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这个端口有问题，是贵公司整个防火墙的架构思路从根本上来说就是错的。”
不大的会议室内气氛紧张，隔着一张会议桌，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信息部主管江栋个字不算高，在这种场合下尤其怕气场矮人一头，故而早就站起身来，趾高气昂地指着刚刚说话女生的鼻子，不屑道：“架构？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架构？”
“信息部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他给周围几个满脸奉承的狗腿子递个得意眼神，“这个系统，你们能改就改，改不了就换人。张口闭口就要重建？”
“呵呵，”江栋冷笑两声，油腻的表情令人反胃，“拿老子当冤大头呢？”
“江主管，麻烦你态度放尊重点！”
坐在对面主位旁的男生气冲冲道，他早就忍够了。
一鸣地产的这堆草包，一个个连自家公司实习生水平都比不上，派头端的倒足。
要不是鹭姐放话，说之前那么多硬骨头都能啃下来，在这种小单子上败坏名声不值得，他们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可这儿毕竟是对方的地盘，闹起来只能是自家吃亏。
鸥鹭看了眼就要拍桌而起的汤源，拉住他自己站起来，不卑不亢的说：“江主管，你们做地产生意的，应该不会不懂地基的重要性吧？”
她笑了笑，面上还端的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一滩烂泥上边你还指望能盖起座摩天大厦吗？”
今天来甲方公司谈业务，鸥鹭专门换了一身职业打扮，个子高挑的她此刻脚踩八厘米恨天高，对比之下足比江栋高出一个头。
惨烈的视觉反差几乎要让趴在会议室门口偷看的魏哲笑出声来。
江栋被鸥鹭怼得脸色发青，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吐不出半点有建设性的话来，恼羞成怒之下，撸起袖子就打算跟她“理论理论”。
好家伙，这戏再看下去就该出事了。
魏哲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放下手正准备推门进去，斜地里突然探出只胳膊拦住了他。
谁啊这是，这么没有眼色？魏哲回过头不满地看向来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挺身影。
“鸣…鸣总？”这下，他冷汗是真流下来了，“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身着铅灰色手工定制西装，从头到脚打扮的一丝不苟，连头发丝都往外冒着贵气儿。
眼下，会议室里即将上演全武行，他却半点不见着急，只矜贵的抬了抬下巴，问：“怎么了这是？”
“就……”魏哲刚从行政部调过来不久，哪见过这种阵仗，情急之下，解释的话都说得结结巴巴，“江主管……总裁办给他们请来的顾问团他不满意，一直挑刺儿，说话还很不客气……”
“哼，”奕鸣闻言轻笑一声，微微侧了侧脸，对着身后招呼道：“罗絮，你去。”
“我本想给三哥留点面子，可架不住总有人给脸不要脸。”
“得嘞。”身高优越的女人从他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来，应声甩了甩海藻般的卷曲长发，迈着大长腿越过二人推门进去。
从魏哲身旁路过时，甚至还不忘跟他摆摆手打个招呼。
“……絮姐！”这可是总裁身边的红人，魏哲赶忙立正站好，目送罗絮踏入战场。
她今天是跟着奕鸣来开董事会的，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有个合同落在办公室没拿，不然也赶不上这出好戏。
进门后，罗絮嘴角带笑，先是在会议室内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当她的眸光略过鸥鹭时，瞬间怔住了。
狗男人，难怪要叫她过来。
罗絮暗啐一声，忍不住回过头怒瞪奕鸣一眼。奕鸣挑挑眉，不以为意，他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冲她几不可查地摇摇头。
突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微微后撤半步，门外阴影将他的英俊面庞遮住大半，衬得他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怎么了？
罗絮皱起眉头，不明所以的将注意力转移到会议室内，还没来得及调整好表情，就撞上了屋内众人纷纷投过来的视线。
靠，她赶紧重新挂上一副笑脸，调侃道：“呦，这是哪来的美女啊？江主管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
江栋也没想到罗絮会来，换做是总裁办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但在罗絮面前放肆，他总归是没那个胆子。
“哪儿的话，不给谁介绍也不能不给絮姐介绍啊。”
偷摸着，他背过手去悻悻地放下袖子，尴尬笑道：“这位是奇瑞达那边派来的顾问，鸥鹭小姐。”
“这位是罗絮，罗特助。”
Luo Xu？熟悉的音节让鸥鹭情不自禁地晃了神，等反应过来，又忍不住自嘲。
同音而已，这可是位飒爽的姐姐，和她认识的那个罗绪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总算是有人能压制住江栋这个傻缺了，鸥鹭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幸灾乐祸，没想到啊这位江主管还有两幅面孔呢？之前不还牛气哄哄的吗？
罗絮接收到她好奇且感激的眼神，险些控住不住笑场，忙咳嗽两声掩饰过去。
“贵客，贵客啊。”她走到鸥鹭身边，拉起人家的手来，言辞恳切道：“我们一鸣地产成立时间不久，现在用的防火墙还是上一任老板搞出来的破烂货。”
“早就听说奇瑞达是信息安全领域的龙头，我们的安全系统可就拜托贵公司了。”
她这番话无异于是将江栋的面子扔在地上踩，汤源他们几个年轻气盛的听到，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也就鸥鹭还收敛着几分，客气道：“您过誉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
她迟疑了一下，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们与贵公司负责人的思路不太一致，他也说了，打算换别的公司重出方案，那……”
“别呀！”罗絮看热闹不嫌事大，打断鸥鹭的话，矫揉做作道：“不至于不至于，如果你们奇瑞达都解决不了问题，那其它公司岂不是更指望不上了？”
“不就是和负责人谈不拢吗，这哪算是问题？”她打个响指，笑容狡黠，“我们换个负责人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不光鸥鹭他们懵了，就连江栋本人都懵了。
“这，这……”
想到丢了职务会有什么后果，江栋不光脸色发白，他瞬间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
“絮姐，您不能这么干啊！”
这下，江栋也顾不上面子了，当着众人的面趔趄着扑到罗絮身边，拉着罗絮的衣袖泣声道：“我可是三哥的人，这事儿小奕总他也不能同意啊……”
说话时，他嘴唇都控制不住得打着哆嗦，那张肥腻的脸倏地凑在罗絮眼前，让她好一阵厌恶。
“小奕总？你叫谁？”罗絮冷笑两声，用力拂开江栋扯着她袖口的那只手，“鸣总就在门口，要不你亲自去问问他？”
一时间，众人纷纷将目光调转向门外，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除了鸥鹭，她刚才一直盯着门外来着，这才在奕鸣离开时如愿以偿地望见他半张侧脸。
早在罗絮刚进来那会儿，欧鹭就注意到她微微偏头看了眼门外。
这下意识观察周围人动向的小习惯，是她和黎嘉树还在一起时养成的，没想到时隔多年终于派上了用场。
估计那位鸣总早就在门口观察着了，只是没出现，直到这出闹剧离谱到他也看不下去，这才派人来救场。
但这些，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个人为什么和黎嘉树那么像？
像到两个人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鸥鹭难以自控，刚向前小走了两步，就被罗絮伸手拦住。
跑得倒快，罗絮腹诽一句，笑道：“董事会快开始了，鸣总还得去开会。”
说着，她打量了一下鸥鹭略带焦急的神色，疑惑地问：“鸥鹭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男人已经走远了，现在也不是追问的好时机，鸥鹭叹了口气，摇摇头。
“没事儿就好。”罗絮笑笑，掏出手机来，给楼下保安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上楼来把江栋这帮子人都清理出去。
不出三分钟，保安们就兵分两路，连人带行李打包好丢出了总部。
看到江栋被捂着嘴拖出去，罗絮心情大好，连眼角都笑弯了起来。
江栋气得想骂人，却吱吱呜呜的张不开嘴，脸都快紫了。
汤源他们觉得扬眉吐气，鸥鹭却隐隐觉出几分不对劲。可惜还没顾得上细想，罗絮的动作就打断了她的思考。
“坐下说吧。”罗絮微微躬身，礼貌的伸手示意。
总裁助理也算是高管层了，既然对方都放得下身段，鸥鹭也只能客气一笑，带着汤源他们坐下。
罗絮顺势坐到鸥鹭对面，随便在桌上挑了个没开过的瓶装水，拧开喝了两口，“讨厌的人都被赶走了，我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贵公司的技术水平我们是认可的，否则不会在国内专攻信息安全领域的那么多家公司里独独挑中你们奇瑞达。”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神情明显放松下来，她却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个恶劣的笑，“但是……”
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透过瓶身中转动的漩涡看向鸥鹭，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这种恃才傲物的服务态度让我不是很满意呢？”
什么叫恃才傲物？汤源差点没被她话里的转折噎死，站起来就要反驳，却又被鸥鹭一把扯了回去。
这人就是故意的，她算是看出来了。
拿他们当枪使就不说了，现在连黑锅都想甩给他们？呵，做什么美梦呢？
想着，鸥鹭微微一笑，也不见气恼，神色是同罗絮如出一辙的气定神闲，“罗特助，您都说了要敞开天窗说亮话，那索性干脆一点？”
小丫头现在气势还挺足，罗絮抬起头，颇感兴趣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