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不许哭!”周良站在女人面前,开口。

阿仪满眼泪花的看着男人,说:“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你这是在可怜我吗?”周良看着她问。

“不是,我是说这咖啡太苦了......”

周良闭眼,深吸一口气。

对面,阿仪反应过来,

“现在的人控制欲真强,管天管地,还管人哭不哭了?”阿仪委屈道,“我就哭,哭给你看!”

说着,阿仪张开嘴,准备大哭一场,借机发泄一下这么久以来自己心里的烦闷。

“随便,其他人看不到我,丢不到我脸上。”周良注视着她,说。

张开的大嘴僵住,阿仪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后,说:“算了,留着眼泪,这都是刚刚喝下去的咖啡!要钱的!”

周良像是被女人的无赖劲儿感染到了,只见他嘴角一弯,无奈看着对面的人。

男人笑了,这是阿仪从在殡仪馆里见到他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笑。

他今天看起来不似前两天那么严肃。

周良看着女人,说:“先出去吧,在这和我说话,店里的人会以为你精神分裂。”

看了眼旁边的顾客,阿仪点头,说:“等我把东西吃完先!”

***

拿着喝了一个小时仍剩一大半的咖啡,阿仪跟着周良,慢慢晃悠到了隔壁的公园里。

早上十一点,公园里的除了喝水的鸟,叶子上的昆虫,没有一个活物——

包括阿仪和周良。他们俩,一个鬼,一个行尸走肉。

“哎呀,这咖啡也太苦了。”走在路上,阿仪边喝边抱怨道,“苦的我全身发僵。”

周良走在旁边,看着女人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扔了吧。”他说。

看着杯子,思考了两秒,“好。”阿仪回道。

说着,阿仪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手中咖啡,随后,她将杯子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扔了,走吧。”

周良看着阿仪流畅的动作,顿了一下后,他跟上女人的脚步。

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后,两人最后坐到了路边的长椅上。

不长的木椅上,左边坐着周良,右边坐着自己。阿仪能明显感觉到今天的男人不似昨天,今天他全身带着股释然的气息,对自己的抵触也不如前几天强烈。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周良:“你先说。”

阿仪点头,“你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她问。

周良转过头看她:“我在想让你先说话。”

“......”

“啧,能不能认真点儿”阿仪说。

周良看着她严肃的脸,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阿仪问他。

“没有。”

阿仪白他一眼,说:“刚刚,姚芸的话...你听到了吧?”

周良收起笑脸,点头。

“那你......”

男人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做好了跟一个陌生人分享原生家庭的准备。

半晌后,男人开了口:“说没有触动是假的,毕竟当初我妈一走就是几十年,从来没联系过我。”周良说,“我反正也是从小挨我爸的打挨到大,皮厚,可能她一直觉得无所谓吧。”

真的跟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阿仪低下头,没说话。

见旁边人沉默了,周良此刻也没了调笑的心思。

一开始,阿仪问他有没有什么遗愿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杀。周良一直觉得自己丧失了一段记忆,有关于自己的自杀的,或者是再早一点的记忆,他统统都不记得。

周良承认自己心里不健康,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自杀。当初选择当护林员的时候,他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可以说,抛下一切去到山上不是个冲动的决定,就在他看到白灵山的那一刻,他确定那是自己的归宿。但那绝不意味着死亡。

周良看着旁边的人,心里想了很多。

他这辈子,可能除了那个始终瞒着帮助自己的妈和前女友以外,就只有旁边这个,为了回家而一直缠着自己要实现心愿的人了。

......

“其实我这段时间,脑子里也不是都全是空白。”周良看着阿仪说。

有戏,阿仪猛地抬头看男人,问:“比如说呢?”

周良开始承认:“嗯,有关于我妈的。”

“没听小芸说这话以前,我其实只是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的。毕竟那天她和我爸打架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看起来状态很差。”

男人叹一口气:“二十一年,那是我自八岁以后,长大以后第一次看见她。我以为她会过的很好,但是她没有,说实话,我很失望。”

说完,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以为她当初逃离了这个畸形的家庭后能过得很好,但是她没有,我真的很失望。”

阿仪又低下头,手指不停在木椅上打转,

“你...想她吗?”阿仪问。

想她吗?周良也想知道。如果人的感情能够简单的用想与不想来概括就好了,这样他也不用纠结这么多年。

“不好说。”他回答,“但是在听到小芸的话后,我很肯定我不恨她,虽然不那么强烈。”

男人自嘲似的摊手:“大概,这就是血缘的力量?”

阿仪抬起脑袋,转过头,她两眼发光的注视着男人。他真的和前两天不一样了,她想。

“这段时间还想什么了吗?”阿仪又问。

听到女人的话,周良呼出一口气后,看着天。

男人双手撑在后脑勺,缓缓向椅背躺去:“还有我那只狗吧,挺舍不得它的。”

狗,殡仪馆也不能养狗啊。

“还有呢?”

“没了。”

听到男人这话,阿仪也叹一口气,学着他的动作躺在椅背上,说:“那你就没什么遗愿了呗,现在妈妈也见了,她很关心你。狗子也见了,它在史飞哥那儿养的好好的。”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说我没什么遗愿。”周良强调。

阿仪斜眼撇他,

“你没发现你今天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吗?”

周良想了一下,说:“确实。”

“你不觉得是听到自己妈妈这么多年仍在关心自己后,你才开心,释然吗?”她试探道。

是吗?周良双眼发直的盯着前方,深思。

许久后,

“帮我给她写封信吧,阿仪。”他说。

男人的外套被阿仪烧了,现在只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他双手抵在脑后的这个动作,让他手臂的肌肉显露无疑;肌肉线条流畅,黝黑,紧实,再加上男人放空的眼神......

阿仪直起身子,看着旁边的男人。她眼神里是什么情绪,自己也很难描述,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很难从男人的脸上移开。

......

男人张口后,阿仪没急着在本子上写字。

想起昨天男人对自己的嘲讽......阿仪拿着笔…

哼,终于等到了。

双手抻了抻后,只见女人全身放松,接着,她腰杆一弯,又慢慢地靠到座椅靠背上。

眉头一挑,阿仪戏谑的看着旁边的男人,说,

“加钱!”

***

在去秦晓丽家里的路上,阿仪很忐忑。

刚刚在公园的时候,她遵守职业道德,极力避开前面的内容,用周良的那个本子,在最后几页空白纸上,一边听着男人说,一边写上了他想对母亲说的所有话。

一开始阿仪还在感动,在流泪。可现在坐上车,要赶往目的地的时候,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自己手上的这个笔记本,可能是一对误会了一辈子的母子的唯一解开心结的方式。

阿仪看着包里的东西,现在才意识到姚芸说的谢谢那两个字分量有多重。

心脏在蹦蹦跳,不知道是因为周良坐在自己旁边还是什么,阿仪现在全身冷汗直冒,甚至越靠近女人的住处,阿仪心里越是没来由的感觉到难受。

难道是咖啡喝多了,心悸?阿仪想。

下了车后,周良陪着阿仪走到了秦晓丽家的楼底下。还没上楼,周良便停在了原地。

“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阿仪转过身问他。

男人看着阿仪,摇头:“你上去吧,把我的话带给她。”

阿仪站着久久未动,观察着男人。从他脸上,她找不出任何胆怯,害怕。他为什么不上去,她不知道,就像男人上瞬间来得那么轻易的豁达,让人摸不到头脑。

这真的是你的遗愿吗?不是杀爹,只想对妈妈说两句话?阿仪看着对面的男人,很想问出口。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恳挚......

瞅不见任何端倪。算了,阿仪认命的转过身。

“好。”

边走,她的话边消失在楼道里。

女人的家在三楼,没上几层楼,阿仪就站在了门外。

在门外,阿仪站了很久。观察女人家门口干枯的艾叶,生锈的铁门,积满灰尘的对联。看了半天,她就是不敢敲门。

要命,阿仪发现自己反而退缩了。

可是,包里还有男人的信......没纠结多久,叩叩叩,阿仪鼓足勇气,轻轻敲响了房门。

很快,铁门打开。

闯进阿仪视线的是个干瘦的女人。仅仅两天,秦晓丽整个人暴瘦、脱水,跟两天前阿仪看见的判若两人。

“秦姨?”阿仪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你啊。”看见是阿仪,秦晓丽张口,勉强扯出个微笑,“先进来吧。”她打开大门,拉着阿仪进去。

屋里灯光昏暗,窗帘此刻全都被拉上了。进门后,阿仪不仅被迫两眼一黑,屋子里,一股食物发酸的味道也飘散在空气中,不停刺激着她的鼻腔。

正前方,客厅的沙发上,杂七杂八堆满了杂乱的衣物;茶几上,唯一的那束鲜花,现在早已干枯凋零,只剩一两片叶子挂在枝干上摇摇欲坠。

转过身,厨房的餐桌上,左一个右一个放着好几桶不同口味的泡面,散发着股股酸臭,还有......餐椅的旁边,那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阿仪被眼前这幅景象震惊的钉在原地。

走在后面,将门关上后,秦晓丽走到窗台拉开窗帘。伸出手,帘子刚一拉开,强烈的阳光就突然刺激着女人脆弱的瞳孔。

双手勉强在眼前遮挡了一会儿后,她渐渐适应了照射来的阳光。放下手,转过身,秦晓丽看着阿仪,虚弱地开口:“是...是我儿子有消息了吗?”

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周良去世后的日子的,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形如枯槁的女人是怎么说服自己撑过这两天的,这一刻,阿仪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来找她。

阿仪看着对面的秦晓丽,慢慢取下自己肩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走上前,她走到女人的面前,伸出手,将东西递给她,

“最后几页,是周良想对你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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