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费如珠手中有神药，崔衍之略感震惊。在知晓其前因后果之后，二话不说就准备给秦墨上药。
不想费如珠却将其拦下，道：“不如先拿给张太医或楚太医验验再用？”
崔衍之将药凑到鼻间嗅了嗅，除气味有些刺鼻外没觉着有什么异常，便道：“若原是打算赠给你我用的，那便不必验了。萧将军为人坦荡，我信得过。”说完又看向秦墨，征询他的意见。
秦墨自小便以他马首是瞻，崔衍之信得过的，他自然也信得过。且他也想恢复得快一些，终日躺在床上身上都快发霉了，便豪爽道：“来吧！上药！”
既然他二人都信得过，费如珠也不好多言。只不过在旁等了半晌，二人依旧没什么动静，惹得她干着急，道：“咋的，嘴上说着信得过却还是不敢下手？”
秦墨蹙了蹙眉，抓着衣带的手下意识紧了些，欲言又止地将头别向一旁。
崔衍之则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调笑道：“夫人，秦墨伤在胁骨肺腑，这上药呢是需要脱衣服的。你这般目不转睛地瞧着，他个未出阁的大男人怎好意思脱衣裳？”
费如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存在阻碍了他们的进程，连声说着抱歉半红着脸匆匆退了出去。
月色如银，费如珠漫无目的地在院里逛着，脑中不时闪过萧夫人那道目光。她真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可后背却不住发凉。
走着走着，逛到了崔玲玉的院子。灯未灭，窗上还映着她读书的影子。
费如珠顺势踏进了院子，半夏从暗处挑着灯笼走了过来，瞧见是她，惊呼道：“三少夫人，怎么是您！夜里黑，您怎的不带个人就过来了？”
这样一说，费如珠才意识到，她今日还没见着梅儿，也不知那丫头去哪儿了。
“无妨，时辰尚早，我来瞧瞧四姐姐。劳烦半夏姐姐给通传一声。”
“通传什么？四小姐说了，她的院子您可以随时过来。奴引您进去。”
崔玲玉的闺房每一次来，都是那般简洁雅致，物什不多，只那满墙的书颇为壮观。
见她埋头读书，对费如珠的到来全然不知。费如珠一时起了玩心，蹑手蹑脚走到崔玲玉身后，张开双臂就是一个熊抱，将她死死搂在怀中，还轻浮道：“美人儿，人家可想你可想你了！”
崔玲玉先是一惊，转瞬便笑了，“看来衍之家的‘登徒子’会完客了，总算记起我这姐姐了。”
费如珠歪头看着她，手却还未撒开，道：“姐姐怎知就是我？不会有旁人？”
崔玲玉娇笑着，“旁人的胆儿哪有这么肥？这崔家上下呀，也仅你一个啦！”
费如珠正了正声，故作正经道：“那我该好好给秦墨传授传授撩妹经验，让他来逗姐姐开心。”
提到秦墨，崔玲玉的脸唰一下便红了，嘴上念叨着“休要胡说”，可眼中尽是期盼。
“姐姐，你与萧夫人熟悉吗？”费如珠将手放开转而坐到一旁，正经问道。
崔玲玉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见。萧将军年少成名，无奈父母早亡，族中没个照应，只得带着幼妹同去边关。听闻圣上几次为他指婚他都寻了由头给拒了，却独独看上了从贼寇手中救回来的女子。这女子就是如今的萧夫人。”
“如此说来，他们并未回京成婚，故而在京中也没什么相熟之人？”
“正是如此。妹妹怎么突然对萧夫人这般好奇？”
一问，费如珠自然就将萧夫人赠药一事全然告知，只不过没提及那抹连她自己都捉摸不定的目光。
崔玲玉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萧将军府上的金创药可是一等一的。当年外祖父不慎坠马，全凭萧将军赠药，才能恢复如初。”
“这么好？”费如珠霎时有些后悔没向萧曼青多要几瓶了，留着给崔衍之以防万一也是极好的啊！
提到外祖父，费如珠又想到了他二人一拍即合的营生，顺嘴便问了句，“姐姐，明儿是什么日子了？”
崔玲玉一愣，道：“明儿二十八，怎的妹妹过得不知天日了？”
“二十八！”费如珠蓦地站了起来，她原与她娘、外祖父算好了日子，二十八开业，不想这几日脑子里尽是蛋糕，把这事儿给忘了。
“姐姐，我先回去了！明日‘来一只’开业我得早早过去！回来给姐姐带烤鸭！”说着，费如珠便拎着裙子往外奔，崔玲玉无奈，只得让半夏去追，送她回院子。
锣鼓喧天，又是热闹的一天。
一大早，“来一只”就站着一对华服璧人甚是显眼。
红绸掀开的那一瞬间，周遭百姓算是都懂了，这是“来一把”又开分店了啊！只是这名何为叫“一只”？
眼尖的朋友瞧着门口那与成年男子等身的木雕大鸭，顿觉清晰了，这应该就是做大鸭的店了！
再回眸细看，那对华服壁人甚是眼熟，不正是嫁入相府的“来一把”东家费娘子和崔相公子嘛！
有了“活招牌”，来往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费沈氏想着既是开业，自然是要将烤鸭展示出来的。便将一只只金黄焦香还热气腾腾的鸭子整齐划一地挂在案上。
可一两银子一只的价格着实令人望而生畏，来往的人多半是看看热闹就退出去了，半个时辰转瞬即逝，竟是一只烤鸭也没卖出去。
费沈氏急了，将费如珠拉到一旁，问：“怎么办？这可是过去大半天了，一只鸭子没卖出去，全都凉了。”
费如珠随手斩下一个鸭腿送入口中，咬了一口又顺势递给了崔衍之，“味道挺好啊！”
崔衍之接过鸭腿自然地咬了一口附和着点头，丝毫没有嫌弃之色。
二人动作行云流水，瞧得一旁的费沈氏又惊又怕，对着她不住白眼，“老娘可是按照你教的方法一步步做的，味道能差了不成！可你也不看看价，一两银子一只烤鸭！真当你这鸭子是宝贝呢！”
一语塞得费如珠说不出话来，鸭子的确不贵，三十文一只，且她这鸭子还是不花钱的鸭子。只是那蜂蜜却是一锭金得一罐，就算是刷蜂蜜时还需兑水加醋，也不免让她心疼不已。
蜂蜜无法解决，烤鸭的价格就下不来，难不成自己为了烤鸭还得养蜂？
隔行如隔山，让自己养只鸡鸭小狗逗乐还行，养蜂还是算了吧。且等她将筑巢、养蜂、炼蜜一系列必要工序做完，“来一只”说不定已经关门大吉。
既然蜂蜜不行，那便只能用饴糖代替了。
“娘，先把那牌子撤下。”
“怎的，想通了？不做这吃人的买卖了？”费沈氏面带讥笑将水牌扯下，心中更是怒气腾腾，当初她就跟女儿说了这烤鸭价格太贵，可费如珠不听劝，真真是有了钱反而忘记当初一文钱买个馍还得省着吃的时候了。
费如珠知道她娘心中有气，柔声哄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娘，今日开业大吉，您可别与我置气了，咱们将烤好的鸭子全给斩了，让小厮拿出去送人试吃！”
“试吃？白送？”费沈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鸭子，她可是用了半罐蜂蜜烤的，“那不得亏死！什么开门大吉啊！开门亏本还差不多！”
费如珠忙宽慰道：“您别急啊！我已经想到用什么来替代蜂蜜了。但咱们得先留住客人不是？牌子撤了，今日免费试吃，若有人询价，便说七日内试营业，烤鸭只需七十文一只！”
费沈氏小声嘀咕道：“七十文也亏。”
费如珠顿时无语，“娘，您得信我，做生意吃点小亏没什么，咱们得把客源留住才能赚钱。”
“既然你这么说了，老娘哪能不信你呀！成吧，按你说的做。那七日后呢？一两一只照样没人吃！”
费如珠道：“七日后便卖八十文一只即可。既然蜂蜜太贵，咱就换成饴糖，一会儿我便试试用饴糖调制脆皮水。若是成功了，能省下很多钱。”
听她这样说费沈氏才安下心来一边斩着烤鸭送试吃，一边安排小厮热情地吆喝着。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来一只”里外便挤满了试吃的人。
费如珠也想吆喝来着，但怕自己一时热情过头，做出什么有碍崔家颜面的事情，回去便被禁足几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看着费沈氏和小厮忙里忙外，她只能心中感慨，“女儿创业废的是娘。”
试吃的人越多，崔衍之更是一副矜贵自持的模样，一旁打着扇，偶尔遇上个不认识的，他便笑着迎一迎。
费如珠见他闲着也是闲着，便差他去买饴糖。却不想被他一口拒绝了。
“饴糖可差梅儿去买，翠菊去买。今日人多，我得陪着夫人才是。”
费如珠拗不过他，只得让梅儿和翠菊去买饴糖，不想回眸间却被人群中一老人吸引了目光。
那老者慈眉善目，须发颇长，乍一看有些像舒国公。可一身古拙而有韵味的道士装扮，须发也是花白柔亮，倒是让费如珠不敢上前相认，只得一旁观望。
只见那老道在每个小厮盘中拣着最为肥美的那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吃完还半点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吮着手指且不忘在那快要及腰的长须上抹上一把。
费如珠看着这略显豪放的道士冥思苦想了半天，实在不明所以，便用手指悄悄捅了捅一旁的崔衍之，道：“大梁的道士可以吃肉吗？”
不想崔衍之也饶有兴致地盯着那老道，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假道士姓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