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暖晴光(1)(1 / 1)

曲蘖馆建在半山腰上,此时夜深了,自无旁人相扰。西眠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看见群山间一簇薄光,那是远处的灯塔。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这么高的地方了。

“司机怎么回去?”她忧心忡忡地望向道路两旁,山林深处像被裹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伸手不见五指,“这么晚了,开车下山不安全吧?”

纪宁生左手擎着伞,右手拿手电筒,体谅她胆小怕黑,特意放慢了脚步:“旁边五百米,有一个小院子,司机今晚在那儿歇息,明早送我们下山。”

话音刚落,他忽然停了。西眠慢他两步,也紧跟着停下。

一栋三层的小楼,藏在深山里,外围是庭院,种满花草,还有一片小型的竹林,西眠头回踏入如此静谧的地方,有种脱离尘世的寂然之感。

“这里是你设计的?”她发觉院子里的阶石砖瓦、一花一木,皆有人为精心雕琢的痕迹,再抬头仔细端详廊前的剔墨纱灯,脸上有橙黄的灯光,瞳孔中映出他的侧脸。

纪宁生不禁笑了:“怎么会?”他负责出钱,自然会有专业人士负责设计。他收了伞,推开门:“是不是把我想得太万能了?”

西眠踏入曲蘖馆。

里面空荡,只有靠窗的位置放了一张长沙发。地上铺了地暖,她脱了鞋袜,光脚踩在上面,乖乖坐着等。

纪宁生脱下风衣,去了后厨。过不多久回来,递给她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他自己喝的,还是酒。

两人斜靠在沙发上聊天,声音都放得很轻。

“所以,在你没见过我之前,就记得有怀之这个人?”他喝的酒,闻上去极烈,可他却好似没有半点感觉,眼神依然清明,在一片昏茫之际看着她。

西眠点头:“是,我一出生就知道这个名字,甚至比学语言还要早。”

纪宁生不觉意外。事到如今,他再不信邪,也没办法解释目前的状况。佛教的“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常被用作劝人向善,他却从未想过这句话居然有一天会在他身上如此具象地应验。

中国古代民间传说中,人死后会喝下孟婆汤,忘却所有前世的记忆。在这个语境中,为何他越来越频繁地出现相同的幻觉,看到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子,却有着和林西眠一模一样的脸。

多亏光线暗沉,他可以不露声色,明目张胆地看她。

巴掌大的小脸,肤白,唇红,眼角微上挑,恰如诗经中所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刚成年便如此,再过几年长开了,不知又会是何等美丽。

西眠在夜色中摸不准他的态度,在陌生的地方,为了缓解不安,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向纪宁生描述从小到大她做的那一个个梦。

十岁以前,只记起他的声音,后来,渐渐想起一个模糊的面孔,到十四岁时,某天晚上突然在梦中看清了他的脸,黑压压的眉,紧闭的眼,裹在沾满泥污的褥子里,不断有血从耳廓后方流下,滑入颈间。

纪宁生听了一阵默然。血流经耳廓后方,大概率是太阳穴中.枪,一击致命,天真年幼的她兴许不知道,不论前世他们多么相爱,这场缘终究是孽缘,走到头了,竟是一个极度惨烈的结局。

她说了好久,忽而停了,忐忑不安地看他,倾身靠近。

纪宁生明白她的意思,无奈一笑:“西西,我只把你当作城南的妹妹。”

“我知道,”西眠搭住他暖热的手背,急切地问,“你不是想不起来我吗?我们多见几面试试,也许相处久了,我们都能记起来那些事。”

纪宁生摇头:“就算记起来了,然后呢?”他不禁加重了语气,反问,“就算真的有前世,那又怎么样?全都已经过去了。”

她张了张嘴,不信他会如此铁石心肠:“宁生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他不再言语,将杯中的酒饮尽,兀自上了楼。

这晚林西眠睡在曲蘖馆的一楼,那张沙发上。半夜觉得冷,醒过来一次,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搭了一条毯子。

次日晨起,纪宁生早就先行离开了。

后厨已有一位帮工在忙碌。“林小姐起来了?”帮工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顿时笑了,“纪先生吩咐我给你准备早餐,您先去洗漱,下楼就可以吃了。”

楼上有洗手间,帮工告诉她二楼最左边的房间里有新的换洗衣服,也是纪先生吩咐要买的。西眠刚睡醒头脑昏涨,上楼后还是迷迷瞪瞪的,不小心拐去了右边……推开门,瞌睡全醒了。

占地约一百平的房间,模仿古墓的形制,一股森凉寒气扑面而来。眼前有无数黑黝黝的影子,倒把她吓了一跳,急忙摸索着开灯。

灯亮了更觉惊奇,居然是酒,全是酒,长短不一的酒瓶一排排、一列列地摆开,少说也有上千支。

纪宁生说曲蘖馆从不对外人开放,那这么多的酒,是他用来喝……还只是收藏?

西眠冲完澡换身衣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故作无意地问起帮工:“纪先生有酒瘾么?”

“怎么可能,”帮工否定,“在我们纪家,纪先生可是最自律的人,只是酒量好。”

她想起昨晚他喝得不少,却仍然不见醉态,也赞同帮工的看法,强行压下心中疑惑。

吃完早餐,纪家的人过来接她。除了没见过的司机,还有另一个眼熟的人。

“Miss Lin?”杜兰·斐加达换了一套休闲装,摘下墨镜,对她微笑。

昨晚斐加达听从纪宁生的吩咐要强行带她走时的模样实在唬人,西眠今天见他还是发怵,双手并用比划着,用生涩的英语问:“纪宁生呢?”

“你是说宁?”斐加达耸肩,“他说想找地方静静,谁又知道他去了哪呢?宁担心你的安全,让我送你回去。”

和平年代,怎么样都不会出事,她不明白他的顾虑,认为大费周章请斐加达过来是多此一举。

这天过后,西眠和纪宁生再度断了联系。她想方设法找纪赢讨要到他的电话号码,每天早晚给他发去消息,他从未回复。

-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西眠宅在家里,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闲时将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反复看了三遍,仍不能抚平心中震荡之感。

八月底,州海大学新生报到。

西眠和向阳约好在校门口见面,正午的阳光毒辣,她推着箱子跑到树荫底下,很快听见向阳在喊她的名字。

向阳利用暑假剩下的三周时间,去海南苦练潜水技术,人晒黑了不少,据说还和他的潜水教练处在暧昧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颗八卦的心早就蠢蠢欲动了,“上次你跟我打电话说的那人是谁?后续呢?”

“没后续,”西眠没好气道,“结束了。”

“不可能吧?唉,连个男人都搞不定,林西眠你是不是不行?”

“他不一样,”西眠挫败不已,“我这回踢到铁板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他告白啦?他拒绝你啦?为什么拒绝?女追男隔层纱,他凭什么敢拒绝?”向阳登时义愤填膺,“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我这就替你说理去!”

西眠哭笑不得,急忙拦住向阳:“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我说的那个人,比我大八岁。”

“大八岁怎么啦?你的优势就是年轻!唉,反正你先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男人这么没眼光!”

西眠踌躇半晌。

她自己没谈过恋爱,但向阳可是前任能组一个足球队那么多的情场高手,问一问,总没错。

“如果……一个人总是不回你消息,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不一定,”向阳十分严谨地回答,“有两种可能。”

西眠仔细听着。

“第一种,他是在欲擒故纵,故意吊着你,”向阳说,“第二种才是对你没意思。”

她愈发沮丧:“可惜,对于那个人来说,哪种情况都不属于。”

向阳倒是奇了:“那你说,他为什么不回你消息?”

不用说,她早已明白。

他们之间,并不像现代社会互相试探的普通男女,因为揣摩不清对方的心意,在玩你追我藏的游戏。

在她手机的联系人分类中,有专门给他的一栏,被她特意置顶。

点开消息框,能看到这段时间她发给纪宁生的消息。

[今天,我又梦到怀之了。怀之就是你。]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害怕想起来么?]

[如果上辈子我们相爱过,这辈子为什么不能再重来一次?]

[宁生哥,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

……

还有十分钟前她发的最后一条:[今天是大学新生报到日,宁生哥,我想见你,你来找我好不好?]

[好。]

西眠愣愣地看着新弹出来的消息,回不过神来。

是纪宁生。他回复她了。

她发现自己紧张得连指尖都在颤抖,慢慢地打字:[你在哪?]

[在你附近。]

她急忙四处张望着,却寻不到他的身影,愈发焦急,生怕这消息是假的,其实纪宁生没有来,仍然下定决心要斩断他们之间的缘。

掌心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他又给她消息:[西西,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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