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年正月，取暖系统上线。
这一年的祭典无疑是最热闹的一年，人们不再单纯仰仗神殿的祈祷以提供希望，而是尝试着以自己的智慧创造快乐。两区的平民们自发铲雪清路，为负责偃甲炉雪力收采的祭司们提供便利；来自A区的几位贵族组成了乐师队，自发地为B区的平民提供音乐表演；代瞳管理着公共图书馆的玄宫祭司崔琮写出了一部关于上古补天传说的群像故事，被神殿祭司们演绎成了祭典的特别项目……
连王某也没闲下，快入夜时开始发动灵力组合招，给大家展示了一个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落，玉壶光转，当场就是一个与民同乐，直直引起了人群如浪般涌起的欢呼声。
夜幕深沉，祭典已然结束，而从早持续到晚狂欢着的人们也怀着痛快的心情回到家中。簌簌雪花仍在无声落下，一间又一间洁白石穹顶架间的磨砂玻璃亮起不同色调的灯光，从高处看来仿佛星彩倒悬。
一改长久以来的低心境，角色难得一改沉郁庄重，心情值短暂地恢复到了100满值。王某的心情同样也很愉快。她站在C区边缘俯瞰脚下雪中两座比起先前已经大有不同的城池，无论游戏之中还是游戏之外脸上都挂着欣慰而明朗的笑。
“景略。”
安静之中，穿着便服的沈夜踏着雪走了过来。他还是一副冷脸冷皮的死样子，但神色无疑比平时舒缓多了。
“早啊。”
“天已经黑了。”他面无表情地吐槽。
自从王某把话说开之后，沈夜闷了一段时间，后来大概也想通了，两人就恢复了少年时的友情关系。
“晚上就不能早了？气抖冷。”王某哈地笑了一声，“大半夜还跑出来，不陪你妹？”
“你说小曦？方才华月为她镇梦，现已睡下了。”
“那华月呢？”
“回神殿了。”
王某想了想，问：“要不要去喝酒？我去神农那偷点。”
“……你不然还是为流月城积点德吧。”
“哦，那我换个说法，我去神农那求点大自然的馈赠。”
再捎上瞳和华月，寂静之间虽然没热闹起来，但一下变得很拥挤。
王某平时常来办公，这里长期放着一套桌椅，她不在时，来弹琴陪伴沧溟的华月坐的也是那张凳子。现在瞳坐轮椅，王某有位置，华月和沈夜反倒要站着。
敬辉搬酒过来时本想再添两张凳子的，王某大手一挥，干脆招呼着另外两个围着地上的酒坐下了。
“沧溟喝酒吗？”
“你们喝吧。”
“行。”
她倒了三碗起来，最后一晚递到了瞳手边：“喝？”
“不喝。”
“不喝就去小孩那桌，”王某拿了罐果酱放他手里，“喏。”
拿着果酱被赶去小孩桌的七杀祭司扭头问沧溟：“……她平时一直这样？”
沧溟：“→_→你说呢。”
喝了酒，王某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盒自制飞行棋——地图是她找了张方形公文纸载入图片做的，棋子和骰子均由瞳做零件剩下的矩木料子改造涂装而成。这玩意是不久前王某懒得上游戏大厅匹配玩家才做出来的，目前还只有沧溟和华月一起玩过，连瞳都还不知道她要这些边角料干嘛。
她铺正棋盘，把十六个棋子一一码在位置上：“谁要玩？绿子是我的。”
华月：“我来红子。”
沈夜：……？
沧溟：“我还是蓝。”蓝色是她的专用色，上边标了1234，这样沧溟就能指挥在图前的王某或者华月帮忙行动。
连城主都下场了，沈夜和瞳不禁同时：？
“行，剩下还有黄的。”王某抬头看他俩，“你俩谁玩？”
瞳主动退出：“我不玩。”
三个女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在了沈夜身上。
“阿夜。”这是目光期待的华月。
“夜，是兄弟就来玩。”这是冷酷的王某。
“阿夜，你行不行？”这是打出一万点暴击的沧溟。
沈夜面无表情地流下冷汗：“我不会规则。”要是说不玩想必会死吧。
令他紧张的目光顿时松弛，王某收回目光，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华月，去。”
“阿夜，这棋是这样玩儿的，四色分为四个阵营，你需要……”
飞行棋的规则并不复杂，况且这还是原汁原味传统线下版，有华月清晰简洁的科普，沈夜很快就听懂了整套规则。
他坐黄棋，王某绿棋兼任沧溟的蓝棋，华月红旗，一场来自流月城内部的四人旷世大战很快开始了。
投出6的沧溟：“1。”
王某帮忙出门顺带又投了个3。
沧溟：“2。”
王某将2号蓝棋移了三步。
投出4正好能飞棋并杀死一颗终点黄棋的华月露出了悲悯的微笑：“阿夜，对不住了。”
已经被沧溟和华月各自炸过的沈夜：……女人好可怕。
好在他连续掷了一个6和一个5，非但炸了华月刚出门的另一颗棋报了仇，还让死亡の小黄子又重出江湖。
“没关系，我原谅你。”他风轻云淡。
再度轮到王某投掷点数，一个6。
“你很会打吗？会打有个屁用，”王某移动棋子，炸掉了刚刚吃掉黄棋的红子，停在了沧溟家门口，笑眯眯地晃着骰子对华月说：“出来混，要有势力——”
一个4。
“要有背景——哟吼！”
杀疯了的绿棋一跃四步，吞掉了沈夜快到家的黄棋。
王某得意洋洋地凑近沈夜：“原来是小瘪三！”
沈夜的脑门上登时爆出了五个青筋：“你等着。”
几人围着玩了半夜棋喝了一夜酒，期间华月退出时瞳加入了战场——他坐在轮椅上也没法碰，因此王某干脆给所有棋子都标了数字，由华月继续坐在原地听瞳的指挥帮忙前进。
那一把瞳手气（或者说华月的手气）大爆发，非但将其他三人的棋子轮番炸过还最早到了家，当即成为了所有人炮轰的重点。
杀意骤起的沧溟笑意吟吟：“景略，给七杀祭司赐酒。”
瞳：“我不喝。”
“是。”王某无视他的抗拒，给沈夜和华月使了个眼色。
坐在酒罐边的后者立刻会心，舀了满满一碗的酒递给身旁的沈夜，而沈夜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酒递到瞳面前。
“七杀大人，如此良辰美酒，岂能不对月共饮？”
“你也跟她们胡闹？”瞳面无表情，“明明是你们玩不过，联合起来要灌我。”
他说话还是没什么起伏，但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诶~我们可是向来以诚待人啊。”起身的王某从沈夜手中接过酒碗，弯腰给瞳来了个轮椅咚的同时将碗口递到了他面前，“来，大郎，且喝了这盏残酒。”
眼看酒满到都快溢出来的瞳：“……你管这叫残——”
酒碗口已经碰上嘴唇，为了不让倾出的酒液溢落，他只能被迫将酒饮下。好在王某喂人东西很有经验，倾碗的角度恰到好处，没将瞳呛着。
一碗素酒下肚，他眼神依旧清明，但苍白的脸立刻浮上红晕，呈现出微醺的醉态。
王某将碗递给华月接走，有点惊讶地摸了摸他的脸：“不是，这就醉了？”
他捉住她的手腕：“早说了我不喝。”
听起来像谴责，但语气听起来居然反而更愉快了。瞳放开她，因酒意而终于泛起点血色的嘴唇似乎有些微微勾起。
“再来一轮。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七杀祭司的代价。”
“看来棋子的尽头要通往生灭厅了。”沈夜笑起来，率先将棋子给摆正。
最冷峻的这个都已经放飞自我融进氛围，在场的其余人当然也没有理由为无意义的愧疚冷了气氛。
只是飞行棋玩到后边也很无聊，几个人干脆收了棋，绕着沧溟重新坐定开始聊天。
其实说要聊天，其实也没什么主题，充其量不过是大家凑在一起谈一谈工作和生活。
华月长期在平民中走动，可分享谈资要更多些，因此也是她边弹箜篌边承担活跃气氛的责任。剩下几个要么就没有生活，要么就生性沉闷，好在王某虽然安静，但多少也能起到调和的作用。期间瞳谈及蛊虫话题，让融洽的气氛有些降温，王某冷不防来了一句理直气壮的“那又怎样，我地狱认识的人可比天堂多呢”，沧溟闻言噗嗤一笑，用新的话题揭了过去。
在那一夜中，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乘兴而来，直到次日黎明再度到来，终于尽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