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1 / 1)

小饭馆的夹层空间逼兀,高度不足以让一米八以上的人站直,精明的老板仍靠墙并排放置了三张两人桌,客流量大时用来应急。

此时已过八点半,临近打烊,客人稀疏,楼下可供选择的空位众多,可秦云瓷和外婆还是面对面坐在了夹层最里面的桌子两侧。

这是腿脚不方便的外婆选择的,秦云瓷踏进这店几乎一瞬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头发花白的外婆慈笑着说:“我空占着位置不好,所以没等你来就自作主张替你要了份麻辣砂锅米线。你曦表姐就爱吃这些麻麻辣辣的,我想着你们这些小姑娘口味应该差不离,要是你不喜欢就另点。”

秦云瓷看着热气袅袅腾起,神情漠然,回:“这个就行。”

她动筷子把米线挑到瓷白小碗里晾凉,等着外婆说正事。

外婆同舅舅一家住在市里,距离达充这座小城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一趟不容易。

来了又不去家中,背着秦云瓷的妈妈,悄悄约秦云瓷来这家小店。

外婆那份是三鲜味,她用勺子喝一口汤,斟酌再三,开口道:“你没跟你妈说吧?”

秦云瓷小心翼翼挑起一根米线送入口,缓缓摇摇头,随后埋下头无声龇牙咧嘴。

米线触到舌头,上面的溃疡反应剧烈。

她听到外婆说:“你妈看着是个厉害人,实际上顶不了事,真遇到事就现行,拿不了主意,就会哭哭啼啼。”

这一点,秦云瓷近来深有体会,外婆倒是比她更了解她妈。

“外婆说句掏心窝子的,这个家还得你来撑。你打小主意就正,懂事独立又脑子聪明,比你妈能耐得多。”

她说完,见秦云瓷始终不吭声,小心探问:“瓷儿,这回回来就不走了吧?”

“外婆知道现在年轻人都想往外跑,去大城市,可现在不是没办法嘛。家里现在也没别的人,你要走了,你妈和诺诺一个老一个小,她们怎么活啊?”

秦云瓷眨巴着眼睛,把或许是舌头溃疡疼痛激出的泪花逼回去,抬起头,重新挑米线。

“外婆,您多注意身体,别费神操心这个。”她声音平静无澜。

外婆得不到准话,哪里肯罢休。

“你给外婆一个准话,要不外婆放心不了。不走了,嗯?每次通话,你妈都哭,她心里也担心你要走,不敢问你。”

外婆那时光爬满的脸上每一道褶子都浮着显而易见的忧虑,对女儿未来着落的担心。

秦云瓷心生羡慕,很难不为之动容,“外婆,家里目前这样的光景,我怎么会放心走呢?”

外婆听到这话,心稍稍落定,秦云瓷和她不亲,也不止她,和家里爹妈亲戚都不亲近,冷冷淡淡的,叫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真怕秦云瓷狠心撇下家里一老一小不管。

“那就好,外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工作你也别担心,你之前那什么美食博主的工作丢了不可惜,好好准备考个公务员端铁饭碗,轻松又体面。”

秦云瓷轻轻点点头,扯下一节桌上的卷纸,擦拭额头上的细密汗珠。

外婆热络起来,“你曦表姐之前备考的资料还留着呢,她同意送给你,回去我让她收拾收拾,改天你来市里取一趟。”

关于未来,秦云瓷还没时间想,方才点头也只是应付了事,这回儿见外婆兴致上头,连忙推拒。

“这个不急,眼下还有一堆事摆着。”

“也是,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没被旁的人能依靠,就靠你一个人来来回回跑,苦了你了。”

外婆有些心疼眼前瘦削的小姑娘,可她也没法子,她年纪大了,帮不了女儿外孙女。儿子跟女儿关系不好,她如今靠着儿子生活,不敢开口要他搭把手。

秦云瓷筷子在砂锅里无意识地搅动,舌头上冲头的疼痛竟沁出丝丝缕缕的苦,她只是摇头。

外婆恍觉秦云瓷没吃两口,以为不合她口味,“重新叫一份吧?”

秦云瓷小小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我来前跟诺诺吃过了,所以才吃不下。”

提起诺诺,外婆伤心难掩,“她也是个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妈……”

桌上手机铃声乍响,外婆拿起磨损严重的手机接通。

应该是舅舅家淘汰不用的旧手机,秦云瓷听不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凭外婆的回答,不难猜出是催她走。

外婆挂断电话,果然着急忙慌起身,嘴里说着:“你曦表姐事办完要走了,车停在店对面等我,我得走了。”

秦云瓷也站起来,礼貌挽留,“要不您去我家住两天,改天我再送您回市里?”

外婆脚推开条凳,摆头回绝,“你妈现在的样子我看着揪心,你要好好的。”

楼梯窄短,只能容单人行走,秦云瓷配合外婆的步调走在前面,叮嘱外婆抓着扶手慢慢走。

秦云瓷扫码付钱的功夫,外婆已经匆忙走了。

走出店门,秦云瓷看见脚下的湿润才发现下雨了,这雨下得温柔,悄无声息,跟她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记忆中的雨又急又凶,混着她酸楚的眼泪,打在身上,痛进心里。

她真的很多年没见过达充的雨了。上大学后,她鲜少回来,即便回来也就停留两三日的时间,像一个过客。

抬眼望去,一辆黑色的轿车蛰伏在昏黄的路灯下,外婆蹒跚着小跑向车去。

些许急迫,急得忘了同她道别。人一上车,轿车疾速驶出,徒留一阵轰鸣在空气中回荡。

店老板的热心建议拉回秦云瓷的思绪,“妹妹,前面有一家小超市,里面有伞卖。”

秦云瓷扯出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笑容,同老板道谢,抬脚反方向离开。

走出一段,碰到一辆空出租车,她抹着光洁手臂上的湿凉,果断抬手拦下。

她本欲小雨中漫步回去,可以趁机整理头绪,还有几分浪漫画意。

可她想起了家中的诺诺小朋友,母亲赵蓉这些时日对外孙女不怎么上心,她担心诺诺醒了会哭。

司机是个话少的,只上车问地址交流了几句,待秦云瓷付了钱便安静开车。

达充真的太小了,小到出租车是通价,秦云瓷上学时是三块,现在随物价涨了两块,五块就能去城里任何一个地方。

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回到家,漆黑一片,母亲也睡下了,秦云瓷去儿童房看一眼诺诺,安然酣睡,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回儿童房睡下。

家里就三间卧室,父母一间,姐姐姐夫一间,剩下的一间是儿童房。

姐姐姐夫走了,母亲没提让秦云瓷住,即便提了,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想法,跟诺诺一起窝在儿童房也乐得自在。

隔日一早,秦云瓷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等门一关,翻身起床紧跟着出门。

现在不过早上六点,离诺诺睡醒还有一个多小时。

天灰蒙蒙的,还没大亮,秦云瓷落后母亲十米左右的距离,谨慎跟着。

母亲这段时间很是反常,早出晚归,从她嘴里也问不出答案,秦云瓷忧心她受父亲,姐姐,姐夫意外去世打击太重,走上岔路,索性试着跟踪一探究竟。

静谧的清晨,秦云瓷不远不近跟着,从乡下来摆摊卖菜的农户中穿过,经过蒸汽腾腾的早点铺子,绕过忙碌环卫工扫堆的枯叶。

看到广告杆上遍挂的夺目国旗,她才惊觉国庆节要来了。

一路跟随,母亲进了一家名叫35+糕点的店铺,秦云瓷怕她发现,在马路对面等她出来。

走路不觉得冷,一停下来胳膊起了一层密麻的鸡皮疙瘩,她小范围踱着步子盯着对面。

着全套运动的男子不经意闯进了她的视线,晨跑不足为奇,她却赶忙背身转过去。

那人竟是江横舟,她高中时期的死对头。

她侧着头用余光去确认,那侧脸是江横舟无虞,七年未见,她也不知为何她能如此肯定。

握在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秦云瓷被惊得身子抖了下,急急关掉闹钟,分明是震动,她却还是去看对面的江横舟有没有听到。

看到江横舟不似受扰,走进那家糕点店,莫名松了口气。

她迈开步子往家走,出门前定的闹钟,即便儿童房装修得仔细,保护措施到位,门一反锁,诺诺醒了也不会有安全隐患,她还是不放心。

回家诺诺还没醒,她进厨房准备早餐。

将诺诺送到幼儿园交到老师手中,秦云瓷返回家中睡觉,这一通忙活,早先小小的插曲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觉是被手机震动闹醒的,秦云瓷朦胧睡眼看到手机跳动的来电人瞬间清醒,是诺诺幼儿园老师。

老师电话里告知秦云瓷诺诺突发情况,现在在医院治疗。

秦云瓷顾不得收拾自己,翻出诺诺的证件,挎上包,踩着鞋赶往医院。

进了病房,诺诺小脸苍白地闭眼躺在病床上,秦云瓷心疼地碰碰小脸,向张老师打听情况。

张老师说,午睡起来,正准备吃点心,诺诺突然上吐下泻,一见情况不对,就赶紧送医院来了。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要住两天院。

正说着,进来一人,秦云瓷错愕地看着江横舟,下一瞬撇开视线,低下头。

张老师一头雾水,介绍道:“诺诺家长,这位是江横舟江先生,他当时来送糕点,赶上诺诺生病,当即热心送我们来医院。”

秦云瓷心里翻江倒海,不肯看他,声若蚊呐地说了声谢谢,鸵鸟心态地期望他没认出她。

期望终究是期望,她听见一声清冽的讽笑,“秦云瓷,发达了就不认老同学了是吧!”

张老师心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你们认识啊?”

秦云瓷心一横,挺直腰背看向江横舟,不同于早上的运动装,他这会儿穿着休闲装,外面套着黑色薄风衣。

她挤出一抹虚伪的笑,演技拙劣惊讶道:“原来是你啊,江横舟。你变化太大了,一时间没能认出你,抱歉啊。”

江横舟意味不明地哼笑。

张老师乐呵呵说:“这也是缘分。诺诺家长,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学校了。”

秦云瓷送她到门口,问垫付的医药费。张老师手一指,说是江横舟处理的。

张老师一走,病房空得可怕,江横舟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睨着秦云瓷。

秦云瓷只觉头昏脑涨,思维滞沌,想不出如何打发他走。

“谢谢你帮忙,多少钱,我转给你,改天请你吃饭。”

那人身形不变,语带愠怒,“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

秦云瓷满脑子问号,别的什么话?

江横舟看她这幅样子,怒意更甚,甩手擦着她的肩膀走了。

秦云瓷看着空荡的门口,一股风灌进来,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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