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安亲王已经将宋文昌父子交给了运输的官员,他正好在越城游历,快马加鞭,应当能比那马车要先一步到。”
霍玉堂这样说着,东日已经从书房拿来了笔墨,等着霍玉堂写完正好可以派人送往越城。
眼看着事情似乎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是洛文煊有些不解:“你怎么进石府?”
“而且石东河这人诡计多端,万一直接杀了你怎么办?没必要为了不认识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洛文煊不假思索地开口。
他并不希望高玉为了这个案子铤而走险,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霍玉堂不是那么聪明?怎么也不想点其他的办法出来,就等着高玉去卖命?
若不是他还想学高玉的符法,又在之前答应了霍玉堂得将这黄符案件给破了,不然他才不会在这搞这些阴谋阳谋,不如和那石东河打一架。
高玉只是笑了笑:“世间万物都有关系,你不是行侠仗义么?怎得这会是变了自己的宗旨还是要换了门派?”
她调侃了两句,并没有将洛文煊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有时候说话也不带脑子。
至于要怎么进入石东河的府宅,这件事情还得靠霍玉堂,他要比自己更加了解那石东河。
一旁听到“行侠仗义”四个字的洛文煊便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担心万一那石东河恼羞成怒了,直接下手害死了她,那岂不是倒霉透顶?
但是他心里面也不想否认自己的江湖上行走的信念,于是乎他便不说话了,反正事情也讨论完了,等找个时间,他得去问问门派中的师兄,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了。
如今他还是先走吧,既然高玉说要找密道,那便找吧,他不信小小的一个迎来客栈能有多少的密道。
霍玉堂的书信也写完了,上面的内容也并不多,不过是几句嘱托的话。
东日收好了书信,便先行派人去送信了,而洛文煊正好心里面乱得很,干脆也跟着出去,嘴上说着要去想想怎么差。
房间里面只剩下了高玉和霍玉堂两个人,高玉对洛文煊还挺相信的,这人只是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但是脑子还是有的,之前与她一同办案,无论是要他做何事都是妥帖的,要不然说人家在江湖上排得上号呢。
“霍大人,上次你的话我私下考虑了许久,我想也许也不是不行。”高玉向着霍玉堂微微行礼,如今行礼也算是承了霍玉堂这份人情,便是让他举荐自己能够在朝为官。
霍玉堂微微俯身,与她平礼,无论她是否心中是真的想要入朝为官,但是如今便是多了个理由让她跟着自己一同回京。
虽然高玉与他做交易,让他帮她查案,但是查案终有了结的一天,若是入朝为官……
霍玉堂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唇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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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镇上听说石县丞的府中收了一名美娇娘,带着面纱,披着斗篷,马车数架护行,穿着华丽矜贵,眼眸娇柔勾人。
“哎呦,石大人这样久的日子没有成亲,看来近日有好事发生咯。”
“这身段,石大人真是有福气。”
“这是哪家的姑娘,怎得感觉没有见过?”
“你怎么可能见过呢,这是人家霍大人身边亲自带来的姑娘。”
“哦……原来是那位京城来的霍大人……”
看着从轿子上下来的女子,身上依旧是带着那耻辱一般的禁步。
而那女子也不是别人,就是高玉,这是几人商讨之后给出来的办法,让她假装被赐给石东河,这样用霍玉堂的官阶压着他,明面上石东河不能拒绝。
而白日里面再大张旗鼓地将人给送过去,让来往的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看见高玉是个活蹦乱跳的可人儿,若是刚进府中便丢了性命,这溪石镇的百姓也定然会怀疑石东河,人心本就是禁不起推敲的。
只要有一个这样的闲话出现,自然会变成一个风向口,让石东河深陷其中。
所以高玉这番进入,便是有几日的安全。
而这几日也足够拖着石东河不去那些女子,让在外面的洛文煊和霍玉堂加紧时间找到该找的人和地方。
高玉大摇大摆地进了石府,打了石东河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高玉心大:“诶,霍大人,小女子的房间在哪呀?”
见石东河的面色如土灰,高玉心里发笑,但是面上却是不显,等了石东河半天不说话,便又问:“怎么?大人未曾给我安排房间,难不成是想……”
高玉没有说完,只是眼神带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说没想到石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
石东河受不了,也不装了,瞪了一眼高玉,低声警告:“若是在我院子中生事,我第一个杀了你。”
高玉勾唇,看来现在还真是撕破脸皮了,想起当日的翩翩公子,如今张口闭口要杀了她。
“送这位姑娘去西苑。”石东河下令道。
高玉看了一眼石东河,跟着那丫鬟往西苑走,路上问了一句:“诶,石县丞是不是住在东院?”
那丫鬟也惊讶了一下:“是的姑娘,姑娘怎么知道的?”、
高玉笑了笑,她怎么知道?自然是猜的,看这石东河的样子也不是想要自己离得和他近点的,定然是会将自己放得远远的,这样不久更好活动了?
心里面知道自己是猜的,但是嘴上还是回的那丫鬟:“其实小女子会一些卦术,我在心中算出来的。”
那丫鬟不知道信没信,赞了一声:“姑娘好厉害。”
石府中的下人并不多,石东河喜欢清净,便没有安排多少的人。
西苑如今也就只有高玉一个人住着,只派了一个丫鬟跟着她,明面上是这一个只是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等着找机会把她给暗杀了。
一通操作趁着石东河没有反应过来进了石府,如今孤身一人,高玉还是关上了房门准备理清自己的思路再行事。
石东河估计是正在想着究竟要如何将人给送走,高玉走近房间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先查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会暗算自己。
不过可能是因为事发突然,这西苑除了有一些地方有着灰尘之外,倒是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明面没有吧。
高玉笑了笑,反正石东河现在也不敢杀了自己,干脆先怡然自得地躺在床上休息一下。
直到用膳的时间,高玉的饭菜也是石东河派人送过来的,不愿意让高玉离开西苑,大概率是想要将她给软禁在这里吧。
饭菜放在了桌上,三菜一汤,丫鬟刚想离开,高玉叫住了她:“诶,我曾在府衙见过一位翠枝姑娘,似乎也是在府中伺候石县丞的,怎得最近没有见到她呢?”
那个丫鬟愣了一下,在脑海里面思索着这个人,好在石府之中的丫鬟并不多,那个丫鬟似乎对这个人有印象。
“奴婢记得是由一位姑娘是带着翠字,但是似乎并不是丫鬟,奴婢记得我们也只是叫她姑娘,这位姑娘是石大人救回来的,但是好像这几日没有见到了,或许是出去游玩了吧。”
那丫鬟并没有将这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位姑娘也并不是她伺候,常常是跟着大人出行,也很难猜测行踪。
高玉心里面有种不妙的感觉,但是面上还是笑着表示多谢。
那丫鬟行了个礼:“姑娘用完唤院子里面的下人便可,会有人来取走的。”
房门被轻轻拉上,高玉看着面前的饭菜,有点没胃口。
她这次主动请缨前来可不是为了什么仕途政绩,而是她见过徐娘子了。
那日霍玉堂两人前去堵截石东河,高玉便在府中休养,本想是去看看小河,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出门,便听见了有人敲响了门。
心里面十分警惕不知道是不是石东河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所,于是她搭了个凳子从另一边的石墙探个脑袋去看,没想到这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失踪多日的徐娘子。
她连忙跑过去开门,将徐娘子给迎了进来。
只是迎进来才知道事情远不是失踪那么简单,徐娘子身上有鞭伤和刀伤,下手极为狠戾,打得人皮开肉绽。
高玉心头一颤,将徐娘子扶到一旁坐下,倒了杯热水,本是想着再去找几套干净的衣服给她,但是却被徐娘子叫住了。
“高姑娘。”徐娘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有段时间没有进水了。
高玉回头看向她,发现她眼神清明,眉目柔和,哪里有之前抓破自己的衣裳,大闹府衙大门口的疯癫模样。
“徐娘子你……”
徐娘子神情认真:“姑娘不必害怕,民妇一直未疯,今日我也是逃出来的。”
徐娘子坐在凳子上,手中拿着茶杯,身上收的伤看着令人心惊,可是眼神当中却是欣喜的。
她说:“我找到我的女儿了。”
原来那一日,高玉与霍玉堂第二次在府衙门口遇见徐娘子的时候,徐娘子并不是因为什么受了刺激才扑了上来,而是看见了那个她苦苦寻了多年的女儿——翠枝。
“她叫翠枝了吗?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若是那个天杀的石东河取的那便是烂到了地里面了。”
和调查的一样,徐娘子的确是当初被惨遭灭门的那家人。
那家人姓李,徐娘子的丈夫名为李朝,是个商人,世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是徐娘子却是庆幸自己嫁对了人,夫妻二人十分和睦,不久后便有了个孩子。
女儿长大成人,家中本是在准备及笄之礼,可是却在前一天遭遇了变故。
那日有人暗中带人潜入了李家,让李朝将手中的货都交出来,并且往后得同他们合作,否则便是死路一条,那行人用妻子和女儿相威胁,李朝不想家中的人受到伤害便将自己手里面买下来的契约拱手想让。
可是谁曾想,这些人并没有打算和他合作,不过是为了空手套白狼得到他手里面这张契约。
烛火燃烧,银光闪过,一道鲜血染红了窗纸。
当时徐娘子正带着自己的女儿从外面买了新衣裳回来,却在刚进大门便被人打晕在地。
再之后,徐娘子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血泊之中,自己的夫君和家中的下人统统死于非命,有人报了官,来的人一一查验后发现,除了她无一生还。
徐娘子痛哭出声,跪在地上哭喊:“我的女儿呢——官爷——你看见我的女儿了吗——”
那官差感觉有些晦气,绕开她:“未曾,节哀。”
于是听说那日起徐娘子便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疯了。
最初街上能看见徐娘子抓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最初大家十分可怜她的遭遇,倒是会宽容一二,但是时间久了人们对她反复的相问便有些不耐烦了。
“滚开疯婆娘!你们家就是被你克死的!真是晦气!”
这样的话出现过一次之后,便演变成了无数次,徐娘子从心痛崩溃再到麻木沉默。
无数次的冷漠之后,徐娘子只能默默继续寻着自己的女儿,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没有死,只要没有见到尸首的那一天,便没有死。
“当时石东河是不是还没有上任呢。”
徐娘子愣了一下看向她:“对,你如何知道的高姑娘。”
高玉思考了一下:“我来时便听说你曾经在石东河上任之初报过官,可是官府没有官,而在之后你似乎就再也没有去过官府,直到我们来是吗?”
看见徐娘子惊讶的神色,高玉知道自己说对了,于是她继续问道:“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对……高姑娘,你真的很聪明。”徐娘子眼中涌出了热泪,似乎是这些年她一个人承担这些太多,如今有人能够明白自己的感觉,“有一日,听到了……”
李家家破人亡之后,徐娘子夜里却依旧是在这里休息。
而就是在今夜她却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大人,留着那个女人不会坏事吧。”
石东河冷笑两声:“无碍,本官派人跟着她,若是装疯便直接动手杀了她。”
“但是若是真的疯了,当个乐趣看看也不是不可,更何况谁又会信一个疯子的话。”
“大人厉害。”
“你们办事也做得不错,这李家清理的挺干净,回头来衙门领赏。”
那人惊喜回道:“谢大人,谢大人。”
石东河如同心理变态一样,还专门回了一趟李家的宅子,看看如今的模样,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夜里面如同阴险的鬼魅。
那之后李家的地方便被官府收了去,徐娘子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也是那一夜之后,徐娘子彻底表现出自己疯了。
每有一回有别处的官员来溪石镇,她便会去敲登闻鼓,她嘴里面喊着的有人杀了她的家人也是真的,是一声声喊给石东河听的。
可是石东河却不曾在意,每一次来的官员也不曾在意。
徐娘子也曾心灰意冷过,可是脑海中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便会再去敲打登闻鼓,让这鼓声提醒自己的仇人,让这鼓声提醒石东河他犯下的罪孽。
“民妇无权无势根本没有能力与那狗贼相对抗,只能装疯卖傻度日,这样起码能活着,活着就能继续找我的女儿,活着就早晚有机会报仇……”
徐娘子情绪有些激动,说着咳嗽两声,身上的伤口也因为剧烈的咳嗽被牵扯,有些刚结痂的伤口似乎又要渗血。
“你说你每有官员来,便会去一次府衙?”
徐娘子点头:“是。”
高玉想起那次她与霍玉堂去的时候,石东河似乎说过她曾来过一次。
“在那次你在府衙见到翠枝之前,你是不是还见到过谁去见过石东河?”
徐娘子颔首,她记得很清楚,只是她不知道是谁:“那个人穿着华丽,气宇轩昂,并不像是寻常官员,但是行事低调,是小河在街边乞讨蹲守才发现的。”
“于是我便抱着再试一试的心态前去敲了登闻鼓,只是……”徐娘子自嘲的轻笑了一声,这一声声登闻鼓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却是没有一次有人愿意真正地来听一听这鼓声中满含的冤屈和苦楚。
这是一个妻子对夫君的阴阳相守,这是一位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坚持。
高玉心有不忍,忍住了想叹气的感觉,只是轻拍了徐娘子:“无事,霍大人听见了,我也听见了。”
“是啊……终于有人听见了。”
徐娘子如同苦尽甘来一般,继续说道:“那日之后,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我不敢回住的地方,我害怕让他们发现了小河,对他下手,于是我躲了起来。”
“我本以为能逃过,可是没想到那狗贼安排了更多的人手蹲守我,一日不察便被他抓了去,锁在一个房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突然抓你做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非要那日来抓你?”高玉心里面疑惑,下意识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徐娘子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