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阳瘟疫五(1 / 1)

黔葛翁,北疆最臭名昭著的毒师。

他喜欢养药人试药,毒死就随地一扔,手下冤魂没有数万也不止几千。他曾四处猎杀游医,起因不过是一个游医解了他下给孕妇的剧毒。

他还毒杀过西域边境的一个村的百姓,被大和尚从西至北一路追杀,后来便消失了踪影。

而姜离,就是他养在北疆老巢、用的最顺手、最长久的药人。

“十几年的以毒为食、以病为衣,习惯了而已,我不认为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姜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剥开木塞,一股清神醒脑的刺鼻气味缓缓弥散开来,司少虞捂住口鼻,一个运气飞身上了屋顶。

“百毒不侵是好,就怕诸位是有命想,没那命熬!”姜离嗤笑着,目光狠厉地扫过众人,“如何?要试试吗?”

不……

有人慢慢恢复了气力,站起身的第一件事,便是踉跄着夺门而逃。

他们是真的害怕了。

有的掩面而去,有的伏地痛哭,也不知是羞愧于方才的逼迫,还是悲痛于希望再次湮灭,又或是……

眼看大家都冷静了,姜离也软和了些,道:“我进番阳就是治疗瘟疫,索性今日一切暂且略过不提,你们放心便是。”。

说完便蹲在刚被抬进来的范老太太身前,摆了摆手道:“好了都别呆在这儿了,耽误我看诊。”

不提后来几日番阳人是如何的配合姜离言行,此刻司少虞站在一旁,盯着人施针一声不吭。

“毒解了,近日不可移动,照我方子熬成汤药,一日三次,餐后服用。”

姜离要求范胡子,也就是范中奇不可再禁锢医师,不可再不尽本职,对方连连点头,尽皆答应。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下来,姜离揉着脑袋想出门走走。

“司郎君,你跟了我许久了。”自她从小院出来,这人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说话,也不离开,就这么不言不语地盯着她,叫人心里发毛。

姜离转过身,挑着眉向身后望去。

青砖高墙之间,一幢八角黄色琉璃瓦的阁楼折射出灿烂的光彩,将姜离整个人刚刚好地笼罩其中。

她弯起眉眼,一双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向来人抱怨着什么。

“我说司郎君,你到底想干嘛?”

【“少虞,你又调皮了!”】

“司郎君?司少虞!”

【“少虞……少虞。”】

少难少忧,一声顺遂——是为少虞。

真是,太像了。

“你可识得巫……”司少虞话音一顿,姜离歪了歪脑袋,好像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司少虞回过神,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叫姜离?”

不然嘞?

姜离两手一摊:“多新鲜呀~敢情今儿一早和我说话的不是阁下?”

司少虞闻言翘了翘唇,三两步走到姜离身旁,二人并肩而行。

“姜离,一片好心喂了狗,就不想离开吗?”司少虞问道。

“不想。”姜离摇摇头:“我前儿抬头挺胸地进来,病没治好,人也没救成,第二天就灰溜溜的出去?”

两人一直往主街方向走着,姜离不乐意道:“那我多没面子?”

这时,有风卷起了地上的废纸屑,姜离往墙边侧了侧身子,还是被沾了一身。

“愚善,固执。”司少虞评价道。

“这哪里是固执?”姜离低着头,一边拍打着外袍上的碎屑,一边反驳道:“我只管治病,不管医心。再说他们大部分都不坏,只不过被恐惧冲昏了头,一时走岔了路而已。”

众生或许不畏死,但必定渴生。

若有一人死亡就在眼前,而活路近在咫尺。想来绝大多数的人,都会遵从内心对生的渴望,即便不择手段,也想去试一试。

“能活谁想死?我自个儿都做不到的事儿,又哪有资格要求别人视生无睹。”姜离耸耸肩,是真的不太有所谓:“何况他们也只是图谋功法,一没我下死手,二也没能力对我下死手。”

不然以她的作风,但凡是危机到性命的事,她必定会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司少虞闻言嗤笑道:“心慈手软。小心日后后悔。”

“后悔什么?”姜离努了努嘴,示意这人看看路边枯槁的行人,无奈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医师。我师父教我治病救人,我却因一言不合,反倒先去灭了人满门。你当我是黔葛翁那个老不死的吗?”

成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四处找晦气,生怕别人不晓得自己是个人神共愤的变态似的,。姜离恶心那疯子,她要是真那么闲,不如往去南疆去一趟,保准后半生过得风生水起,危、在、旦、夕。

说到黔葛翁,司少虞突然来了兴致:“你是怎么从他手里逃出来的?”

姜离没多想,随口应道:“命硬呗。熬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黔葛翁惹怒了西域佛门,大和尚一路追杀,连北疆氏族都不愿在明面上保他。那厮回不了老巢,时间一长,看守的走狗被姜离寻着机会杀了个干净,还活着的药人们便一同逃了出来。

至于后来嘛……

姜离语焉不详,不欲与陌生人多谈幼时遭遇,但司少虞不知怎的,好奇心仿佛十分之旺盛:“怎么没人去救你?”

“自幼失怙,无依无靠。”姜离回道。

这种时候,但凡换个有眼色、有同理心的人,都会转开话题,或者直接住口不说算了。可司少虞既不喜看人眼色,也不需要同理心:“‘离’者,分别、背叛、缺失之意。你倒是对得起这个名字。”

姜离闻言脚下一顿:“没错,是过的很烂。朝不保夕,任人宰割。”

一团团积压在屋檐上的白雪,终是经不住寒风的侵袭,重重砸在青砖之上,溅起了渗人的雪花。

司少虞侧过头,看着姜离对着他坦然一笑:“想必司郎君幼时一定十分幸福美满喽。”

不然怎么对得起这般殷殷企盼的名字?

【少虞,你乖乖的,小姨去引开他们。】

【十一王子,巫长安已死透了。和我们回去吧。】

【十一,这是我的妻子……你嫂子。】

奉京紫霄殿的书房里,挂着一副蓝衣女子烹茶图。

【她人呢?】

【死了。】

这是司少虞第二次听到她的死讯。

“她当着我的面,跳了无相崖。”他的兄长,站在那副人像前,泪流满面。

司十一望着渐渐离开的姜离,抿紧了唇。

姜离这一波回击,正中红心。

……

“姜医师,再给我点儿止疼药吧。”

“姜医师,我是不是快死了。”

“姜医师……”

瘟疫蔓延的很快,每日都有人死去。

“母亲!”

年迈体弱的范母还是没能捱过这一难,落气前,不曾看过独子一眼,落气时,也只留下一句“因果报应,都是报应!”后,便再无声息。

范中奇悲痛欲绝,情绪起伏之大甚至一度要背过气去。

周围衙役见状上前劝说,却被他一边泪流面满,一边撒泼一般地击倒在地。姜离这才发现,原来在番阳镇人口中,一无是处、碌碌无为的范中奇大人,竟还是个修为不低的修士。

还有这几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司少虞,只见他拧着眉头,一掌直直拍向了正在嚎哭的范中奇。

大概是很不耐烦了吧?姜离望着摊在地上的范胡子,转开脸眼不见心不烦:还好,给留了口气。

要说姜离为何会有此反应,还要从范中奇大人那日聚众闹事后说起。

自打姜离一手毒药放倒一大片,医师衙役都很乖巧的听从起了她的吩咐,至于范中奇,一个人照顾着老母亲,从不多余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司少虞,一直跟在姜离身边帮忙。

姜离这边给人上药,他就蹲在一旁递纱布,姜离替人清洗疮口,他就拿着水壶往下滴水。姜离诊脉他闭嘴,姜离施针他作陪。

十分的耐心,十分的配合,就连偶尔被忙碌的姜离指挥的团团转,也不曾变过脸色。

如此几乎是朝夕相伴的处着,二人也越发熟悉。姜离曾一度以为:这人只是有些冷淡,实际是个心思细腻的热心之人,

然后。

“司少虞,你在干嘛!”姜离一脸不可思议。

齐家巷的院子里,十几个病情最重的病人被摞成几沓,没有一个不是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姜离抽抽嘴角:明明她刚出去时还在醒着哀嚎,不过一刻钟都变成这样了,显然,是被人打晕过去的。

至于动手的是谁?

姜离瞄了眼抄着手立在原地的司少虞,无奈叹气:“你这是做什么?”

“你的止疼药对他们已经不管用了。”司少虞抬了抬下巴道,“刚才有人差点一头碰死自己。”

然后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放倒所有人,达成暂时的一劳永逸。

好吧,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尚且也算个办法。

姜离微微颔首,然后司少虞又添了一句:“主要是太吵了,我嫌烦。”

姜离的一张俏脸,“刷”的一黑。

接着又过了一日,在南城角,在姜离和一个衣不附体的小姑娘面前,司少虞直接用手,生生撕开了一个试图死前来一波寻欢作乐的男性修士。

女孩的一声尖叫卡在了嗓子眼,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呼吸凝滞,心跳骤停,若不是姜离一边施针、一边输灵力,费了老鼻子劲儿把人生拉硬拽地拖回来,今日火葬坑便又要多一条人命。

还不是因瘟疫而死的。

“司少虞。”姜离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就见这人眯着一双桃花眸,在两瓣尸体之间随意地站着,甚至懒得抹掉面颊被溅上的点点猩红。

他盯着尚且还很镇定的姜离,一袭殷红锦衣无风自动:“何事?”

姜离抬了抬下巴,示意这人看一眼还晕在她怀里的孩子:“你自己吓晕的,是不是得自己背?”

司少虞神色一怔。

姜离见状催促道,“你快点啊~”

司少虞眼眸微眯,自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你不怕?”

姜离莫名道:“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我见多了。”

司少虞又问道:“那你不觉得我下手太狠?”

这话问的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姜离眉头一挑,反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啊?”

比如以为她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大善人?用德行和善意去感动世间一切罪恶的殉道者?

司少虞乐了,眉眼间少了许多嘲讽之意:“我以为你会像放过范中奇一样,放过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姜离认命地背起女孩,转身往自己暂住的小院走着,“妄图□□幼女的渣滓,就算你不杀了他,我也会动手的。”

别跟她说什么还未造成真正的伤害,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扯淡。

……

最新小说: 萌宝乖乖:妈妈来了 暖阳向冰 九公主的心尖宠 爱上奶奶辈绿茶的男孙 全班死亡?NPC觉醒开始乱杀 封神劫起 穿越古代成农夫小鲜肉特种兵想哭 久仰大侠 美漫:金发碧眼热炕头,子孙炎龙 穿成豪门弃女,她靠玄学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