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1 / 1)

方暹左手戳破的水泡渐渐形成粉红色的嫩肉,趴伏在手背表面,看起来就觉得疼痛。

可方暹不在乎。

带好手套,摸摸左腕带着的手表。

林西把位置定在兴中路一家私人餐厅,方暹和那里老板杰克很熟悉,他是个法国人,做一手正宗法国菜。

最重要的是他的餐厅很安静偏僻,包厢独立性很强,每个包厢之间都隔着一个回廊,一般两个包厢里的人是很难碰面的。

这里一直都是谈一些不希望其他人窥探的重要事情的最佳场所。

方暹先到。

林西站在一旁拿着菜单与杰克一边聊着天,一边点菜。

不一会儿,服务生就引着方暹今晚约见的人来到包厢。

杰克拿了菜单说了句希望用餐愉快便关上门出去。

一直闭目养神的方暹这时才睁开眼,看见站在包厢里的人,微微一笑,站起身:“吴副书记好。”右手伸出,等待着对方握手。

对方显然对于方暹的“请人”方式很不感冒,冷哼了一声,不理睬她伸出的右手,径自坐在椅子上说:“有什么事儿就说什么事儿,方小姐这种方式我真是不敢恭维。”

方暹笑笑,收回手坐下。

林西给他们两个倒完水,垂手站在一旁。

方暹看了林西一眼,转而敲起桌面,看着面前的吴申杰。

他是T市市委副书记,主抓T市房地产业,本不是T市人,是在三年前从外省调过来的,对于T市他也许摸的还不那么清楚。

方暹倒了杯酒,眯缝着眼看着吴申杰:“吴副书记既然想单刀直入,那么我也不拐弯了。天晟房地产开发公司与吴副书记的敏感关系,我们双方都不用卖关子打官腔,你我心知肚明。我也知道你和陈氏集团总裁陈友良的关系,更知道你在T市设计房地产的大小公司多少都有干股参与,同时我还知道……”方暹挑着眉,眼睛始终盯着面前有些冒汗的吴申杰:“同时我还知道,过堂那块儿地皮的抢标,吴副书记帮了多大的忙。”

吴申杰在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显然对方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中间的细节。

他平时打个官腔,和政府官员上下级做做工作还可以,可眼前方暹是个商人,尤其是个知道他所有东西的商人。

这话,无论如何去接,吴申杰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方暹其实不在乎吴申杰能说点儿什么,她捏着那杯红酒在手里一圈圈的转着玩,“在T市,陈氏集团无疑是最大的龙头企业,吴副书记端着公家饭,那饭碗里面有多少米饭你我都清楚,吴副书记不过是想捞点外快养养家,让小孩子有个好的生活好的读书环境,这无妨。可有时候,立场站错了,万劫不复。”

林西从传菜间端过餐盘,放在吴申杰面前。

吴申杰看着眼前的法式料理,毫无胃口。

紧接着方暹面前也放了一份餐,方暹坐直身体,左手肘抵在桌面上,右手拿起盘子里的餐刀,在鹅肝上一刀轻一刀重的划拉着:“今天我和吴副书记聊天,只是表达一下我想要和副书记好好合作的意愿。只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谈话,最好不要让陈友良知道。陈友良能让副书记赚的钱,我都能。他不能让副书记赚的钱,我也能。”

吴申杰多是个聪明人,只要方暹不揭发,和谁合作都无所谓:“说说你什么意思。”

方暹换了手中的餐刀,拿着叉子叉起一片鹅肝,说道:“很简单,吴副书记继续和陈友良合作,未来陈友良让吴副书记做什么,我都希望吴副书记能知会一声。只要吴副书记遵守诺言,我一定遵守我的诺言。”

方暹抬眼看了林西一眼,林西会意,从伸手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吴申杰。

吴申杰接过,一打开,竟是清清楚楚一本帐。

所列账目归类明确,连带房产一并清晰列明。

吴申杰蓦地一身冷汗,几乎湿透西装。

方暹挑起嘴角笑笑,对林西说道:“你和杰克说一声,这个鹅肝今天煎的不好,火候过了。”林西点点头,转身出去。

方暹拿过公文包,扔给吴申杰,说道:“陈友良可不算什么好的合作者,他眼前的利益是最大的,至于你们的死活,是和你们本身的利用价值持平的。一旦你这个棋子对陈友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也基本可以弃了。你手里看见的资料,我能查出来,别人必然也能,尤其中盛集团。现在过堂那块儿地皮躺在中盛手里,吴副书记你晚上能睡得香?”

吴申杰拿出方暹后来给他抛过来的公文包,拿出资料翻开,抬眼看着方暹,说道:“我在T市执政一天,他陈友良就不可能轻举妄动。”

方暹一笑:“副书记也是着急过火了,这种幼稚的话也能说得出口?像吴副书记这样的人,T市不过是你的跳台,未来难不成你永远都在这个地方窝着?总有雄心壮志往上走吧?你现在手里的资料,是我们恒兴为副书记重新做的。在你原本投资的干股中间,做了一点手脚,让外人来查的时候,一时半会查不到副书记身上。我只有一个条件,只要副书记把与陈友良的合作内容告诉我一声就行,至于副书记赚钱的地方,我是不会断人财路的。必要时,我甚至可以送副书记一些财路。”

吴申杰把资料放在桌上,看着方暹,问道:“你和陈友良有什么过节?”

方暹微撇撇嘴,耸耸肩:“吴副书记可以回去和其他本市领导聊聊天,问一问方天启与陈友良有什么渊源,一问便知。”

吴申杰深吸一口气,缓慢的吐出,眼前是骑虎难下。

方暹的工作做的太充分,不只给吴申杰指了一条路,更连退路都指了出来。

除了年轻些,与陈友良一些作风尤为相似。

可陈友良不如眼前这个年轻人阴狠。

狠得让你根本没得选择,只能听她的。

吴申杰这时候想退,再也没机会。

林西再进来时,就只剩下方暹一个人又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她面前的鹅肝切的很零碎,但是却没吃多少。

站了好一会儿,方暹才慢慢睁开眼。

林西问:“还有几样菜没上。”

方暹怔了一会儿,站起身:“不吃了,回去。”

*

吴申杰没有回家,方暹今晚对他说那么些话,都让他心里无法平静。

虽然在方暹面前做出了选择,可对于方暹他又天然的不信任。

毕竟从来没有合作过,更重要的是,他连方暹究竟在T市是谁都不清楚。

吴申杰叫司机在T市兜了几圈儿,最终去了郭省军家里。

郭省军是T市市委副书记,与吴申杰不同,他是土生土长的T市人,主管招商项目,与吴申杰私交也是很不错。

一般官员私交甚好,却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八九点钟吴申杰来郭省军家里,叫郭省军好一顿意外。

招呼了坐下,吴申杰绕了一会儿虚话,才问起陈友良与方天启这二人。

郭省军却皱起眉头,显然没料到吴申杰会来打听这个。

政府官员,除了那些真正清廉的,拎得清的又有几个。

官场浮沉几年,多少底线都被一朝葬送。

郭省军本不愿意多说,可架不住吴申杰一再追问,这才把个中曲折说了。

当时的陈氏集团没有这么大的影响,陈友良兄弟两个身边有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名叫方天启,他很有手腕,和陈友良兄弟一起打拼天下,拿下许多订单。

差不多七年前,陈氏集团内部有过一次洗牌,郭省军本来作为一个政界官员,这不论企业内部怎么调整,只要按时纳税不影响全市全年税收就可以。

可陈友良惹了一个两人死亡的重大车祸案,求到了郭省军的头上。

这时候郭省军才知道,原来因车祸去世的,就是他们的助手方天启。

郭省军那时刚做市委副书记不久,这样大案他还不敢这么按下去。

可陈友良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时任S省□□,这T市属省会,直属省委管辖。

这案子一起,上面压力落下,郭省军是不办也得办。

经手这个案子时,郭省军才知道,这个车祸就是蓄意而起,根本不是意外。

陈友良当时怀疑方天启背叛陈氏集团,把手中一个招商方案卖给了另外一家竞争公司,重创陈氏集团,当时让陈氏集团险些卷入官司大案,陈友良及陈过卿当时都险些为此锒铛入狱。

得亏他们有一个执政在位的父亲,生生把这个官司扭转,经此大起大落,让陈友良对方天启起了杀意,策划了一场交通事故案。

郭省军一手处理了这个案件,当时他只记得去世的两人留有一个刚满18岁的女儿,他也算出名,当时代表过省里参加全国钢琴大赛,拿了非常好的名次。

郭省军处理完这个车祸案,代表过政府来对她进行慰问。

这些往事对于郭省军来说,是政治上的污点。

本来吴申杰来问,这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说的,可郭省军早已从当年还自清廉的位置上下来,与吴申杰同流合污。

吴申杰听完这些话,这才明白。

不吭声想了一会儿,对郭省军道:“你原先见过那个弹钢琴的孩子,现在是恒兴集团的董事长。”

郭省军知道,但是他不明白吴申杰的意思。吴申杰又想了想,说:“陈友良虽然靠山很大,可也太过老谋深算,陈书记早些年就去世了,我们俩还是好好想想。你当时参与过那场车祸案,保不准现在恒兴已经在查你。”

郭省军一皱眉:“当时车祸鉴定下的是方天启全责,现在方暹来查我,为什么?”

“这你我都知道那个车祸是做了什么手脚,那方暹保不准心里也是懂的。不然为什么这么针对陈氏集团。”

郭省军蹙眉深思,吴申杰又说道:“我今天和方暹见了一次面,她已经不是少不经事的小丫头片子了,精明睿智,步步为营,陈书记已经去世了,在他的从政历史上,总不能把人挖出来再谴责吧?未来如果这事真有翻案的那天,必然你我都要……”吴申杰并掌在脖子上做了个抹喉的动作。

郭省军更是沉默,停了半晌才说:“如果方暹真有心翻案,这迟早,我也要吃相关责任的官司。”

吴申杰摇摇头:“你自己心里肯定有数,这件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翻身。当初你清了监控,案子过手的几个人,是不是都被陈书记给调个七七八八?”

确实。

当时涉案的交警和相关人员,陈书记还在世时,早已调到外省去了,唯独留了自己跟在陈书记身边。

郭省军想到这儿,突然明白吴申杰的意思:“你是说,方暹现在即使翻案,也翻的一定不是她父亲那起车祸?”

吴申杰点点头:“翻案可能性实在太小,可方暹憎恨陈友良,必然会想法设法找他其他犯罪证据。这会儿,咱们俩位置可得站对。”

郭省军和吴申杰对看一眼,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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