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废品回收
披着兜帽斗篷的女孩独自在暗巷中前行，也许是为了缓解恐惧，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只几乎等身高的海獭玩偶。
“检测到左前方五十米范围内有生命活动，目标携带武器。”女孩怀中的玩偶突然发出预报，随后是“嘀嘀”的警报声。
女孩慌了神，一把捂住玩偶的机械嘴，但玩偶发声并不依靠口腔结构完成，警报声依旧绵延不绝，甚至在小巷中回荡，被逼仄的高楼夹出了回响。
女孩彻底绝望，呆立在原地。
“哈，看我们发现了什么？”巷道尽头走出几个人影，领头的红毛开口，“一只迷路的小白兔——”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身后几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一起捧哏一样哈哈大笑。
女孩孤零零站在暗巷里，搭在玩偶上的十指纤细柔软，指尖或许还泛着点粉，手臂上的皮肤哪怕在夜色下也白得发光。迎着他们的目光，女孩瑟缩了一下，将面孔深深埋入玩偶，试图用兜帽和玩偶遮掩自己。
但羔羊的气息是无法掩饰的，而他们，就是即将开始狩猎的饿狼——至少红毛是这么想的。
月照半边脸埋进海獭毛茸茸的脑袋里，两手在海獭身前艰难环抱，点了点人数。
一、二、三、四、五，才五个，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不过也没办法了，在她开店的那片，她都快被传成都市怪谈了，只能到这种陌生地盘来狩猎。
第一次来就当摸底，以后再搞几票大的。
“小妹妹怎么不说话？别怕呀，哥儿几个想跟你好好玩玩。”红毛继续叫嚣，“要是哥儿几个高兴了，说不定玩完了还能送你回家呢。”几个人又是一团哄笑。
说来也是他运气好，这种皮肤洁白柔软，没有任何改造痕迹，出门还要带个玩偶的，一看就不是黑街这边养出来的孩子。
大概是被绑来的，以为自己还能逃得出去，或者更倒霉一点，干脆就是被有钱人玩腻了丢进来的。
这种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过。那些上等公民最讲究体面，私底下玩得比谁都脏，还要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有什么玩腻的废品想要销毁，往黑街一丢就对了，保管连个螺丝钉都给你消化得干干净净。
“不对啊老大，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一个黄毛突然开口。
红毛带着几个小弟正走向女孩，女孩大抵是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听到这句，红毛脚下一顿，的确，黑街名字叫街，但其实是相当大的一片城区。这里已经算是黑街腹地了。而且好像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花店”啊？
月照面色一沉，早不长脑子，晚不长脑子，怎么偏偏这时候脑子灵光了一下。
“刚逃出来的呗！”旁边的绿毛在他脑袋上啪得来了一下，一脸急色，“赶紧逮住她，耽误老大事儿怎么办！”
红毛一听也对，几步闪身过来，冲到了月照面前。
尽管只是几秒钟的动作，月照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裤腿下一闪而逝的双腿。
月照眼前一亮，总算看到点值钱的。她一个甩头，兜帽落在背后，双马尾在耳边俏皮地弹动一下滑落肩头。
月照抬手将怀中的海獭丢了出去，还不忘叮嘱：“别用砸的！”海獭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顿，翻身落地时差点踉跄，转而抬起双爪指向红毛背后的几个小弟。
“搞什么？”红毛有点茫然以及隐晦的慌张，这点慌张很快变为恼怒，又在看清女孩面容的瞬间化作惊恐。
暗巷上空被密密麻麻的电线划得稀烂，巷外狂乱的霓虹灯光透过丝丝缕缕的天空投射在女孩的脸上。
她有一个精巧的下巴，唇珠饱满，嘴角天生自带笑容。而她的上半边脸，则是一整个生物瓷打造的脸片，满绘着鲜红桔梗。
机枪声在背后响起，红毛大脑一片空白。
镶嵌在生物瓷脸片中的机械义眼散发着幽幽蓝光，月照饶有兴致地看着红毛精彩的脸色。
欣赏够了，她一手按向红毛裸露的手腕，红毛想要抽身，但她实在太快。
周遭场景瞬间切换，由肮脏破败的小巷化作两堵简陋的像素风砖墙，两人变成二头身的像素小人站在纯黑地面上。
红毛明显无法立刻理解这种场景的瞬间切换。
可月照没有倾听遗言的爱好。
毫无迟疑地，她右手虚握，向前一挥，一把像素风的唐刀转瞬在她掌中浮现凝实，并随着她的动作向前斩去。
“这是梦都？可你不是未成年……”
月照有点无语，一个刚刚还准备对未成年下手的法外狂徒，临死之前居然是在跟她提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条例，这个世界的魔幻之处总能让她发笑。
一切思绪都无法影响月照出招的速度，他话音未落，人便已经被分割。考虑到这个人以为她未成年还敢下手，月照又顺手补了几百刀，把他彻底粉碎成独立的像素小块后才收手。
“没有关系，只要见过的人都死了，就没人知道我违反条例了。”出于礼貌，月照还是回答了他的遗言。
哪怕是意识上传技术已经无比完善的现在，这种行为本身还是充满了风险。为了规范意识上传行为，登录梦都有三条不可违反的基本条例：
1.仅能使用官方插口登入；
2.仅能登入官方服务器；
3.未成年人不可登入。
其他所有条例都是以此为基础衍生，不幸的是，刚刚她似乎把三条都违反了。
以上的一切只发生在意识中，从外界看来，就是她手贴上红毛皮肤的一瞬间，红毛浑身过电一般颤动了一下，瘫软在地。
是瞬杀。
与此同时，海獭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轻机枪收回爪中，小心地还原自己的皮毛。
月照走上前来挑剔地打量了一圈，“都是什么老掉牙的型号，也就这两条腿，骨架还能看。”
海獭则欢欢喜喜地走上前，把机械义体收拾出来一一清洁，“是日辉科技Ⅷ型仿生金属骨架……”不必伪装后，他的声音听起来灵动了许多，是清朗的少年音。
“去年的款了。”月照兴致缺缺，“收拾好了就走吧。”
海獭玩偶将战利品藏在咯吱窝下面，然后用爪子搓了搓脸，就像一只真正的海獭。
“等等……
“五百米范围内，有个男人。”他突然直起身子，两只小耳朵警觉地立起，“危险等级……0？”它语气困惑，两只机警的小耳朵也微微倒伏。
月照捏住海獭的后颈，一把薅起来晃了晃。这只海獭舒展开来几乎与她等高，在她手中却仿佛一个轻盈的毛绒玩偶，而不是搭载了大量热武的战斗机器。
海獭搭载的系统算法是月照亲手编写的，理论上来说，它的判断就是她自己的判断。
既然她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对方了。她以为自己伪装成独行的小女孩已经够无害了，居然有人伪装得比她还彻底，不觉得太假了吗？
“嗤，遇上同行了。”危险等级为0，这怕是一点改造都没做过，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什么油水，这都敢出来混估计是个硬茬子，月照有理有据地一通分析。
联想到这附近异常的“干净”，月照轻嗤一声，居然被人抢了先。
月照索性双臂一合，像来时那样将海獭揽在胸前，“我们回家。”
小巷的天空无论昼夜都是一般混沌，阴霾的天空模糊在一团晦暗光晕里，分不清是天光还是光污染。地面部分永远是黑街里最黑的部分，在哪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所以此刻，在这污秽的道路上，一道身穿米色长大衣的身影才会显得如此突兀。
他柔顺的黑发哪怕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都能反光，再配上大衣叠西装的正装穿搭，像是从市中心巨幕中走出的全息影像。
林皓霰有些困扰，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向很多人询问过了，但这里的人就像是野兽或者疯狗，完全无法沟通。
而前方就是这附近仅存的活人，如果他们也是一样难以交流，那他就不得不启动备选方案了。
看着前方依靠在墙壁上，叼着烟一脸迷幻颓唐神色的二人，林皓霰由衷地希望他们能争气点。
“请问二位，你们知道最近的肉铺怎么走吗？”
正沉醉在烟雾中的二人闻言抬头。
“哈哈，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虚拟偶像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嗑傻了吗？这肯定是全息投影啊！”
看来是无法沟通了。确认这一点后，林皓霰收起了脸上符合社交礼仪的笑容。
有时候，信息并不需要询问就可以获取。只不过过程可能有失礼貌。
……
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后，他离开了这条空无一人的小巷。
那两个人就像他之前他询问过的所有人一样，已经无法成为破坏他完美形象的隐患了。
毕竟无人见证，就当于没有发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