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衣监今日应该是热闹得很。
读书会众人聚在一块，庆祝第一回一起办成了一件大事。
七月初，晚间还是颇为凉爽。
众人分了好几桌，坐在尚衣监的院子里。
祝酒词说了好几轮，大家也跟着纷纷举杯。
可放下杯子却安静得厉害，皆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字也不敢说。
坐在副位的宋菁时不时收到大家不解的眼神，也是尴尬的不行。
她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司宴，又越过他看向另一边垂着头的崔寿，忍不住咬了咬牙。
半晌后，她对谢司宴问道：“爷，是不是可以行酒令了？”
只见谢司宴微微侧目，“不必在意我。”
宋菁闻言只想冷笑，眼下这情形是可以不在意的吗？
可看着不敢喘气的众人，她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站了，将谢司宴手边的杯子斟满了酒。
“爷，小的今日要敬您一杯。”
宋菁举起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杯沿儿。
“若不是您在背后帮扶，我们未必能如此顺利。日后，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少骂小的几句。”
说完，她举起杯子仰头一口喝下。
众人都被她最后一句逗笑了，谢司宴面上虽淡淡的，但也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可当他放下杯子时，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只见宋菁拿着酒已经去了崔寿身边，笑眯眯地也敬了他一杯。
谢司宴见状面色骤然沉了下来，却只是端坐着，视线追随着宋菁满场乱窜。
只见她提着酒壶，几乎将所有人都敬了个遍。
渐渐地，席间也热闹了起来。
见谢司宴没注意到他们，众人也学着宋菁的样子，满场乱窜，和相好的不相好的一同举杯。
人一多，就乱了起来。
宋菁的身影逐渐被淹没在人群，在找到她的身影时，谢司宴忽然沉下了眉眼。
只见她站在小乙子身旁，和他勾肩搭背笑嘻嘻的不知说着什么。
旁边的李子还时不时应和两句，几人聚在一起笑得格外开心。
谢司宴眼睛忽然有些不舒服，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时，李子忽然转过了头。
“哎，谢掌印好像有些不大开心。”
她捅了捅身边的小乙子，宋菁闻声也跟着两人转过了头。
见谢司宴一个人落寞地喝着酒，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何必呢？
上次读书会重开的席面上，他还没长些记性吗？
可到底是于心不忍，她松开搭在小乙子肩上的手，准备回去。
正在这时，李子突然问道：“小宋公公，你说我要是去敬酒，掌印会不会把我赶走？”
宋菁脚步一顿，挑起眉头看了一眼李子。
“要不，你去试试？”
李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闻言点点头，提起一股气直奔谢司宴而去。
宋菁见状拉着小乙子坐了下去，躲在一旁看热闹。
只见李子小心翼翼地走到谢司宴身边，举着杯不知说了什么。
而谢司宴听了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侧目看向了宋菁。
宋菁没想到他一眼便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心里重重跳了一下。
可谢司宴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紧接着便和李子碰了碰杯，仰头喝下了酒。
不一会儿，李子大步跑了回来。
小乙子忍不住好奇，连声问道：“你和谢掌印说什么了？”
李子喘了两口气，大大咧咧道：“没说什么，就说想敬他老人家一杯酒。”
“他就喝了？”
小乙子下巴简直要惊掉了，看了宋菁一眼。
“谢掌印其实这么好说话吗？”
宋菁撇着嘴摇摇头，“他对我向来没有这般随和。”
说着，她不怀好意地看向小乙子，“你去试试，看看他什么反应。”
小乙子哪里敢，吓得一个劲儿往后躲。
最后还是赵德提着酒壶，一瘸一拐过去了。
谢司宴依旧喝了，还跟赵德说了些什么。
宋菁简直要重新认识这个活阎王了。
许是李子和赵德给了大家勇气，众人见状也纷纷给谢司宴敬酒。
一时间，他身边围满了人。
尚衣监又热闹了起来。
有人挤不进去，便找到宋菁，一个接一个地和她碰杯。
宋菁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直到她眼前发晕地往谢司宴那边看去。
只见他月明风清地坐在那里，直直看着自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纠缠。
下一瞬，宋菁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爷，您长得真好看。”
她喝得实在太多了，脸蛋红扑扑的，经过谢司宴身边时还带起了一阵酒香。
谢司宴也是这样觉得的。
宋菁真的是喝多了，不然怎么敢和自己说这等虎狼之词。
“您真该多笑笑。”
仿佛觉得不够，她甚至伸出手去碰谢司宴的脸。
谢司宴心头一跳，用胳膊挡住了她的手。
“你喝多了。”
他嗓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冷静地看着宋菁。
宋菁摆了摆手，笑道：“不可能。”
可话音一落，身子竟摇晃着往一边栽去。
好在谢司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没叫人摔倒。
看着怀里的双眼迷离的小人儿，他又硬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你喝多了。”
宋菁哼笑一声，随即带着浓浓的酒气往谢司宴怀里钻。
“不可能。”
谢司宴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却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有些醉了，只能自己扶着宋菁回了司礼监。
路上，宋菁嘴里嘟囔个不停。
谢司宴没空搭理她说些什么，几乎是架着人扔到了东厢房。
“哎哟！”
似是被摔疼了，宋菁躺在床上扭动着身子。
谢司宴转身就要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爷，您别走，您陪小的说说话。”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宋菁趴在床边上，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谢司宴没动，听她喃喃道：“您长得真好看，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说着，宋菁拉下了他的身子，两只手指怼在嘴角用力向上提。
她的手很热，软软的带着酒香。
谢司宴僵着身子任由她摆弄，忽然见眼前的人红了眼睛。
“你长得有点像我母亲，她也这般的好看。可惜……她死了。”
她抽了抽鼻子，又喃喃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宋菁拉长了声音，带着一丝好似少女的软糯。
听得谢司宴心里一紧，紧紧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其实我不是真太监，我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