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上当了！”
自林越诩的方向看去，光球到达的一瞬间，连楚瑶拟态的鹿獐似乎又浮现出不存在的诡异笑容。
然而出声提醒已然迟了，顾清凝能躲，但是却不愿意再回去上一个僵持的阶段，愣是不闪不避，心一横，咬着唇，硬吃一记。
林越诩眯了眼睛，冬儿和晚罗一个抱头，一个捂嘴，然后预想中的爆炸却没有发生。
顾清凝也觉得奇怪，但是光球确实没入了她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顾清凝心中警铃大作，不敢掉以轻心，握紧手中的紫金短箭便要下杀手！
“住手！”
“别伤害我妹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林越诩，另一个声音的主人从门外进来，正是连楚珩，随之一同进来的还有连夫人。
“妹妹？”
顾清凝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没有人形的连楚瑶，困惑的看向连楚珩。
这时，连楚瑶却突然暴起发难，牙一咬，口中衔着的鞭子应声断裂，前蹄腾起，一甩，一个优雅的旋身便与顾清凝上下易位。
顾清凝失了重心，正想瞬身调整身位，突然身形迟滞，铺天盖地的剧痛袭来，仿佛浑身的血肉在融化消弭。又失了先机，被鹿獐踏在胸口，鲜血和着呛咳喷出。
“咳咳咳，唔……”
顾清凝险些翻着白眼撅过去，泪眼朦胧的努力聚焦，咬着牙带着哭腔大呵一声，握着箭矢的手划过弧线扎入鹿獐脖颈。
“嘶！……”
鹿獐吃痛后退，步履不稳，不住的哀嚎，化形如烟消云散，显出原本的人形来。
“瑶儿！”
连夫人连追几步，将失去意识的连楚瑶搂在怀里，短箭随着体型消散掉落在地上，在连楚瑶的脖颈处的留下一道血痕。
连夫人心疼坏了，
“还不快去找人救你妹妹！”
“诶！……”连家人还被冻着，连楚珩刚来，只得自己去跑腿。
此时林越诩赶到，将顾清凝拖到了安全的地方。
林越诩不安的看着连楚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在知道家恨之前，到底他们也是一起长大，在他眼里，连楚瑶是他们中最小的、被宠坏的妹妹，事到临头，他也不愿连楚瑶真的出事。
闹成这样，此事与自己干系颇大，是以愧疚地看向怀中神志有些涣散的顾清凝，
“顾小姐，你怎么样？”
“快…快去请大夫！”晚罗忙吩咐小厮道。
“唔……”
“什么？”林越诩有些没听清，抚着背，凑过耳朵去。
“啪！”
顾清凝含混呓语着“娘”、“疼”之类的话，半晌后戛然而止，将林越诩一把推开，固执的爬起来。
“顾小姐……”
“咳……”
顾清凝捂着胸口，颤抖着站立不稳。
体内有一股能量扩散，像是有无数的针孔般大小的烟花在体内细致的爆开，冲击力不大却给五脏六腑带来腐蚀般的破坏力。
别说站着，顾清凝还能醒着，本身就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少女周身不时萦绕着若有若无的紫黑色气息。
“什么啊？”
顾清凝声音也颤抖着，指着连楚瑶道：
“这算什么？这家伙不是怪物吗？你没有看见她变成妖怪吗？”
连夫人意识到这是在和自己对话，道：
“我女儿怎么会是怪物！倒是你，将我的瑶儿伤成这样，还没有找你算账！小诩，这位姑娘什么来历？”
明面上的二人的伤势不相伯仲，顾清凝倒是沾了血污更显狼狈些，然而连夫人哪管这些。
听见连夫人叫自己，林越诩也没有什么表示。
顾清凝转头也看向林越诩道：
“你呢，你也看不见她变成了怪物吗？”
林越诩摇了摇头：
“这是生玄系的能力，连三小姐天生鹿灵，但是还未跟随玄师正式修行，所以牵动兽灵力量时，尚不能保持人形。”
顾清凝困惑道：“这算什么？”
连夫人抹泪，她犯不着和来路不明的顾清凝说话，林越诩也是书院之人，统一他的战线才是道理，道：
“你们几个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就瑶儿最乖巧，跟我最亲！瑶儿是骄纵些，可兄妹之间哪能没点口角，外人面前，你就由得让瑶儿受人欺负？”
林越诩想息事宁人，如今二人的伤势要紧，旁的都可以再说，“此事怨我…顾小姐也是受我所托，没想到…”
“我说，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所以不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关心她吗？”
“这是什么话，母女自然是这样。”
“……”
顾清凝仿佛释怀了般柔和了起来，她突然不想杀连楚瑶了，尽管她现在因为连楚瑶而身受重伤。
顾清凝身上的紫黑色气流，如般螺旋着扩散开来，掠起衣袂，拂过森森寒意。
天色本就暗沉，突然间整条淮河上下烛火明灭，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让人厌烦。
“好像要下雨？老板我们还等顾小姐她们吗？”
车夫问道，朱娘子早早逛完回来在马车旁，早过了亥时，顾清凝二人迟迟未归，焙月坊出事的传言倒是传过来，现下阴风四起，街上的人都匆匆离开了。
“再等一刻钟吧？”
“顾小姐？”
林越诩试探的叫了一声，顾清凝的状态明显不对，疑惑的看向冬儿。
冬儿的心也提到嗓子眼里：
“雾袭…偏偏这个时候！”
“冬儿！”
顾清凝转过头来，林越诩看到顾清凝的左眼变得漆黑，就仿佛方才鹿化的连楚瑶般失去眼白，只留下漆黑的瞳孔，不同的是连楚瑶还有生灵的眸光，而顾清凝的眸子如虚空般幽暗空洞。
“小姐…”
冬儿将信号烟递过去，顾清凝摇了摇头。
之前初到京城时冬儿用过一次，唐门赶了过来。唐门会利用顾清凝，相应的，不会让顾清凝出事，但是如今顾清凝执意出来，甚至上次以直接交手的方式，打破了与唐门心照不宣的微妙平衡，如今比起安危，顾清凝需要的是自由。
是以顾清凝没有接。
“你回沁园等我。”
冬儿满是担忧的神色，“是…”
紫黑色的气流似乎变成了跳动的火焰，顾清凝回眸，人消失在原地，眸光里的紫焰似乎在空气中残留了一瞬。
林越诩四下寻找，目力所及，都再未出现顾清凝的身影。
方才的空气中的阴霾似乎从未出现过。
很多年后，中州人都记得新帝即位十四年的元宵，出现过短暂的狂风大作、黑云压城的诡谲天气，却不知道，整城的人曾擦着死神的镰刀走过一遭。
“冬儿姑娘，雾袭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