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围坐成一圈，吃肉喝酒，并不讲究什么饭桌规矩，想到什么说什么，其乐融融。
小八跟仇真一的灵兽蹲在墙角吃灵石。
仇真一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很难关上，只有喝酒的时候才安静会，于是几人在眼神交汇后，心有灵犀地轮番灌他喝酒。
“不行了不行了，我喝不下了。”仇真一嚷嚷道。他靠在廉奚云肩上，不停地打酒嗝，“我好久没这样热闹地过年了。”
苻摇接过他的话道：“我还是第一次过年，从前这个时候，我不是通宵处理公务，就是在外历练，我常常坐在屋顶看万家灯火，忍不住幻想，逢年过节，若有家人相伴该有多好。”
但他是个弃婴，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有来处，也没有归处。
江越扇没有任何征兆地拍了下桌子，然后抱着胀红发痛的手失声哀嚎。
苻摇愣了一下：“小师妹，你为何如此激动，我有说错什么吗？”
“没有。”江越扇好一会才缓过来，起身慷慨激昂道：“大师兄，谁说你没有家人，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苻摇微怔，看着小师妹真挚的笑脸，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其他人，缓缓展露笑颜，他的家人不都在他身边吗，他又何必感伤。
在腾腾升起的热气中，他红了眼眶，这一次是因为开心与感动，他道：“师妹说的没错，我们是彼此的家人和依靠。现在是开心的时候，我不该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廉奚云开口道：“师兄，你说错话，要自罚三杯。”
“自罚三杯！”仇真一振臂高喊。
苻摇笑了笑道：“好，我自罚三杯。”
江越扇把自己酒杯里的酒添满，举杯道：“我陪一杯，大师兄，新年快乐。”
“小师妹，新年快乐。”
苻摇举杯，叫他们的名字，一个都没有落下。
他说：“新年快乐。”
狭小的屋子里，杯壁碰撞的声音很是响亮，他们说：“新年快乐。”
酒过三巡，江越扇感觉到些许燥热，不好脱下外套，便打算出去散散热。
打开房门，是灿烂盛大的世界。
一朵大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炸开。
“放烟花了，你们快出来看！”她欣喜万分，转头对屋内的人喊道。
江越扇站在檐下，萧霁站在她的左手边，苻摇和薛权位于她的右手边，仇真一在窗户后，一只手撑着窗台一只手扒拉着廉奚云。
晏临安坐在位置上，没有放下酒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几人。
“好漂亮啊。”江越扇轻声感叹。
一束束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蔓延，变成璀璨金玉撒下来，漫天飞舞，这稍纵即逝的美丽，让人目不暇接。
“我忘记买烟花了。”江越扇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喃喃道：“我也想放烟花。”
萧霁听见她的自语，偏头看她：“现在还不算晚，我们可以下山去买。”
江越扇脸蛋红彤彤的，笑起来比天上的烟火还要绚丽：“好啊。”
“一起去吧。”苻摇转头叮嘱道：“奚云，真一就交给你了，我们马上回来。”
仇真一从窗口跳了出来，踉踉跄跄地追上他们：“我也要去。”
江越扇拉住他：“三师兄，你路都走不稳，还能御剑吗？这黑灯瞎火的，你摔进哪个山沟里，我们可找不着你。”
仇真一哼道：“你不要小瞧我，我就是喝醉了，也照样能御剑，况且我还没喝醉。”
说完，他站在骤雨剑上，飞出了院子。
“啊——”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几人追出去一看，仇真一挂在树干上，跟个王八似的扑腾着四肢，怎么都下不来。
廉奚云捡起树下的骤雨，对他们说：“你们去吧，他交给我。”
凌霄阁内，寂静无声，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瓷碗发出的清脆响声，一桌的美味佳肴，殷千山吃了几口，却感觉食不知味。
与热闹的小院不同，这里没有一丝年味。
“老头，我不在家，你吃饭都不香了。”殷苏苏的声音很是细软，脆生生地响起。
“这是我吃的第八碗饭。”殷千山才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哎呀，我爹胃口真好，看来你光吃饭了，这桌上的菜不合你的胃口？”殷苏苏笑着戳破殷千山的谎话，解下披风挂在衣架子上。
她坐在殷千山的对面，跟他分享道：“也是稀奇，我在来的路上，竟然看见有人在山上放烟火，还不止一处。”
殷千山道：“还不是你那好徒弟开的头。”
殷苏苏不意外，这的确像是江越扇的作风，也只有她，活得像个小太阳。
“又不是什么坏事，大过节的放个烟花怎么了，说不定苻摇他们也在放呢。”
“苻摇他们才不会干这种事。”殷千山道，“真一倒有可能，他整天跟你大徒弟混在一起，好的不学学坏的，什么无聊干什么。”
“爹，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们。”殷苏苏问道：“欢欢呢？”
“喝了点酒，睡着了。”
殷苏苏歪了歪身子，便看见醉成狗样趴在桌子后面睡觉的欢欢。
“真没用。”她轻轻揪了下欢欢的耳朵，看到欢欢在睡梦中扇动耳朵，笑出声来。
“你酒量还不如欢欢，也好意思说它。”
殷苏苏最听不得别人说她酒量不行，她收回手，道：“要不今天咱爷俩比比？”
殷千山不理会她的挑衅，只问：“这次又跑去哪撒野了。”
一杯热酒下肚，殷苏苏舒服地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我那大徒弟的事。”
殷千山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知道他要说什么，殷苏苏先他一步开口：“爹，她不是朽木，她是我的徒弟，我不会放弃她的。”
殷千山沉吟片刻，道：“怎么教育她，是你的事，我不干涉你。萧霁是个好苗子，你上点心，不要埋没了他。”
“我记住了。”
昨夜玩得太开心，江越扇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她只知道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
殷苏苏稍稍施法：“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江越扇从床上爬起来，解开缠绕着脖子的白绫，揉了揉眼睛，无可奈何道：“师父，你下次进来之前能不能敲一下门。还有，我不是聋子，你大声叫我，我听得见。”
“那不见得。”殷苏苏道，“你在剑冢里得的那只断笔呢？”
江越扇掀起枕头，把下面的断笔递给她，懒得询问她要一支断笔干什么，倒回到床上睡回笼觉。
江越扇刚要做梦，又被殷苏苏叫醒了。
“给你。”
殷苏苏手里拿着修复的仙骨符笔。
江越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接过仙骨符笔，脸上没有欣喜，满是担忧：“师父，你去魔界了？碰上夜云枭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小八说过，仙骨符笔的笔杆是魔界十重特有的回生木制作而成，要想去往那处，就必须通过危险至极的魔界八重魔族深渊。
夜云枭的宫殿就建在魔族深渊。
面对江越扇的几连问，殷苏苏丝毫不慌，简单糊弄过去：“区区一个魔界，我想去便去，想走便走，谁能拦住我。”
江越扇凝着她，眼神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你绝对有事瞒着我。”
“哎呀，你就说你开不开心。”殷苏苏不打算说实话。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但她更想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
殷苏苏道：“我查阅了古籍，才知道这断笔大有来头。它既然选择了你，就代表它愿意奉你为主。你灵力微弱，画符又很消耗灵力，有了这支笔，不需要灵力也能画出符箓。”
江越扇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师父，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它并没有认我为主的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江越扇当着她的面将灵力注入仙骨符笔，现场画一张简单的中品符箓，没有意外的，画到一半就失败了。
殷苏苏疑惑：“它既不愿奉你为主，又怎么会愿意跟你出来？”
“也许……”江越扇猜测道，“它困在洞里太久，想出来晒晒太阳。”
换而言之，其他人也可以把它带出剑冢，并不是因为她特殊。
不能让殷苏苏觉得她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江越扇立刻道：“师父放心，我会努力提升修为，得到它的认可。”
殷苏苏倒是没想到她的徒儿这般豁达，她劝自己也放宽心，道：“不日就要门内比试，我给你和小七都报了名。你们从明天开始来清姌殿，我给你们做最后的突击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