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玉清宗内张灯结彩,赤枫山尤甚。

天界最近出了两件大事。

先是玉清宗的琉月仙子从玄天秘境出关,竟扶摇直上无相三重境,一跃成为仙族内鼎鼎有名的人物。

后有凤凰一族广邀众人,纷发拜帖——

七日后将在南禺山金梧殿举行云桓帝君与琉月仙子的成亲礼。

赤枫山,知礼堂内。

“琉月师姐为何才一出关,便要嫁人了。”

扎着双丫髻的年幼弟子与长姐抱怨道。

芩书自三十年前拜入玉清宗赤枫山内,便常听起大家谈论这位师姐。

“琉月仙子啊……”

“正色间凛若冰霜,言笑则灼若芙蕖。”

“夭桃秾李,天姿惊人。”

大家多赞她容貌绝美,天赋异禀,而又作风不羁,是仙门内人人称奇的存在。

“琉月师姐的婚事如今天界皆知,告诉你也无妨。”墨心是知礼堂的执事弟子,堂主常年闭关修炼,内外事务多得由她过手处理。

她一边整理着礼单,一边对芩书说:“听闻云桓帝君与琉月师姐在浮玉岛修行法术时,便已互生情愫,他二百年前曾来玉清宗求亲,我在内库中见过盖有族印的婚书。”

云桓亲自来玉清宗求亲之事,十分低调。

若非知礼堂负责门内的文书礼典事务,便也难知。

“玄天秘境未知无穷,玉清宗不愿张扬,当时只说,若琉月师姐能从秘境中出来,此事自成。”

即便玉清宗是仙族内有名的大宗,也不愿轻易得罪神族后裔。

若早早将此事宣扬出去,凤凰一族以琉月被困于玄天秘境为由,后再反悔退婚,玉清宗又能如何?

为保稳妥,不论云桓如何强调自己的“非卿不可”,玉清宗的衡越掌门也始终坚持,等琉月出秘境后,婚事才作数。

在此之前,若云桓另觅得良缘,便自处之,玉清宗必将婚书聘礼如数送回。

而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两族只当求亲一事不曾有过,便和气依旧。

芩书少不更事,听不懂这之间暗含的弯弯绕绕,只可惜的“啊”了一声,道:“可我都没有见过琉月师姐,她便要嫁去那么远的南禺山,听说凤凰一族骄纵倨傲……”

“偌大的族内,只师姐一个仙门外人,会不会被欺负?”芩书心有戚戚,若换作她,才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墨心闻言不由一笑,“你且放心吧,师姐不是能被轻易欺负的人。我们玉清宗虽非神族后裔,却也不容怠慢,婚宴三日后回门,你总会看见她的,新娘子婚前是不露面的。”

琉月并非不愿露面,而是她昏睡已有三日。

凤凰翎羽为神族后裔之物,与她融合需要时间。

待到灵力彻底相渗互溶,琉月便会拥有一半的凤凰族血脉,对修炼大有裨益。

云桓将翎羽宝镯交呈给祁施夫妇时,便已说过此事。

故而他们并未太过担忧,反倒觉得云桓帝君周到妥帖,其心可鉴。

第四日时,凤凰族的迎亲队伍浩浩而来,却不见云桓。

第五日,描金绘彩的喜舸在云海中疾驰,朝东海南禺山飞去。

第六日,琉月在鲛珠帐榻中悠悠转醒。

筋骨绵软,气若游丝。

那根翎羽的神力牢牢环绕在她的丹田真元,稍有异动,便如乱箭攒心。

琉月试了几回,便浑身冷汗,疼痛难耐。

她用力推开舸舱的轩榥,只见窗外云卷风擎。

呵,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跳下去与自裁无异。

收回心思,琉月一转身,妆台上的银华镜中,映出一个唇色苍白、摇摇欲坠的病弱西子来。

她当即拔下自己的发簪,朝镜面掷去。

哐当一声,银华镜霎时四分五裂。

若非灵力调动困难,琉月恨不得用五行之火,将这艘船也一把烧个干净。

外室的凤凰族女使听见异响,忙不迭地赶进来查看。

“仙子莫急,这是血脉交融时的弱症,我凤凰族天承神力,与仙族后天修炼不同,待到大婚礼成,便会好的。”

绿绮抬着下巴行了一礼,介绍道:“我为侍奉仙子的女使,仙子若有所需,尽可差遣于我。”

琉月强忍住发作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只问道:“我爹娘呢?我要见他们。”

“仙子,依我族婚俗,仙子成礼前不可再见他人。”

“令堂令尊自是在后面的喜舸上,为仙子送亲。”

绿绮嘴上说着琉月可以差遣于她,回驳起来却一点也不客气。

琉月本不想与一个小侍女计较。

她被逼嫁一事,绿绮既不能做决定,也无实施的能力。

可对方梗着脖子,高高在上的态度,令琉月觉得她也并不无辜。

竟把自己的不愿迁怒,看作可以拿捏的资本了。

在进入玄天秘境前,琉月很是喜欢画符,画各种稀奇古怪的符。

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自然与他们思维不同。

寻常的符箓上虽能附法阵与灵力,但效力平平,只当辅助使用。

如果将灵力看作是原来星球的“能量物质”,琉月的尝试,便是试图“压缩能量”。

她既画一些满足日常生活中偷懒用的普通符箓,也尝试将灵力提到至纯化形为实,与朱砂和裱纸共同炼化,再结以法阵封盖存储。

这样来之不易的炼化符箓,使用起来却极是方便。

哪怕灵力枯竭时,以符师的灵血也可破开封印。

琉月微屈食指,从虚鼎中唤出一张雷殛炼符箓。

只需一滴灵血,便可释出万钧雷霆。

那绝不是绿绮一个三翎羽凤凰可以承受的。

舸舱之内,黑云骤结。

琉月神情莫测,眉心处血红的凤凰印记若隐若现。

窒息的压迫感令绿绮心惊肉跳,她扑通一声,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

云桓是凤凰族内尊贵的十二翎羽,琉月以仙族之躯就能追上神裔的修炼速度本就不可思议。

而只有九翎羽以上的凤凰,才会生出印记来。

这才短短不过六日……

绿绮越想越怕,缩着脖子伏在地上,身子颤颤发抖。

她本是依云桓之母琼华的意思,需给这个外族儿媳立立规矩。

绿绮原想着,琉月既要攀附凤凰一族,为了能成婚,自是得忍得下马威。

琼华言辞间满是对琉月的鄙夷,讥道:“此女轻浮浪荡,不知使了什么妖惑魅术,令云桓煞费苦心,甚至请出了族内的两位耆老帝君来首肯婚事。”

而丝毫不将她这个母后放在眼里!

说仙族为妖惑,是很大的折辱了。

绿绮以为自己代表着云桓帝君母后的意志,有人为她撑腰,却不想琉月狂妄不驯,在喜舸上便敢诛杀凤凰族的迎亲女使。

煌煌欲来的雷压令绿绮心生畏惧。

没有什么比疯子更可怕的!

什么婚约,什么情意,什么尊长规矩,琉月根本毫不在意。

绿绮只能跪在地上,磕磕巴巴地讨饶道:“帝君……吩、吩咐婢子……虽有族规,但以仙子为重……”

“仙、仙子稍等……片刻,我……我这、这就去传……”

“哦?你倒是还有眼色。”琉月拂袖,将雷殛炼符箓收回。

周遭的威压陡然撤去,绿绮顾不得姿态狼狈,立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内室。

绿绮前脚刚走,琉月便吐出一口黑血来。

可惜了她炼的符,本有天雷轰海的威势,却被拿来吓唬一个侍女。

强行驱用灵力从虚鼎中拿符,让琉月遭到了凤凰翎羽的狠狠反噬。

她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气吊着。

只能像一只刺猬般,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尖刺露出,用来震慑那些想要欺凌侮辱她的人。

可琉月又十分清楚,现在的她,对付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侍女尚可,若换作旁人,只一交手,就立马能察觉她的孱弱无力。

不多时,绿绮垂着眼,接引施雁和祁敛步入内室后,便识趣地退下。

“结界。”琉月面无表情地提醒。

祁敛与施雁皆身着海天霞织的玉清宗山主正服,方一望去,绚尔不群,与琉月一身清冷的珠白中衣形成对比。

祁敛叹了口气施法掐诀,半透明的结界宛如水波,在内室徐徐张开。

他们的谈话,旁人便无法听见。

“我不能嫁给云桓。”

琉月已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们,只心底似乎还有那么一丁点儿期望。

盼着他们能正视、尊重自己的意愿。

她庆幸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也曾足够恣意快乐,如今却是过眼云烟,都被碾碎化作轻飘的灰絮了。

琉月不是欲拒还迎,故作姿态之人。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执著强调,施雁和祁敛怎能看不出?

琉月与云桓之间,并不似云桓所说那般。

非但情孚意合,琉月甚至对他有些厌恶。

祁敛摸了摸鼻子,不敢直视琉月决绝的眼神。

他心中隐隐后悔,正欲说些慰藉的话语,但一见施雁凌厉紧锁的眉头,立马又将其想法按下。

母女掐架,他不敢夹在其中承受两头怨怼。

而婚宴明日就要举行,哪怕琉月再不愿,此事关系两族,早非一家、一山之事,无可回旋。

既已是板上钉钉,祁敛只好缝起嘴巴做个哑爹。

短暂的沉默后,施雁不容商榷地呵斥道:“你在说什么昏话?”

这样的姻缘,别人求都求不来,自己的女儿却不屑一顾。

“我早已发誓,此生一心修炼,不会嫁人。”琉月淡道。

“别说是云桓,哪怕你把凤凰族那两个十万多岁的老帝君和衡越掌门一起搬来,我也不嫁。”

“忤逆师门,不敬尊长!”施雁抬手一掌飞下。

时至今日,施雁才发现,他们从未了解过琉月——

她看似随性温和,素日无害,内里却藏了一身离经叛道的反骨,与肆意妄为的不化。

“我们替你应下婚事,是让你去做云桓唯一的帝后正妻,名份尊崇,又能获得一半的凤凰血脉。”

琉月玉白的面颊上浮现出红痕,她无动于衷,只继续冷眼看着施雁。

“别打别打……”祁敛慌忙拉住又要发怒的施雁。

施雁却一把甩开他的手,咄咄逼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整个天界,还能挑出比这更好的婚事吗?”

“你一心修炼与婚嫁并无冲突,相反,嫁给云桓有助于你修炼成神。”

“你是当真不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吗?我们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

愤怒,委屈,背叛……

种种情绪交错,在胸腔中剧烈灼烧。

琉月终未能控制住身子,险些跌倒,她堪堪扶住桌角,“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为我好?你们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两族联姻可使宗门荣耀?”

她的话尖锐刺耳,揭破了这桩亲事的本质,令施雁与祁敛更加难堪。

琉月在修炼上所费的心血并不少。

她明明有不逊于任何神族后裔的潜力,却要献媚一般,被送入南禺山。

哪怕日后炼神飞升,也“都是沾了凤凰血脉的功劳”。

这无疑是将琉月的自尊心丢在泥地里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我们将你宠坏了,才将你养成如此恃才傲物的模样。”祁敛面色铁青,不再佯装中立,与施雁一同呵斥琉月。

话说越多,便越伤人。

灵力在丹田内冲撞着想要挣脱翎羽,将五脏六腑搅得生疼,“我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是不是要逼着我嫁云桓?”

“你既清楚,不必再问。”施雁捻诀撤去隔音结界,她只要琉月顺从,而不想听她大逆不道的疯话。

好一句“不必再问”。

“你们走吧。”

祁敛与施雁以为琉月是乖顺了,未料她又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从此以后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竟正式宣告了与他们的决裂!

荒唐!真是冥顽不灵!

祁敛、施雁的脚步顿了顿,不想再与琉月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掀开帷幔离开了。

彻底将她留在这艘颠扑不破的喜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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