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代价5(1 / 1)

章鱼人很快化成了蓝色的血水,月镰吸收了它,刀上的黏液很快消失殆尽,除了从地上滴答的血迹能稍微判断出这里发生过一些争端,很难猜测到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岑繁花用镰刀勾住帘子拉好,把章鱼人曾经待过的病床周围复原,然后又拉上自己这边的帘子。

镰刀缩小,躲进岑繁花的袖口。

她不由得再次感慨镰刀的用处之妙,锋利无比,还能把怪物毁尸灭迹。

还剩下一会儿才到一小时的时限,她重新躺下,忽略那些嗡嗡嚷嚷,继续自己的推测。

会突然增大的声音,硬要解释说来的话,应该也是自杀的手段之一吧。章鱼人的极端行为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不能发生的求死行为。

章鱼人还没有发育完全,身体上的肉芽应该就是萌发的触手,鹦鹉喙没有那么大,刚刚长出来不久。如果岑繁花没看错,眼睛应该是第一批长出来的“新五官”,嘴是在章鱼人抬腕足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的。

退化则是早就完成了,五官、四肢,还有……额头上的那串数字。

岑繁花试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数字,红色的“03”像是纹身一样刻印在她眉心上,人类异化成章鱼后,在数字底部相同的位置会出现章鱼主控大脑和视腺。

岑繁花有点摸清了,现在03可能还没有引起她本身的异化,但随着环境对她的侵蚀,异化继续时,03会从表面深入皮肤和头骨下,成为控制她所有行为的激素源。

就算现在她没有开始向章鱼态转化,也一定会有一个契机引导着她走上章鱼人的异化之路。

至于应该是什么契机……岑繁花隐隐有种想法,应该是女声要求她们捏的喜爱的生物的设定。那就是所谓的“孩子”,尤其是试验官就是孩子的创造者之一,喜爱值让它们一定会占有病床上这些躺平待宰的人内心柔软的部分,反抗会变得更加艰难。

喜爱度超过50%,是怎样的喜爱呢?对宠物的爱是喜爱,对家人的爱也是喜爱。而章鱼产后抑郁的行为一定程度上也能解释为为了保护生育的孩子而开始放弃为了自己而活。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爱”呢。有种说法叫自私的基因,章鱼的基因导致行为的判定也正符合把生命延续下去的“自私”。

情况很不妙,身为人类尚有可能生产后患有极其折磨精神和身体的产后抑郁,章鱼人得到孩子后,岑繁花并不愿意让章鱼的自私控制住自己。

天性。岑繁花皱眉,她没想到这次要对抗的是爱子之心。

她想起戴凌阳和陈思哲。从各方反应来看,戴凌阳被认为是爱陈思哲的,但这份爱中,很难不掺杂一些杂质。

外界逼迫她爱自己的孩子,戴凌阳也在逼迫自己爱自己的孩子,哪怕受尽冷嘲热讽,也坚持把陈思哲看做自己唯一的希望。这种极端情绪牢牢地把控着她,她甚至通过Cyber idol这种捏人实体化手段创造新的儿子。

逻辑链好像是通的,但岑繁花始终疑惑着两件事。

一是为什么戴凌阳对于仿生陈思哲的数据如此敏感,二是她明明是接受过联邦著名高校教育的人,却安心在懂得很多事情的基础上甘做一只普通的贤妻良母花瓶,她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不认可教育的重要性,觉得陈思哲不上学也没什么。

前者的问题在于是陈思哲的数据不对或是她和博庞科技公司有其他的交易,还是很容易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那种;而后者在于,岑繁花怀疑她对陈思哲的爱有一部分是装的。

即使学不用好好上,漂亮的文凭履历在财阀之间也仍旧是硬通货,财阀当然不会在乎底层民众的想法,但废都法律在某些方面还是有试图保护底层民众的利益的。底层民众有商行投票权,这是财阀们争破头都要坐的经济控制席,在没有轮换的期间,无形的手如何控制市场几乎都由商行决定。所以财阀们才如此重视面子和声誉,名声好一点,得到的票数就更多一点。

说白了,戴凌阳对待陈思哲的闯祸行为不纠正,也不试图扭转他的思想,这件事情本身就与财阀的考量背道而驰,她行为的本质是让陈思哲的待遇在除她之外的人中口碑越来越差,不仅不利好家族,也不利好孩子本身。而那个一直隐身的陈捭星就好理解得多,他就是一个垃圾中的垃圾,对孩子的情况不闻不问,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女方,他最多伸手解决一下已经出现的问题,从不考虑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和另一半的困境。

戴凌阳究竟想做什么,她是真的没考虑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缺陷还是故意为之?

岑繁花脑子清醒不少,她理顺了戴凌阳身上的疑点,只剩下寻求证据了。

希望朝年能如她所想把岑繁花拜托的事情做好。

朝年……朝云……不是岑繁花她敏感,她是真的觉得这两个人可能有某种联系。岑繁花向来不是会注意身边之人长相的类型,但这次不止是稀有姓氏相同的原因,岑繁花已经稍微看清怪谈伴生物形态的朝云的五官了,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长得很快,朝云长大了一些的样子要更成熟一些。不得不说,这两人是真的相像。

——扯远了。

岑繁花晕晕乎乎,她有点想睡觉了,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在她眼前,她决定等可以起床时看一看。

问题就是:章鱼人应该是已经拥有了“孩子”的,那她的孩子在哪里?

岑繁花闭上眼睛,呼吸扑在发烫的皮肤上,反倒有点凉凉的,再吵她也要歇一下。

她得休息一会儿。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四周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她听到脚步声,有人来了。

岑繁花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和白大褂黑头盔正好对视了下。

黑色防窥镜一如既往地让人隔得远就看不清,岑繁花看不清白大褂的动作,她盘腿坐起来。

白大褂呵呵了两声,打开帘子:“你休息得挺好啊。”

岑繁花给自己定了个天真无邪的设定,这身份比较好套话。她说演就演,立刻表现得没心没肺:“是啊,太冷了,我睡一觉,对了,您有没有治冻伤的药啊,我全身都挺痒的。”

白大褂的脚步滞了一下:“有的,下次你就不怕冷了。”

他拎着一个药箱,放到操作台上打开。

岑繁花探着头看了两眼。

一排针剂,和一只布包着的东西,岑繁花表情好奇:“这都是我的药吗?”

“不是,”白大褂抽出一管针剂,“你打这个,这个是防伤寒的。”

“刚才温度怎么降得那么低,到多少度了啊?有零下十度吗?”岑繁花有心多套点话,她不太愿意接受针剂,先转移了话题再说。

白大褂看她一眼,倒没有不回答这问题:“零下二度。”

“我还以为到零下十度了呢。”岑繁花仿佛不在意,随口回答。

白大褂接了话:“那是你感受错了。”

“哦哦,”岑繁花点头,指箱子里的针剂,她稍微前倾身体,瞥到白大褂身上挂着一个倒计时,一排一动不动的三分钟数据,最下面一行正在动,倒计时两分多钟。看来白大褂可能有什么时限,岑繁花猜出来是在每个床铺的停留时限,她瞟了一眼立刻转开目光,表现得什么都没发现一样,“我打了针冻疮就能好了吗?”

“会好的,就是愈合得比较慢。”白大褂说。

“啊?我还以为打了就会好呢,”岑繁花激他,“有没有更好的药啊?”

白大褂语气硬邦邦的,但也确实没把她当回事:“这个药能补足你的御寒系统,下次温度降低或上升时你能很快适应环境,不用担心过热或者过冷。”

“这样啊。”岑繁花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警铃直动,那是变温动物的特征,违背哺乳动物的恒温情况。她不能打。

白大褂微微测了测身把倒计时器挡住,觉得岑繁花没发现什么,他伸手取针管,准备敲安瓿瓶。

岑繁花突然拉了一下白大褂的袖子,白大褂反应很快,立刻隔着手套抽了岑繁花的手一下,安瓿瓶差点被甩飞。

“你干什么呢?”岑繁花接住安瓿瓶和针管,把针管塞回白大褂手中,先发制人,有点生气地说,“打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会医闹的人。”

此言正中白大褂心虚之处,岑繁花敏锐地注意到白大褂身体有点发僵。她很快地继续自己的吐槽,接着说:“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捏的那个小狗儿呢?”

“狗?”白大褂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的试验体?”

“对啊。”岑繁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期待地催他:“快给我看看。”

白大褂有点无奈了:“你先打针。”

“哎呀,针头不是在你手里吗。早打晚打都是打,你先给我看看我的狗。”岑繁花尽量拖时间,她把安瓿瓶昧下了,尽量转移白大褂的思考。

白大褂被缠得没有办法,他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正是岑繁花随手捏的那只:“这就是你的。”

“真可爱!”岑繁花放大了自己的惊喜,她没说谎话,是真的觉得可爱,看着白大褂按了一下小白狗下巴处启动小白狗,然后积极地接进自己的怀里。

岑繁花表现得很配合,就是有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她没有反抗的意思,时间还有一分多钟,完全来得及,白大褂刚想摸回自己的安瓿瓶,耳朵里就听到岑繁花说出了一个非常令人在意的消息。

岑繁花摸着小狗脑袋,很自然地抹黑隔壁病友:“刚才好多人都在嗷嗷叫,但是隔壁病床安静地多了呢,就是出现了一声特别剧烈的响声,然后嗖嗖嗖的。她养了什么啊,能告诉我吗?是蛇吗?我还以为她跑了呢。”

岑繁花发现了,白大褂特别紧张病人的行动,比如反抗和逃离。反应能力虽然快但整体智商似乎降低了很多。手和脑子的想法有时不协调,比如刚才,脑子可能知道她不想反抗了,但当她拉袖子的时候手还是会拍她。

方便地说,白大褂作为章鱼化比较成熟的人,能发声这一点很神奇,不过比普通人傻上一点,岑繁花只要把信息点搞得密一些,就能牵着白大褂的鼻子走。

果然,白大褂听到岑繁花猜人跑了,顿时紧张起来。他也不想着打针和安瓿瓶了,迅速掀开帘子。

岑繁花心里倒计时。

还有三十秒左右,三十秒过后白大褂走了。

帘子那边空荡荡的。

岑繁花故作惊讶的声音响起:“哎呀,她人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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