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心(1 / 1)

陆埅缓缓喝了口茶,微微一笑:“我告诉你这些,我有什么好处?”

方暹给陆埅的茶水斟满,道:“但是如果你不说,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就我所知,我儿子是在陈虞山手里。”

方暹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背靠着椅子,以最舒缓的姿态面对陆埅:“陈虞山对于你和陈氏集团还有李世妍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弄清楚。你自然是希望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要你肯说,我就能满足你所有条件。”

“目的呢?想知道这些的目的。”

“我和陈过卿有过节。”

“他已经死了。”

“我不甘心。”方暹盯着陆埅,一脸冷漠。

陆埅打量着方暹,想了很久,才道:“我说出来的事实,最终也不会作为你能报仇的工具。你还想知道?”

“陆上校只要你说,后面其他事情,我自己办,与你绝无关系。”

陆埅微微点头,笑笑道:“陈友良和陈过卿不同,陈过卿在事业上很有野心,原本他就和政府有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是他知道如果陈氏集团背靠军方,在事业权利上一定是随心所欲。”

“不过我相信方小姐心里也透亮,我当年,也是被陈过卿算计了,才做出至今都让我后悔的事情。”陆埅顿了顿,站起身走到包厢一侧,看着窗外竹林。

小风微拂,假如今天对话不是这么沉重的话,想必今晚的晚餐一定很惬意。

“和李世妍走到一起,是陈过卿一手策划的计谋。等我真的上了钩,我和他的合作就基本成了一锤子买卖。”陆埅回头看着方暹,道:“你和我今天做交易,总要有一个诚意的筹码吧?我一直觉得亏欠李世妍母子,如果我今天回答让你还算满意,我希望你能把他们母子送出国,彻底脱离陈家的掌控,我会感激不尽。”

方暹也站起身,走到陆埅面前,道:“没问题。陈过卿在与军方合作时,他的贴身助理有没有参与进去?”

陆埅凝眉思考了一会儿,道:“方天启?”

方暹点头。

陆埅一笑:“所有合作,都是他来洽谈的,陈过卿非常信任他。”

“那为什么最后陈过卿要杀了方天启。”

陆埅深吸口气,道:“方天启知道的太多了,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七年前那批军火。我具体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听陈友良提过只言片语,七年前有一批从俄罗斯引起的旧型武器要脱手,找来陈过卿,陈过卿当时派了方天启,可方天启却不肯,他劝陈过卿兄弟不要再掺和这些生意,大约是劝不过,陈过卿怕他反悔,才对他动了杀机。”

方暹垂下眼,自嘲似的一笑,道:“今天我们之间就权当没有见过面,李世妍和陈邡两个我会把他们安全送出去。”

陆埅点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方暹,转身走了出去。

陆埅这边刚走不久,林西就推门走了进来,看方暹站在窗边打着窗户吹风,道:“顺利吗?”

方暹仍看着竹林,怔了很久才道:“我其实想过,我爸当时一定也对陈过卿的生意有过参与,但是没想到一直参与了五年,直到七年前他才阻拦。林西,你说如果按照我们的计划往下推进,我把陈家上下给翻出来,也等于把我爸给翻了出来。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车祸意外才能让他清清白白的走吧?”

方暹这番话说的极是轻飘,像是累极了,一股由内而外的疲惫扑面而来。

林西动动嘴,却不知道安慰什么。

时钟挂在墙上滴答着往前走,两个人站在包厢里许久都不出声。

七年之间的计划临近尾声,却似乎突然就要这么夭折,一直为这个目标而活着的方暹,陡然间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的精神气,透心的寒。

真像是一个回家的孩子,充满信心的朝着他所认为的家的方向奔跑的时候,却猛然发觉,原来一直错了方向,不仅越走越远,连家都丢了。

陈虞山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方暹一直等它响第二次的时候才接。

陈虞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温暖,一时间暖化了方暹已经不知所措的心。

陈虞山问什么时候回家。

方暹微微翘起嘴角,做任何事都不后悔的方暹,突然在这一刻,希望时光倒退,退回七年前,父母去世后她不再去调查,不再纠缠。

如果可能,她希望在最好的时光遇见陈虞山,在心里没有一丝怨怼,没有一丝算计时,遇见最好的陈虞山。

电话里陈虞山得不到方暹的回答,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方暹终于忍不住,强忍着情绪回答马上回家后,挂断电话站在窗前痛哭出声。

她一直以为陈家有错,自己温和可靠的父亲不会有错,她一直以为是陈家上下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她父亲自己选的。

她捧着骨灰盒可笑的发誓,今生绝不让陈家好过,她步步为营处处心机扳倒陈友良,掏空陈氏集团,利用陈虞山,甚至准备毁了陈虞山。

毁了那个挚爱自己的,把自己捧在手心,想要和自己度过一生的陈虞山。

方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痛恨父母,痛恨自己的自以为是。

自己的家毁了,她还要去毁别人的家。

什么是代价?

代价是所做的这一切,最后用自己余生来买单。

林西看着几乎被事实击垮的方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七年随她一起这么一路复仇到如今,她所承受的一切,林西全看在眼里。

他想过方暹在复仇结束后情绪会有变化,却没想过险些将她击到崩溃。

所有安慰在现在都是苍白无力的,全都是。

林西开车把方暹送到陈虞山家门口,方暹闭着的眼半晌才睁开,怔怔的看着别墅透出的灯光,一瞬间的恍惚。

“我看起来,糟糕吗?”

“还好。”

方暹长长舒了口气,道:“我拖着陈虞山三天,你让加拿大我们的人把李世妍给夺回来,你把陈邡带上,去墨西哥。记住了,你只有三天时间。”

话说完,方暹紧了紧衣服,从车上下来头也不回的朝别墅走去。

*

陈虞山刚把下好的面端上桌,方暹进门的时候就闻见一股扑鼻香,虽然今天去了法国餐厅,但是其实一口饭也没有吃。

这时候闻见香味儿就觉得饿了。

陈虞山抬头看见方暹,笑着招手道:“倒叫你赶上了,陈邡刚才说饿了,我刚解决了他的肚子,这不准备自己吃一顿的。”

方暹脱了外套随手扔到沙发上,一边朝餐桌走着一边深深闻了一下,道:“现在下面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给我匀点儿。”

陈虞山把碗朝方暹面前一堆,就着凳子坐在她对面,皱眉:“你晚饭不是出去谈事情了?没吃?”

“你都说是谈事情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事儿,哪来的胃口。”方暹也不客气,拿了筷子挑起面条就吃了起来。

餐厅温和的灯光打在方暹脸上,让陈虞山觉得她有些不真实的好看。

上天真是眷恋她,给了她一副这么好的皮囊,假如没有这副皮囊,她想必也混不到陈友良身边去,更入不了自己的眼,便不会有后面那么多的事情。

陈虞山伸手帮她把额前有些恼人的碎发拨了拨,方暹吃着面,抽着功夫抬头看了看陈虞山,递给他一个微笑,然后咕哝着满嘴的面,道:“最近身心太疲惫了,愿意陪我出去走走吗?”

“去哪儿?”

“山里,住几天。公司的事情走得开吗?”

陈虞山看着吃着面说着话的方暹,心底划过一丝悲哀,他突然间发现,当心里认定了某一个事实,那就会忍不住猜忌所有与她有关的,然后来影响陈虞山的判断。

他以前觉得甘心被方暹在某一些事情上欺骗,可是现在突然很怕,害怕方暹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欺骗。

连厮守一生的承诺,也许都是假的。

方暹没有得到陈虞山的回答,抬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陈虞山。

陈虞山收回思绪,微微一笑:“公司的事情哪里有你重要,想去哪儿都可以,想去多少天都行。”

*

陈虞山不顾徐桦的反对,跟着方暹去了位于云南的哈巴雪山。

两个人没带多少东西,背着行囊,买了张机票就这么走了。

从小到大,方暹其实从未因为旅行出过远门,总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感太大的兴趣,可带着不纯的目的,带着陈虞山一直走到中国的最西南。

可没料到她一下了飞机,被瞬间的高原反应差点击垮。

陈虞山又心疼又好笑,扶着她打车到了酒店,找来氧气瓶,折腾了快一天的功夫,方暹才算是慢慢适应。

方暹坐在床边看外面夜幕缓缓降临,陈虞山倒了些温水递给她,打趣道:“你选这里,我还当你来过,原来也是第一次啊。”

方暹没好气的接过温水,道:“我自己没出去旅游过。”

陈虞山一笑,坐在方暹旁边道:“那我们这算不算蜜月旅行?”

方暹略带别扭的看了一眼陈虞山,看了看外面几乎都黑透了的天,道:“一会儿出去看看,有什么可玩儿的。”

陈虞山看着方暹渐渐冒红的耳朵,笑得更加大声,在方暹被笑得渐渐恼了之后,凑过去亲了一口,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几天,全听你的安排。”

*

方暹和陈虞山常年生活在都市,很少会穿着厚厚地冲锋衣爬雪山,雪地靴踩在雪面上的声音,咯咯吱吱像是形成了一股动听的音乐。

陈虞山一边攀爬着,一边回头看方暹。因为两个人都戴了头盔,说话的时候凑近耳边很大声地吼。

方暹喘着气,看着站在离自己不远不住回头看自己的陈虞山,快走了几步走到陈虞山身边,握上他的手。

陈虞山低头看着两个人戴着厚厚的手套握在一起,再抬头看看方暹,方暹冲他一笑,大声道:“我们握着,都丢不了。”

陈虞山握紧她的手,一步一步的朝雪山顶爬去。

我们握着,都丢不了。

这听在陈虞山的耳朵里,恐怕是方暹说过的最美情话,也许方暹自己没有意识到,可这几天陈虞山一直浮躁不安的心,突然缓缓沉淀。

雪山顶一片白茫茫,绵延无际,陈虞山拉着方暹的手并肩而立,站在山顶向下眺望总有一种坐拥天下的豪情壮志。

陈虞山看看身边,同样沉浸在这种豪情壮志中的方暹,心里那股复杂不言而喻。

松开方暹的手,方暹诧异的扭头看他。

陈虞山双手扩音,大声喊道:“方暹!我爱你!”

最俗不可耐的告白。

方暹却渐红了眼眶,雪镜遮着双目叫人看不真切。

她也很想大声回他一句我也爱你陈虞山,可是太晚了。

方暹解了头盔扣子,雪镜扣带,取下的一瞬间,陈虞山一惊,凑上去的功夫她已经全部去掉,陈虞山快速的捂着她的眼睛,怒道:“你他妈干什么!你会瞎的!”

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唯有陈虞山捂着自己的双眼带着余温。

方暹喜欢这种被冻得不得不清醒的状态,极度喜欢。

方暹挑起嘴角笑了笑,轻声问:“你会原谅我做过的所有一切吗?”

还带着头盔的陈虞山哪里听得清楚,只看得见他嘴皮子一张一合,侧头凑近了道:“说什么?”

方暹大声道:“我想和你接吻!”

陈虞山被这一句吼的一愣,好半晌都回不过神。

方暹扔了手套,拨开陈虞山的手,闭着眼把雪镜戴上,然后伸手给愣着神的陈虞山解开头盔,一手取下,凑过去就吻了上去。

方暹在和陈虞山之间,从未主动过。

或者说,从未毫无目的的主动过。

陈虞山愣神之间被方暹占了主导地位,因为猛烈,嘴唇都被咬破,冷风灌过去牙根都有些疼痛。

等陈虞山回过神,反守为攻加深了这个吻。

他知道方暹算计他,他知道方暹目的不纯,他知道今天在这雪山上的一切,等美梦醒来那一刻,就像是这飞扬的雪花总要飘散。

他逃避真相,逃避面对,因为他怕真相来的让他无法承受,他不知道在知道一切之后,到底能不能原谅方暹,能不能还这么刻骨的深爱。

如果一切重来,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愿意不愿意再与她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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