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凝收回手，揉了揉手腕，虎口还在发麻的抽搐。震惊、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疑惑等一堆情绪涌上来，心脏“咚咚咚”跳得极快。
会场的震动从云歌闯进来之后就停止了，现在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层白色光华之中，之前的碎石如融化般消失，场地正在慢慢修复原状。
顾清凝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往高台方向走回去，顺路回收刚才伤了云歌的千针，放眼望去整个会场都在沉睡。
“这黑手吓得真狠……”
约尔夏脑袋上一个血坑，顾清凝倒了些金仙粉在他头上，“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晕呢，白被砸这一下。不过感谢你，不然砸的可能就是我了……”
顾清凝让约尔夏躺了回去，又去叫云不归，云不归皱着眉动了几下又睡过去了。
“唏嘶…”金属声音又出现了，顾清凝的免疫似乎越来越强了，短暂的晕厥后，立刻就恢复清明。
顾清凝立马打开伞，第一反应是云歌又回来了！
上、前、左、右都没有，后面吗？
顾清凝转身，愣住。
顾清凝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上方的一条鲛人睁眼了。
鲛人身体前倾，俯视着顾清凝，张大嘴，露出满口可怖的尖牙，嘴唇也因为气流和水流而抖动，哪里有貌美可爱的样子。
鲛人看见顾清凝，眼里盛满惊怒，另一条鲛人的眼珠转动，似乎也要醒转了。
“唏嘶…”
“唏嘶…”“唏嘶…”
另一条醒转之后立刻也尖叫起来，先前左边的那条也重新生出了勇气也开始狂叫。
反复几次之后，顾清凝基本不受影响，只是神经上一抽一抽的有些难受，但不会晕厥，但是旁边倒着的人，有的开始抽搐着吐白沫了。
“别叫了！”顾清凝吼道。
云歌他们能进来一次，就可能回来第二次，不知道为什么，梦幻夜的其他人一直还没有过来。
“嘭！”
地动山摇的阵仗又来了，顾清凝扶住桌子没有摔倒，这次没有碎石落下，只是四周白色光华更盛，仿佛一个白色的蛋壳将会场包裹在中间。
两条鲛人见对顾清凝没有效果，顾清凝又一步步靠了过来，在水箱里焦躁的游来游去，尖叫着不住的撞击，想要逃出来，仿佛顾清凝才是那个怪物。
“不要怕。”
顾清凝伸手贴在水箱上，仰头看着两条鲛人，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保持闭眼数秒后，又缓慢的睁开。见鲛人还在警惕，便又重复了几次，直到鲛人不再激动，变成了警惕的看着她。
唐门通灵院所授。
生物本能的狩猎行为，会从眼神锁定猎物开始，而相反，闭上眼睛就是暴露弱点，即便语言不通，也能释放友好的信号。
一条鲛人游了过来，头尾倒悬接近凑近顾清凝的脸，好奇的端详着顾清凝，顾清凝闭着眼睛将脸也凑了过去，许久之后再次睁开眼的时，鲛人慢慢恢复成了女童可爱的模样。
另一只突然靠近将二人隔开，对着顾清凝咆哮恐吓，
“唏嘶…”
鲛人耳后的鱼鳍横长，脸颊撑大的仿佛只有一层薄膜，张大的嘴仿佛能将顾清凝的头一口咬掉！
顾清凝冷不丁一惊，还是忍住了，没有因为惊吓而退缩，转而用平静而温柔的眼神看向她。
直到鲛人恐怖的脸变成疑惑，眼神寻求同伴的帮助。
“我，去上面，打开，放，你们，出来。”顾清凝边说，边用肢体语言示意，得到鲛人正面的反馈后，退后到了一丈远。
根据顾清凝的分析，林越诩和云歌施展玄术的区别在于，是驭物，还是作用于自身。
驭物的玄力被法阵吸收后，还能主动做切割，不危及自身。而云歌一旦被法阵捕获，就像破了洞的皮球，无止无休。
但是澹台纹昭和云歌又有什么区别，顾清凝暂时想不明白。
但是，总而言之，三丈高的水箱对于平时顾清凝不算什么，而现在担心一旦使用瞬身术，会如纭歌一样，触发梦幻夜的阵法禁制。
顾清凝不敢冒险。
将伞骨伞面反向推上去，几番折叠，化成一把镰刀。
顾清凝像撑杆一样拿着镰刀，朝着天十二号冲刺，然后用镰刀点地弹上半空，再一挥，钩上了水箱顶部，稍微倾斜卡住，借力一荡，跃上了水箱。
地面又开始摇晃，顾清凝差点跌下去。
两条鲛人又有些紧张的缩在水底角落，但是眼神里没有敌意。
水箱顶是一个重铁双开门，手腕粗的锁链缠死，当中有一把大锁。
镰刀又变形回伞的模样，顾清凝从伞柄侧边上抽出一根戴着弯折的长针，对着顶部的锁掏了几下，没开。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颗宝石，用伞柄捣碎了怼进去，虚空一握，锁被炸开了，锁链上结界的光芒也消失了。
拉了半天拉不起来箱门，两条鲛人机灵的从箱底游上来帮忙顶开了。
顾清凝坐了下来，对鲛人道：“你们听得懂我说话吗？”
鲛人们点点头。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妍，她是珠。”左边的鲛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我们是双生子。”
“但是我们长得各有特色，我比较可爱。”
“但是我更漂亮。”
顾清凝伸出手道：“先出来吧。”
妍借力出来了，顾清凝差点被拉到水箱里去。
“你差点掉下去了。”
“珠也看见了。”
“……”
二人合力将珠也拉了上来。
上岸之后妍的鲛尾化成了布满鳞片的双腿，珠坐在箱顶，鲛尾仍泡在水里。
“这里的人还有多久会醒？”
妍说：“人类的体质很弱的，就像你刚才差点掉下去一样。至少睡上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吧。”
“不要再提我差点掉下去的事了。”
“好的。我们可以强行唤醒他们，但是建议不要这样，会很难受，无法行动的。”
“但是你为什么没事呢？”珠疑惑的问道。
顾清凝没有回答，又问：“有没有办法只让某些人醒过来呢？”
“有的，”还没等顾清凝高兴，妍说,
“但是我们还不会，要等我们长大才能控制歌声。”
“我们还是幼体，你不能要求太多。”
“……”
又是一阵猛烈的撞击，大厅四周的“蛋壳”开始出现裂纹，妍没站稳掉了下去，顾清凝情急之下使出瞬身术，施术的那刻顾清凝就暗道不妙，接住妍之后又带回了水箱顶上，担心的玄力吸收却没有发生。
“谢谢！”
妍闭着眼睛，片刻后睁开道：“有人在打架，但是这里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我得离开这里。”
不过走之前，至少得带走云不归和江心月，顾清凝往下瞟了一眼，思忖着该如何做，珠献策道：
“但是如果有很臭的臭味的话，有可能可以让人清醒。”
“你们……能发出臭味吗？”
“过分！怎么可以对两位绝色少女问出这等问题。”
“太过分了！但是还很弱。”
“珠，这一句应该说‘而且’还很弱吧？”
“我家银斑虎嘴就很臭，”
顾清凝拥有丰富的花花舔舐服务经验，
“你们刷牙吗？刚才那种可怕的样子应该…呃…吧？”
“但是诽谤！我们是落泪为珠的鲛姬，海的女儿！”
“是的，即使露出战斗姿态，我们依旧带有迷惑敌人的芬芳！”
“但是，妍，她说了银斑虎？”
“是的，之前在一起的有银斑喵！”
“但是银斑猫是无法唤醒因为歌声沉睡的人的。”
“但是银斑猫旁边有狐狸和臭鼬？”
顾清凝打不过就加入，学着她们的语气道：
“但是你们能找到他们在哪吗？”
姐妹俩互相看看后，闭上眼睛，
“唏嘶唏嘶…”
这次倒是没有张大嘴，还是可爱美丽的样子，顾清凝注意到,这个声音不是喉咙里发出来的。
“在一个漂浮的房间里，离这里很近。但是有结界保护。”妍说。
“我们过不去。”珠说。
“我可以。”顾清凝咬牙道：“你们能告诉我方位吗？”
妍指着底下，道：“正在下方，贴着空间壁移动，和水母平时的速度差不多。”
“水母？我需要一个人带路，妍，你跟我走吧。”
二人交换了眼神，妍道：“我和珠从不分开，你需要我们带路。”
顾清凝看着珠长达六尺的鲛尾，她还没有仔细练过，骤然需要她挑战穿越两个空间，外加带一人一鲛，她有点犯怵。
妍道：“空间气泡移动到大厅正下方了，在往前滑走。”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珠，你能离开水吗？”
“我们都可以离开水十二个时辰以上。”
“我带你们俩过去，但是你们得听我指挥，我会尽力保证你们不受伤，但是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妍和珠互相看了一眼，对顾清凝点了点头。
“珠，我需要你尽力朝着另一个房间跃去，我不会让你落到地面的，可以吗？”
水箱就有两层楼高了，直接掉下去一定会骨折的，还要加上跃出水面的高度，妍有些担忧，但是珠却咬咬牙同意了。
“人类，你有把握吗？”
妍话音刚落，珠打断道：“你和我们一样好看，所以我相信你一次……什么时候跳？”
顾清凝摸了摸珠的头，“你准备好了就跳，我会接住你的。”
“好！”
珠向水底游去，然后调转了方向，急速跃向水面，如海豚般出水时背身划过一道弧线，极速向地面坠去。
顾清凝抱着妍的腰，妍抱着千机伞，时而看看空中的珠，时而焦急的看向顾清凝，目光一刻不停的在二人间转换。
终于，珠即将落地时，顾清凝终于动了。
她像一支离弦之箭，带着断断续续的点状轨迹射向珠的落点，三人在还未碰到地面时，骤然消失在空气中。
无尽回廊。
无尽的阶梯自莲台所在的平台回旋延伸向上，莲台四周环绕浅水，上立圣女像，晕染着神圣的白色晖光。
一条纯白的从空中俯冲而下，肆意挥拳破坏，每砸一下，整个空间都在颤动。但是平台就像盛着薄酒的金樽，无论如何抽打撞击，都只是变形，在白光的反哺下都能恢复如初，甚至莲台四周的重水都未曾洒出。
巨蛇却不知疲倦的攻击，白光逐渐暗淡，平台外层的岩石开始剥落，露出内里盘根错节包裹的巨大光囊。
圣女像仍旧闭着眼，只是双手慢慢转变为横于胸前的兰花指，神圣与静谧得仿佛一开始就是这样的造型。延伸的阶梯却突然化为丛丛荆棘，铺天盖地的向巨蛇缠去，眼看巨蛇无所遁形，骤然却化作白衣少年模样，从藤蔓缝隙中穿过，瞬间俯冲到圣女像前，一拳挥出，圣女像头部歪飞，身体寸寸碎裂，从中窜出一颗白色光点，飞速遁逃。
云歌又陡然膨胀为巨蛇，后腰处多生出一副纯白蝠翼，轻轻扇动便追上了光点，然后一口吞下。
云歌重新化为少年模样，回廊上空的黑暗也驱散了，露出一个个空间气泡，就像一串倒立的葡萄。
云歌眯着眼看了看，捡了块石头猛地向上空砸去，几息之后，其中一个“气泡”碎裂，万俟尖叫着向下方平台坠去，脸先着地后，霜才落到了地面。
云歌早就盘腿坐下调息，理都没理。
“嘶……你怎么不救一下我！”万俟爬起来哀嚎道。
霜松了口气，看起来万俟还活力四射。
“你这不好端端的出来了吗？”云歌脸色苍白，指了指身下的光囊，“这是你说的阵法核心？”
万俟指挥着霜带着他各处查看，云歌显然等得不耐烦了，眯着眼向上方望去，然后喜不自胜道：
“我得走了。”
“啊？你去哪？”
“我看见妹妹了，她在……偷东西。”云歌兴奋的说道，然后屈膝跃起，半空中快要力竭时，立刻化为腰生双翼的巨蛇，再向上前进了一段，最终在还差三分之一的距离处落了回去，溅了万俟一脸土。
万俟扇了扇灰，说风凉话道：“速度不够呢，拿出刚才扔石头的劲儿把自个扔上去呗？不过，就算是堂兄你，也不能左脚踩右脚上天吧！”
云歌兴奋的看着万俟。
万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