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复返(1 / 1)

转眼回过神,秦云瓷才想起还欠人垫付的钱,疾走几步到病房门口,张望下,廊道里只有零星几个抱着闹腾孩子哄拍的家长,哪里还有江横舟的影子。

昏沉的头更昏了,联系方式全无,要找到他恐怕要废一番周折。

又想起来时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诺诺需要住院,没给她带换洗衣服,拨通母亲的电话,铃声断了又续,《故乡的云》第四遍结束,秦云瓷终于失了耐心。

在微信上留言,让母亲看到后回电话。消息刚发出去,屏幕跳出低电提醒,她倒扣在病床旁的置物柜上,眼不见心不烦。

仰头看见不大的吊瓶还剩一半,小朋友娇弱,输液速度控制到最低,没有一两个小时吊瓶见不了头。

秦云瓷起身想去卫生间洗把脸,没想到盥洗池上贴着一面方镜,不大,但足以清楚框映出她蓬头垢面的鬼样子。

想到适才就是以这幅眼皮浮肿,双眼无神,脸无血色,活像被抽走了精魂的尊容面对江横舟,她忍不住要抓狂。

再一想那人衣冠楚楚,俨然社会精英的模样,他看到她的现状肯定得意极了,秦云瓷的心情不断下坠。

掬一捧捧水发泄地浇在脸上,脸搓出血色才抽纸擦脸。

手机始终不见动静,朝护士小姐姐借的充电器,手机电量充过半,又打了几次母亲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秦云瓷坐在陪护凳上,盯着吊瓶数液滴,数到三十六滴事,病房门把手旋动,江横舟去而复返。

秦云瓷站起来,心里诸多疑问,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他走进来,靠近自己,然后伸长手臂,微微侧身把手里的包装袋放在置物柜上。

他收回手在秦云瓷眼前一挥,“想什么呢?”

秦云瓷瓮声瓮气,“你怎么……”

话还未尽,被江横舟打断,粗声粗气道:“不欢迎啊?”

不等秦云瓷反驳,又说:“管你欢不欢迎,我是来看诺诺的。”

赌气的话语有些好笑,秦云瓷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也有过这样幼稚的举动。

他们是高二文理分科分到一个班的,此前纵然秦云瓷两耳不闻窗外事,也零星从同学口中听过他这位风云人物,不外乎颜值出众、运动神经发达、幽默风趣等溢美之词。

等到了同一个班,秦云瓷处处看他不顺眼,见天笑得跟迎春花似的,动不动就打趣她,怎么看怎么讨厌,时刻处于防备状态。

某日换座位,他跟秦云瓷说想与她做同桌,秦云瓷断然拒绝。

换座位是依据月考成绩排名,从高到低自由选座。

秦云瓷这次考得不错,在班里前十,可江横舟在她后面就差两名,她选好座后惴惴不安,生怕江横舟真坐她旁边。

江横舟是说到做到的人,毫不犹豫在她身旁落座,看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子,傲娇道:“干嘛呀你!徐志沣打定主意要坐我右手边的座位,我想跟他做同桌才不得不坐这里。”

教室靠窗和靠墙都是三人座,秦云瓷选择挨着窗户,徐志沣要是想挨着过道,确是只剩下中间的位置。

可徐志沣最终也没能“如愿”坐到这个位置,后一名同学径直坐了这个宝座,江横舟毫无帮好朋友占座的自觉,不提醒就放人坐下了。

他余光撇到秦云瓷鄙夷的眼神,不以为然且振振有词,“都是同学,要团结友爱,我可不像有的人,把想与自己做同桌的人无情拒之门外。”

被内涵了的秦云瓷反唇相讥,“徐志沣还不是一腔真心错付。”

江横舟煞有其事晃晃脑袋,“要怪就怪他不争气,谁让他没多往前考几名。唉,我也只能争取下次跟他做同桌了。”

秦云瓷侧开身,露出病床上的诺诺,抬手示意江横舟尽情看。

江横舟顺势探着身子凑近去看诺诺,在药物作用下,小姑娘安静睡着,面庞恢复了几分血色。

他仔细仔细看了诺诺的五官,跟记忆中铭心的样子比对,没有相似的地方,稍有安心。

他笑着直起身,“看过了,较先前在幼儿园好多了。”

秦云瓷点点头,大着舌头再次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我记性不好,怕待会儿忘了。”

江横舟在她一开口就听出了不对劲儿,之前说话就有些奇怪,像是……“牙疼?”

“不是,舌腔溃疡。”秦云瓷在网上看过以毒攻毒的说法,昨晚吃麻辣砂锅米线也算是猛烈攻势了,结果就早上感觉好了一点,现在更严重了,连带喉咙咽口水都疼。

她想她也许还在舌腔溃疡的基础上不幸撞上了感冒,鼻塞,头脑昏沉,咽喉痛,个个命中感冒症状。

“傻不傻,人都在医院了,有病还硬扛着不找医生。”江横舟看她的脸突然蹿红,疑心道,“你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

脸红是洗脸时搓的,秦云瓷摇头,提醒他,“这是儿童医院。”她脱离儿童的范畴十几年了。

江横舟纠正,“是妇女儿童医院,你符合治疗对象。”

好好说着话,江横舟突然伸手探过来,秦云瓷额头触到凉意,迅速后仰躲开,用眼神质问江横舟。

江横舟视而不见,反复用手背感受自己额头的温度,最后给出秦云瓷有点低烧的结论。

他无奈看着犟劲上头不肯看医生的秦云瓷,山不动他动,他找护士来病房帮忙量体温。

秦云瓷对陌生人倒是乖得很,让干什么都照做,不像对他,读书时候就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他记得有一回冬天给她带了热豆浆放桌上,他刚放下就被塞回手里。

他言明买多了,请她喝,可她呢。端着一股劲儿,字正腔圆回他,“无功不受禄。”

他不放弃,乘势说:“我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吧,豆浆就当谢礼。”

“我不会。”秦云瓷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冰冷的字句。

“你都不知道是哪道题就说不会。”

面对控诉,秦云瓷终于舍得抬起锁在英语书上的眼神看向江横舟,面无表情说:“哪道都不会,你找别人吧。”

现在想起来,江横舟仍能体会当时受伤的心境。

护士看温度计得出的结论同江横舟一样,秦云瓷有点低烧,处于感冒初期,可以吃药压一压,至于舌头溃疡有点严重,不过用上药,两三天就能痊愈。

江横舟跟着护士去医生办公室开药,拿到药单马不停息去一楼缴费取药。

回到病房,他左手拎着药包,右手端着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

他周到细致地按医嘱将药丸分好,掌心垫纸托着递给秦云瓷。

在秦云瓷快要送到口中的时候突然想到,“你中午吃东西了吗?”

秦云瓷失眠严重,昨晚半夜陪夜醒不肯睡的诺诺玩了一两个钟头,诺诺再次睡了,她再没培养出睡意,迷迷糊糊听到母亲出门,跟着起床出门。

回家忙完回笼觉睡到张老师打来电话,不敢耽搁地来了医院,自是没吃午饭。

奇怪的是,在江横舟询问前,她并无饿意,但他一开口像是打开了闸门,饿感铺天盖地涌来。

江横舟拆开他来病房时带的袋子,边拆边说:“本来是给诺诺买的,她这一通折腾,胃里都空了,醒来肯定会饿。你简单垫垫,好吃药。”

清淡的绿豆粥,对现在的秦云瓷也很适合,肚子不空后,思维都活跃起来了。

先是欠人诺诺的医药费,接连又让人替她往外掏了好几笔,说了两次未能还上,她不是爱欠人的性格,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钱平了。

她打开微信扫一扫,“你打开一下收款码。”

江横舟神色渐冷,多年过去她尚是如此,迫不及待跟他划开界限,唯恐跟他有瓜葛牵扯。

秦云瓷没留神,扫完正欲输金额,才发现页面不对,是添加好友的申请页面。

她一愣,江横舟不快的声音响起,“加个好友这么为难?你要是觉得我不配待在你的好友列表,转账后拉黑删除随你。”

秦云瓷回望记忆,高中时期的江横舟似乎不是这般咄咄逼人,说话夹枪带棒,像是对她多有不满,怨气冲天。

她自认虽心里视他为死对头,但行动上从未主动挑衅针对他,不知道他起的哪门子怨气。

她发出好友添加申请,过往一闪想到她上大学前在火车站偶然碰到江横舟,他话匣子关不住,说他大学在武汉,比她的学校晚开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秦云瓷一门心思都在进候车室奔赴明媚的新生活上,话不入耳,记不真切他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他拉着她的行李箱拉杆,问抬腿要走的她要联系方式。

她早有跟这座小城切割掉一切非必要联系的打算,何况她跟江横舟两年的同学时光谈不上和谐相处。

决绝的话脱口而出,“不了吧,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闻言,江横舟熠熠的眸光肉眼可见地瞬间灰败颓然。

他木然目送秦云瓷拖着行李检票,过安检,拐弯乘扶梯上楼,身影再寻不见。

周遭旅客来去匆匆,偶尔有好奇的目光扫他一眼,谁也不知道他是怀着何种期待走到这里,现下又是怀着何种情绪挪不开脚步。

微信消息提示声清脆,江横舟郑重其事按下添加,跳到好友聊天界面,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没等他过多感慨,橘色转账弹出,他幽幽说:“多了。”

秦云瓷问不出具体花费,只好估个大概转给他。

“多的就当请你吃饭答谢,我脱不开身,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你多见谅。”

见江横舟收了,她一口气松到半道,又收到他转回多余的钱。

江横舟两指捏着手机一转,塞回裤子口袋,“现在脱不开身就等你能脱开身的时候再请,我不接受没诚意的感谢。”

秦云瓷理亏,不好不应。

病床上的诺诺嘤咛一声,唤回在场两个大人的注意力。

两人都以为她要醒,看一会儿发现她只是梦呓。

江横舟佯装闲聊问:“诺诺是你什么?”

“我女儿。”

江横舟如坠冰窖,一颗心止不住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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