗯…他只对‘顾清凝’这个名字有点儿反应，瞿长老能找到这个弟子吗？说不定对子澈的病情恢复有帮助。”
唐青雀提到顾清凝的时候，唐子澈突然陷入了沉思。
瞿夫人仔细观察着端倪，唐子澈重复道：“清凝石上泉……”
唐青雀道：“那是清泉石上流吧……”
唐子澈清澈的笑道：“哦……青雀石上流……”
“又错啦，清泉！青雀是我的名字！”
瞿夫人摇着头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