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微风簌簌,在夜间带着些许凉意,吹进二人身间,吹不散刘姝脸颊的烧。

虽然有些预感,也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多想,但答案临到眼前,还是让她震惊许久。

想不通的事情有很多,诸如,建康女子比她美的比比皆是,门户比她高的数不胜数,这人是见惯了山珍海味,所以觉着瞧见她这么一个新奇得紧——司马南弟贵为公主,她作为女子见着都喜欢,她又有什么长处能被他看上……

并不该真觉得自己好在哪里,只是这位新鲜劲还没过。拖着,不见,过一阵他忘也就忘了。

这是她在修禊结束,跟家人聊过宜城财产如何处置,当机立断即刻启程最当紧的理由。

他出自高门贵户,端得周全礼数,对皇室都能虚与委蛇,多的是底气,像他父亲那般娶一个正妻,几位侧室,填房若干。

世家大族爱用婚姻大事攀亲结戚,就是为了出事也有人能依,能与他相当的条件,她给不起;万一遇到哥哥那般的灾祸,也毫无抵抗之力。她出自小门小户,温饱无虞,从小看的便是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愿意跟人争夫君,哪怕露水情缘。

她玩不起。

以为将安稳之意说了,他能放过她,可是……

他确实很好,仪态翩翩,指点江山,也待人体贴。

只是她怎么可以盼摘月亮?

就算这月光已经洒在她身上。

明明是私下表白,刘姝却垂着脑袋仿佛做错了事。

漫长沉默,落在男人眼里,就更像是孤注一掷后,快要看到不想见的结果。

苦意自心底蔓延开来,连着表情再无法端着,好在他站在暗处,能稍微将狼狈隐蔽,不至于真心无可隐藏。

谢安凝视着她,却想,就算换个场合,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他们相识不过数十日,给他表现的机会太少;想先把婚事定了,感情的事情来日方长,他有信心让她爱上他,可是她走得太快了……

她身上的防备是保护她持家两年的力量,也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壁垒。

这壁垒他进不得,却也退不了。

见不到就心底焦灼,见到也波澜不止。

情不过一个字,叫他束手无策,叫他无可奈何。

男人竭力按捺心中煎熬,佯装出轻快的语气道:“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任何事,但我恳请你,把我纳入你考量婚事的候选之中。我……不急着听到答案,等你想好了再说,有任何顾虑,也请告诉我,我会告诉想办法解决的。”

刘姝依然低着头,开口之时却语带干涩:“好。”

沉默片刻,谢安刚想将一路上的思虑全数告知,却见刘姝猛然抬头,眼神澄澈。

“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你应该不是专程跑来,就为了说这个吧?”

谢安笑容带着赞赏道:“确实不是为了说这个而来,但这个必须说在前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来找你,为的是早上程谭传我到太守府议的事:宜城守军发现有军中信使被截杀,但不属于宜城守军,城外巡逻队子时没有回城换班。都尉王治怀疑城外有情况,所以下令叫城外百姓都回城后关城门。到关城门前,第二支派出搜索巡逻队的人都没回去,你也没回来,所以我只好出来找你,带你回家。”

刘姝顿时蹙眉:“宜城虽然地处边境,但毕竟与前线相隔甚远,怎么会有信使被截杀?”

谢安弯了弯唇角道:“第一不清楚谁截杀了信使,第二不清楚敌人在哪。若是军队因为利益内讧倒还算虚惊一场,依法处罚就是;怕就怕在,若是北方军队派出探子做的,探子走到哪了,回没回北方?都是问题。所以一方面派信使禀告襄阳武昌求援,一方面守城为上。”

刘姝意识到什么,瞪眼问道:“既然关了城门,你怎么出来的?”

谢安只是笑:“我跟程谭有些交情,他答应我带你回去的时候,再开一次城门,但也就这一次。我刚刚才赶到这里,找到你。现在,情况你也知晓了,跟我回城吧。”

“可是……”

“马我藏在外边,你跟我走就是。”

“不是这个。”刘姝正色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一位神医婆婆,教过我如何解蛇毒吗?”

谢安颔首。

“婆婆是宜城远近闻名的神医,据传是葛仙公徒弟。我认识她,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母亲经常来麻烦婆婆开药方……我家想以房屋相赠,请婆婆住在城里,婆婆却分文不收,说她住在此处就可,嫌城里麻烦。那栋木屋是我家专程为她建的,但她只拿来收留病人,自己还是住在草庐。于是我每个月都会专程来一趟,看婆婆缺什么,次日委托家丁相送。

“今早我想着,眼看就要移居建康了,怎么也得再来一次。她高龄五十多,住在山谷草庐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想请她进城住的,离开前也能安心一点……

“但是我晌午刚到,婆婆正在看顾一位病人,缺一味药,就借了我的马出去采,现在应当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把事情告诉她,我们带她一起回城,好吗?”

听到刘姝话语里的恳求,谢安点头,嘴上仍然道:“病人是什么情况?”

“是一个青年,全身黑衣,看不出身份。据婆婆说,他当时拿着地图找到这里,看到婆婆就倒在地上了。身上有伤,高烧刚退,意识不清醒,也没法交流。”

身上有伤。地图。

谢安闭目思量片刻,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到的?”

“婆婆说,昨日到的。”刘姝察觉到他的迟疑,反问,“你在担心他是敌人?”

“小姝,你得清楚,基于我说过的理由,我一定会带你安全回宜城。但计划外的人,我带不带得看情况。”谢安用词顾不上委婉,直言道,“像你说的婆婆,我可以尽力带,因为她的医术对于宜城还有用武之地。若那病人是晋室子民,退烧之外留些药物,仁至义尽。但若有证据他是敌人……我少不得,亲手处理,以绝后患。”

刘姝望着他,眼神里没有不解,只是有些怅然。

见她没赞同,谢安继续劝道:“我们仍然不知道敌人有多少,逃他一个通风报信,将来倒霉的会是宜城万户人家。”

刘姝这才轻轻吸气道:“我清楚。”

谢安松口气道:“为今之计,你就继续做你本该做的事情,我会躲在林里放哨。等到婆婆回来,你跟她澄清利害关系,若是她肯回,我们就一起回;若是她不肯回,我只能视情况将你直接带走,好吗?”

刘姝莫名:“你为什么肯定她不会回?”

谢安笑笑道:“学医者,大多对世事看淡,要么修仙论道无为自然,要么悬壶济世看顾世人。人总要有所图,她既然没要你家相赠的财物,便是前者。而前者,就是她的师父葛仙公了。葛稚川当年可是辞去多少人眼热的一城太守之职,选择上山远离尘世,这种人,劝不动的。”

刘姝长叹一口气:“可是,若情况如你所说,战火即将蔓延到宜城,我又怎么能让她独自在城外呢?先不论她有没有医术,一位老人家,无亲无故,遇到战争能有什么好?她已年迈,敌人就算留她性命,依然能掠夺她的财物吃食,扔她一个人在此自生自灭……我要拿什么赌一个万一呢?

“于情于理,我得劝她回城,我一定要做到。”

语毕人便原地跺了跺脚,持着手斧要继续砍树。手却被谢安一把抓住道:“柴火我来弄,你先去备药,弄的时候注意观察病人有没有醒。若是没醒,来这边拿柴火时告诉我,我得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局势复杂,但谢安判断不无道理。

几番纠结之下,刘姝咬咬嘴唇,点了头。

于是二人各司其职,谢安一边留神周围情况,一边将低矮灌木伐了七七八八,堆到一起等刘姝捡;刘姝返回草庐旁边的竹筐里,依药方拿称称药,放到陶罐里,舀水将药材尽数没入。

直到刘姝来拿,二人对视间,刘姝轻轻摇了头。谢安这才跟随她,悄悄靠近木屋。

木屋背风而建,门窗俱是微微开着,谢安轻轻推门而入,屋内陈设尽在眼前:一桌两凳,一张结实的土炕,土炕上铺着草系,草系上随意垫了些褥子,便让病人躺上去。

此时房内散着酒气,躺在床上的男人盖着被子,呼吸均匀,额头微微出汗,浑然醉酒后熟睡一般,人畜无害。

面容硬朗,发冠尽散,看不出什么。

于是谢安掀开被子,这人负伤就医,上身服装尽数褪去,新鲜刀伤从肩膀一斜而落,纱布裹住依然渗出一条血色,胸膛手臂新旧伤痕错落,手上更是斑驳刃口。

世兵制下,固然入了军籍的男人无论老少都需入伍,可体格断然不会如此强健。此人是军人,还是伙食不错的精锐,才有这般体魄。

谢安视线落到腰带,手在袒出的一端搓了搓,又摸了摸裤身衣料,直到仔细端详过靴子,鞋底厚实三层,靴子锁边牢牢缝了三层,才能确认。

是北朝制式军服,此人是敌人,并且军衔不低,得从六品以上的校尉程度。

好,不是内讧,是敌军。

事情越发大了。

试着从这人身上找找情报,还是直接带刘姝走?

迟疑不定之时,却突然有马蹄声回荡在山谷里。他立刻躲在虚开的窗户边,持箭搭弓,若是有问题箭即刻就能射出,心中也下定决意。

如果是敌人,他不等那位婆婆,立刻带刘姝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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