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克星(1 / 1)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李婉头也不抬。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绿芜进门瞧见李婉伏在案前,温言道:“小姐喝点吧,热乎的姜汤。”

李婉伸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绿芜手里的茶盏,抿了一口,正要盖上时却一个没握住,杯盏从手中脱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茶盏还给绿芜后,李婉咬着笔杆,抓耳挠腮。

她被爹爹要求禁足三天,还要罚抄这该死的《女戒》,这里面的字对她来说,陌生得一个都不认识,但却个个热情得像索命的鬼画符,直蹦天灵盖,激得她太阳穴突突得疼。

绿芜见李婉闷闷不乐的,便主动找话,“小姐,听说西市绣衣铺新进了一匹丝绸,还是楼兰进货的,可好看了,小姐穿上了一定能艳压群芳!”

“哦。”李婉眼神呆滞。

绿芜见状便换了一个话题:“听说当今太傅沈不秋和大理寺卿谢昭并称‘长安双璧’,因为这二人惊才艳艳,不分伯仲。前阵子,北茗茶馆里,还有两人的拥笃者,为了争他俩谁是第一打起来了呢。”

听到这李婉眼睛一亮,她突然来了兴趣,“哦?那我呢?我又没有称呼?除了长安小霸王。”

“有是有……就是……”绿芜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定。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绿芜隐隐有些后悔,心想她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百姓都在说,小姐您……您……”

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绿芜果断闭眼,语速飞快说道:“您和柳小侯爷并称‘长安双绝’”

俩草包绝配。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没说。

岂有此理,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李婉气的狠狠地一咬笔杆,入口苦涩,立刻呸了出来。

低头一看,原来她把沾了墨的笔头吃进嘴巴里了。

可恶,流年不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她了,连毛笔都要跟她作对。

说到欺负,李婉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心情很复杂,对那个人,李婉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心中绮思旖旎的泡泡,早在得知他骗了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消散得一干二净。

随之而来的是愤怒、不甘、委屈、失望……总之是百感交集。

她淡淡询问道:“那人呢。”

绿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啊”了一声。随后,她恍然大悟,“哦,沈公子啊,他一入府就进了书房呢。”

“他去书房干什么?”李婉记得他的衣摆脏了,这时候不去更换衣物,反而去书房,奇怪得很。

“这……奴婢也不知,许是姥爷有话要对沈公子说。对了,小姐,沈公子好像要留宿,姥爷刚刚还命奴婢把西厢未名阁收拾了让沈公子住下呢。”

未名阁,那不就在她的隔壁吗。

不过,爹怎会让一个陌生男子留宿呢,难道他是爹要等的贵客?

很快,她便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测,既然是贵客又怎会穿得如此寒碜,随行还只带了一个马夫?连她去赴宴都起码要配备两个马夫。

这样的人会是爹要等的贵客?她不信。

不过,她要去看看爹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于是,李婉饱含期待地望向绿芜。

绿芜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可是姥爷说了,您这三天都不能离开这房间半步。”

“好绿芜,你最好了~”她抓住绿芜的衣摆轻轻摇晃,嘟囔着向她撒娇,随后又将手掌伸到她面前,“你看我的手,现在还打着颤呢。”

绿芜瞧见她那只布满茧子的手,被墨水沾染,此时正抖得像筛糠。

她嘴唇嗫嚅,没有做声。

见她不为所动,李婉继续加码:“我发誓回来一定把剩下的十遍《女戒》抄完!”

“可是……”

“别可是了,好绿芜,你就帮帮我吧~”

“……好吧”

如此一来二去,绿芜只好妥协。

……

闺房的门被轻轻带上,良久,屋里只剩她一个人了,绿芜有些无聊。

突然,一阵微风从窗棂的缝隙间穿过,吹起了案牍上仅有的一张薄薄宣纸,她好奇地凑上前,

仔细一看,这上面不是什么歪歪扭扭的字迹,而是——

一只简笔画的乌龟。

绿芜:……

*

一名青衣侍女正低头缓步地走在李府长廊上,待靠近书房门口后,她将茶托往脚边一放,腾

出手扯了扯勒得有点紧的胸前布料。

这名侍女正是和绿芜交换了衣物的李婉。

她心想绿芜这孩子真好骗,这么单纯啥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以后她得好好教教她。

然而,嘚瑟的李婉完全忘了自己也刚刚被骗。

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自前方传来,“久等了,挽月,方才有事耽搁,实在是对不住啊。”

李婉心下一惊,连忙将脖子埋得更低了一些,余光里,她看见爹和贴身侍卫一前一后地迈进了书房。

见没被发现,李婉便蹑手蹑脚地贴近窗户,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偷偷观察着屋内情形。

书房内,李淮和沈挽月对着作揖后,便互相邀请对方坐下。

李淮沏了一杯茶给他,“不过,今夜你也让老夫好等啊。”

“在下也是有要事耽搁了,在此以茶代酒,向您赔罪了。”说罢,沈挽月仰头一饮而尽,随后轻轻地以指拭过薄唇上的水渍。

先前他回了一趟祖宅,随后又在路上耽搁了片刻,作为客人却让主人等了许久,确实有些不像话。

李淮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瞥见沈挽月衣摆处的血污。

他叹了口气,“多亏你托府兵转告老夫这孽障在哪儿,不然真让她给溜了。”

听到这,李婉攥紧了双拳,缓缓倒退,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茶盏,发出了“叮当”的清脆声响。

侍卫听声夺门而出,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其他身影,便回屋对二人摇了摇头。

李淮想到刚刚进门时扫见的青色身影,恍然大悟道:“应当是绿芜那丫头,我之前命她给婉儿送去姜汤。”

“无事,咱们继续方才的话题。”众人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浅浅地翻篇了。

沈挽月想起女子持刀威胁的模样。

他皱眉问道:“容在下多嘴,令爱为何要半夜出逃?”

李淮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日前,圣上为婉儿和平昌侯之子柳如晦赐婚,你也知道柳小侯爷的风评……“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婉儿不愿意嫁,因为这件事与我闹了很久了。皇命难违,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心无力啊。”

沈挽月闻言有些为难,“其实,在下今日前来是想转告大人,圣上下旨命李姑娘三日后随在下去章鹿书院学习诗书礼仪,免得届时成婚失了体统。”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明黄的圣旨递给了李淮。

李淮接过圣旨低头扫了一眼,霎时无言。

良久才缓缓开口,“那真是麻烦沈太傅了。“

随后他又补充道:“婉儿她娘去的早啊,我生怕她委屈便将她宠得性子骄纵了些,这孩子平日里又只喜欢舞刀弄棒,我便万事都由着她,导致她现在大字不识一个,坊间都说她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是我害了她。”

约莫还是识得一个字的,沈挽月想起了那个“师”字。

“尚书大人不必自责,我看令爱倒是……”他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半天才憋出了“天真可爱”四字。

李淮闻言一拍大腿,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你也觉得婉儿可爱?我也觉得,真是像极了他娘年轻的时候。”

沈挽月:……

差不多得了。

李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看出了他方才只是客套。

他找补道:“婉儿说她之前冒犯了太傅,我已经狠狠地教育过她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在这里替她向你赔不是,也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她计较。”

“尚书大人放心,在下并未放在心上。”

“那便好。”

这时,屋外传来三更天的梆子声。

李淮出声挽留道:“夜已深,沈太傅不如就留宿在府里,等三日后和小女一同出发。”

沈挽月思索了一下,想着近来无事,便答应了,“那在下便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老夫早就命人把未名阁收拾了,你不住,那才是叨扰呢哈哈哈。”

说罢,他便命侍从为沈挽月带路。

*

李婉气冲冲地逃离书房。

想起刚刚在书房听到的一切,她将手中的茶托狠狠掷出去,杯盏落地,摔得噼里啪啦。

男人清润的声音也如回放般,一字一句地在耳畔回响。

“顺路而已,姑娘不必言谢。”

那抹微微上扬的唇角仿佛就在嘲笑她的天真。

李婉原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破绽,男人为了邀功才将她送到李府。

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沈挽月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她!亏她这么相信他!

好好好,好一个顺路,真是气煞她也。

路过未名阁时,李婉脚步一顿,忽然心生一计。

她伸手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清一色的檀木家具,木质纹理细腻。正前方的茶几上摆着一套

秀气淡雅的青瓷茶具,后方是一道山水画屏风。

未名阁的布局和她的临风阁差不多。

转身关门后,李婉一个箭步冲到茶几前,左手一把抓起茶壶,右手指尖一一触过腰间的瓶瓶罐罐。

挑选片刻后,抽出了最中间的瓷瓶,她张嘴咬开红布瓶塞,倾斜瓶身,指尖轻轻点按瓶口,眼前的粉末便扑簌簌地落进了茶壶里,李婉抱着它使劲得摇晃。

哼哼,管你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还是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都给我下来吧你。

门外,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传来。

伴随着侍从的声音,“公子,就是这儿了。”

李婉心下一惊,连忙放下茶壶,躲到了屏风后。

随后懊恼地搔了搔头,她刚才居然在慌乱之下把蜡烛给吹灭了。

这会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屋内骤暗,沈挽月见状脚步一顿。

迟疑片刻后,他还是推开了门。

房里一片寂静,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李婉捂住心口,努力控制着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她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见沈挽月半天没有动静,她悄悄地从屏风探出脑袋,打算侦查一下“敌情”。

霎时间,大眼瞪小眼,惊讶对茫然。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雀盲误事啊,缩回脑袋后,李婉感慨道。

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被发现了还不走,但沈挽月更想知道她到底想干嘛。

于是他悠悠地走到檀木桌前,从身上摸出了火折子,低头把蜡烛点上。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沈挽月瞥见茶壶上的杯盖大喇喇地歪着,壶周围还散落着几粒白色粉末,他伸出手用指尖沾了些许,搓了搓。

心想这水难道有问题?

不如——

试探一下好了。

沈挽月随即沏了一杯茶,一边掩面佯装喝水,一边透过指缝观察屏风后的人。

当薄唇附上杯沿的时候,他瞧见屏风后的人影蓦然伸长了脖子。

顿时心下了然,倒头装晕。

听见耳畔响起“碰”的一声后,李婉怔住,她取出刚刚的小瓷瓶,翻来覆去地看。

心想她下的是泻药不是蒙汗药啊,怎么人晕了呢。

难不成是她没控制好剂量?

随后李婉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来到沈挽月身前。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生得一副好皮相。

幽若烛光下,他安静地伏在案前,乌黑发丝如绸缎般,柔滑而又温顺地披在身后,白皙如玉的面庞贴在幽黄的檀木桌上,平日里那双笑意不达的眸子,此时正安静地阖着。

睫毛长而微卷,在眼睑投下淡淡的影子。

他呼吸轻浅,像风吹幽兰一般拂过鼻前的杯盏,引得茶面泛起一抹细微的涟漪。

欣赏完毕,李婉取过男人手间虚掩着的茶杯,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

没道理啊,按理说,泻药的威力再大,也不至于把人给迷晕吧?

不料这时手肘被猛得一推。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牙齿磕上杯沿,发出“叮”得一声,紧接着,茶水顺着她的齿缝流入了喉中,李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后,她立马扔开杯子,双手扶住脖子干呕。一张清丽小脸因为刺激而涨得通红。

她望向沈挽月,泪眼朦胧,倒是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男人俯下身子,拾起滚落到脚边的杯子,轻轻地放回茶壶旁。

然后嘴角一勾,淡淡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李婉气得想戳烂男人那张如沐春风的脸。

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搞偷袭!

但是很快,抬起的右臂再也支撑不住地缓缓下坠,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逐渐演变得越来越剧烈。紧接着,疼痛开始蔓延到整个腹部,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内脏。

“咕噜噜——”,李婉的突然肚子响了,在寂静的房间里,这一声显得尤为突兀。

她猛得弯腰抱住肚子,踉跄着后退。

涨红的脸颊此时已经分不清是刺激的还是尴尬的,在自以为的羞辱来临之前,她起身冲向茅房。

沈挽月静静地看着她落荒而逃。

……

李婉虚脱地躺在床上,

回味起癸水和粪水一起崩腾的酸爽,她悲愤地干呕了。

这种感觉她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了。

“沈、挽、月。“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闭上眼前,李婉暗暗发誓。

她与此人,不共戴天!

此时,未名阁中。

睡梦中的某人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伸手掖紧了被子,然后闭上双眼。

一夜酣眠。

最新小说: 薛家嫡女 婆家子嗣单薄,我一胞多胎了 穿越世界:从慕容复开始 我为复仇而生却成了所有人的救赎 诡秘:求职之旅 嫡女重生,凰命在身 穿越兽世,绑定神豪炮灰拯救系统 京港往事 谢邀,人在长安,正准备造反 三清偷听我心声,洪荒剧情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