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1)

刘惔视线略一转移,对面含笑的男人便察觉了什么似的,也回头望去。

作未出阁发饰的女子,身披樱粉衣裳,织绣柳叶映着水中月影,清丽脱俗的景致与美人相得益彰,一朵玉云钗遥遥在上,与步移时隐时现的银丝呼应,显得其人品味绝妙,更衬得气质不似凡俗。

人刚下马车,其后便下来一位作妇人发饰的女子,雀头色长裙旖旎艳丽曳地,金饰夺目配在耳边,甫一出场就将周遭环境都比了下去,举手投足俱是大气,随仪表更显眼大方。

不经意引人瞩目的两位女郎,竟没意识到丝毫,开口之时还在互相称赞。

“姝娘果然选了玉簪,如此甚好。”妇人乐呵呵地说道,“金饰虽好,但不总是那么好,该低调的时候也得低调。瞧瞧,裙子多适合你啊,春日美景竟不如姝娘身上半分,还踏什么青呢,多看几眼姝娘甚至养眼许多。”

女子弯了弯唇角婉言道:“阿姊谬赞了。当是阿姊品味不俗,还大方相送,妾身才有这般亮相。最大的功臣当是阿姊才是。”

“姝娘实在客气,要不是你,我也看不到如此风光呐。”

二人相视盈盈笑意,竟是叫看在眼里的刘惔,欣慰地笑了。

他家小姝本就如此标志,只能怪他没本事叫家人用上好的。

但以后断然不会叫明珠,一直蒙尘了。

刘惔的笑意更是在看到某人望着那边出神的时候,冷下来。

清清嗓子,提醒人回魂的当,刘姝竟是看到自己在此处,与身旁的妇人说了什么,回马车上拎了两份食盒,款步向他们走来。

两个食盒。

一个往他手里塞,边塞还边嘴上牢骚道:“刚出锅,叫你等个片刻把这个拿上,你怕是一心想跟仲祖兄出来玩,完全没听见吧。”

在几人注视下,刘惔将食盒接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自家妹妹对谢安一礼,礼数备至地说:“阿姊邀我出游,看过仪程,我料想公子也会出席,便多备了一份。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低头垂眼,葱白纤手执在竹盒提手边缘,露出偌大一处空缺,等着人拎。

被送礼的人看一眼身遭,一个大大方方看热闹,一个表情都在羽扇后,一个冷冷盯着他恨不得动手。

笑意勉强才能维持,张了张唇,还是先接过食盒,才徐徐道:“多谢女郎,费心了。”

指节分明的手指捞捞拿着另一侧,将东西接过。把手中间空余许多,都能再申一只手上去了。

刘姝笑着福了福身子:“今日也多谢公子关照家兄了。”

语毕竟是返回妇人身边。

不自我介绍,也不问多余的事情,走得干净利落。

妇人也牵了她的手,二人向另一头女眷处所走去,身影渐渐没入林子里,不见踪迹。

从刘姝离开时便停止的笑容,在其人走后就冷掉许多。

刘惔拿着食盒,看着初次见面印象还行的谢安,手里份量沉,心里还能更沉。

王家俩兄弟直给他使眼色,但谢安竟然还看着那竹林,恨不得跟过去似的!

好在小姝对他跟对寻常人一样礼貌,并无多大不同。

原本计划在修禊日文会力压群雄,但现在又得分神来盯这位……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盘算在心里,刘惔沉思着,却陡然听到那人轻吸口气,转身回视他时,笑容回到初见的清淡镇定:“真长兄。”

“嗯。”刘惔不咸不淡地应和一声。

“我对姝娘有意,但你也看到了,她对我非常客气。”将话直接摊开,引得围观兄弟直挑眉,谢安竟然还不觉如何似的,又强调了一遍,“非常,客气。”

咬字分明,个个重读,就显得人一点都不如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全是不甘心。

刘惔抱臂冷静回道:“这便是寻常人家,女子对陌生男子的正常礼节罢了。不知安石困惑在何处?”

谢安坦然笑着,垂眼看着食盒:“我配与不配,需要过真长兄这关,我清楚。但我想知道,姝娘是否已有意中人?若是有,我也不好棒打鸳鸯,夺人所爱。但若是没有,若是没有……”

没有了半天,没有了笑容,也没有了下文。

刘惔深吸几口气,才对这单相思的男人说了实话:“我与小姝两年未见,她为我而来,现在如何,我并不知晓。两年前,她确实没有意中人。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刘家三代为官,南迁叫父亲没了再入仕的意愿,在自家开私塾,教导一众子侄。小姝便是如此,同我一起学问。故而她并不像寻常女子,看那所谓女则女诫,学的是经史子集,读的是赋文骈略。家父去世,她就在家乡主持大局,经营两年并未引起叔伯几个反对,你得清楚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谢安抬眼,望向他笑中带刺:“若是男子,以九品论,属上三品,可领驭一方,甚至就职中央。”

刘惔目视之间毫不退缩:“不错。所以小姝的婚事,我母亲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有她自己说了算。即便如此,我还是要把条件摆在这里:只能为正妻,不能做侧室,最好连填房都不要有。我家小姝值得如此,也必须如此。”

谢安闻言,竟是立刻应允:“我答应你。”

两个一直看戏的兄弟互相看一眼,各自挠起了头。

刘惔看着这人认真的模样,无言半刻才道:“其实,两年前,小姝有过招上门女婿的想法,我不知道她现在……”

思考中的人望着他,脱口而出:“也不是……”

后几个字没来得及说,被身旁王羲之推了一把,猝不及防挪开一步,错愕的人这才记起身边还有朋友。困惑伴警惕,精神头一下子上来,防备感十足。

“羲之兄?”

王羲之嫌弃道:“八字都没一撇,瞧瞧你不值钱的样。”

谢安却是笑起来,很骄傲似的把食盒端在眼前:“只能分这个给你了,抱歉。”

王濛这才插上话,羽扇轻挑,指向路尽头:“哎哎哎,哥几个,看看谁来了。”

桓字旌旗伴着一众车马缓缓行进,竟是将道路塞了严严实实。

王羲之瞧一眼日头道:“这派头,怕不是桓温也来了?”

刘惔笑笑:“桓温啊……”

琅琊内史,公主驸马,辅国将军,出身武官,向来不屑于清谈,从来都是实干。

邀请是邀请,礼貌是礼貌,但其人一向不愿现身,都是叫弟弟妹妹,儿子女儿出来游玩的。若是他本尊真的出现了,倒有点意思。

——他来干什么呢?

四人一时间俱是沉默,看着那仪仗。却有一骑从那队伍中冲出,战马血红,毛发在斑驳日光中发亮,其上之人魁梧雄壮,双眼锐利,面孔久经风霜,一身经历一见皆然。

正是桓温。

马蹄停在几人身前些许便刹住,其人一跃而下,视线在几人身遭扫了一圈,开口豪迈之气尽皆吐出:“逸少,仲祖,真长,安石。建康四大才子,不在堂上,俱在此处,莫是有什么事,需要搭把手么?”

还是谢安先开了口:“只是刚下车,碰巧了。许久不见,元子兄还是如此快意恩仇。”

桓温笑几声:“没事便好,家仆远远瞧见你们四位站在这,都不敢前进了,急忙禀告我,我才独自过来的。”

语毕向后一挥手,车马才加快了行动。

人到都到了,桓温又是看着谢安道:“确实许久未见,我人在外敌时,你在建康,我在时,你倒是跑去东山了。此次回建康,怎样,终于要出仕了?”

谢安微笑着摇头:“家中母亲有恙,回来看一眼,好在有惊无险,便久留一些日子,看看亲朋好友,不失为美事。一两个月后还是要回去东山的——我那宅子,还在赶工期呢。”

桓温听完,又是看向王濛:“仲祖辞官之后在外云游,朝廷屡召不入,怎的也回来了。”

王濛摇起扇子,无奈道:“这次的推不掉,正式绶官的诏令约莫过几日就下了。哎,还是云游舒服。”

对着刘惔,桓温又说:“真长我是知道的,刚出来吧,庾氏搞的鬼。我虽然知道如此,但碍着夫人是公主这一层,没法出手相助。邀请你来我军中就职吧,你又不来。”

刘惔也是笑笑:“军中生涯对我不适合,才德相配才能肩负重任,元子兄应当是清楚的。”

桓温瞧瞧这哥几个,话头一个个没了,便也懒得寒暄,跨上马。

“那便场中见吧,时隔几年,又能一睹几位卓然风采,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话头落在此处,就带着自家车驾往驻地去了。

四人互相看看。

“四大才子?”王羲之瞅着其余三人,满脸莫名其妙,“而立之年后我便不搞那许多东西了。”

“我只是个居家闲人,担不起这副名号。”谢安揣手,笑得纯良。

羽扇一停,执扇人摊手:“别看我啊,我一个辞官被召回的,在建康能有什么影响?”

目光便落到刘惔脸上,他更挂不住,指着三人道:“我刚出狱,拜托。

“你们,一个即将上任中书郎,一个即将外派当太守,一个屡屡推诿不第推的还是司徒掾,我凭什么混在里头?”

“大概因为我书法还行吧。”王羲之说。

“大概因为朝中说我好话的都是我亲戚吧。”王濛说,说完又看向刘惔,“等我上任之后,你跑不了。今日修禊洗干净准备上朝吧。”

谢安颇为赞同地点头,然后道:“朝廷就靠你们这些栋梁之材了。”

三人一时语塞,望着这个不上朝的人。

人满脸纯良地向他们拱手,便大摇大摆先进场地了。

“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赶在其后的王濛大嚷。

人侧头笑起来,浑然无忧无虑的模样:“啊,那也到十五的时候再说吧。”

最新小说: 身高两米五,谁让他当兵的? 综影视之林夏的穿越之旅 非主流柯南观影体 六零寡妇,你交换的人生怎么还哭 我已长生不灭何必飞升成仙 从超兽武装开始盘点 海贼:谁家少爷爱穿小裙子啊 分手当天,捡个霸总宠上天 霍格沃兹:魔法世界第一个资本家 转卖婚约后我逆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