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
凌霄宗主峰大殿下的人群，陆陆续续朝试炼台散去。
琉月的木牌闪过一道符光，“六百六十六号，心月狐心宿台。”
这符咒乃是单向传音，会重复通知三遍。
若参赛的修士没有在规定时间内赶到试炼台，便直接失去比试资格。
琉月将挽星剑调转了个方向，朝心宿台飞去。
心宿台约有十丈长宽，斜上方又配以一悬浮的青石督台。
琉月落地站定后，眼睛微微眯起，抬头向督台看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难得正襟危坐的申屠身子一抖，半个屁股差点从太师椅上滑落下来。
他身边一左一右站了两名炼气境弟子，他们察觉动静，立刻恭敬地关切道：“长老有何吩咐？”
申屠花白的胡须颤了颤，总觉得好不容易被掌门消去的那颗媒婆痣，很快又要粘回自己脸上。
他勉强一笑，拍了拍那两名弟子的肩膀，故作沉稳地交代道：“我去查验她的木牌，你们就在督台上待着。”
两名弟子自是听从。
试炼大会多为筑基境以上的弟子参加。
他们二人拜入凌霄宗不过五年，没有参加比试的资格，只能帮忙打打下手。
查验木牌这样的琐事，本该是弟子的职责，金丹修士仅需坐镇即可。
但申屠说要自己去，也轮不到他们置喙什么，只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在心里担忧——
申屠的混不吝，在凌霄宗乃至修真界，都是出了名的。
他莫不是……见那女修姿容貌美，想要上前攀谈？
可……
女修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申屠都二百岁了！
两名弟子默默对视一眼，又低头祈祷，申屠长老可千万别做出什么有损凌霄宗颜面的荒唐事才好。
心宿台下围站着不少想要观摩比试的修士。
试炼大会颇像是修真界十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兼修炼交流大会。
多看多学，到底是没错的。
万一就福至心灵，大彻大悟突破至下一境界了呢。
琉月到的早一点，她的对手还没来。
申屠笑得一脸慈和，在周围人看来也算是正经修士的模样。
他揣着袖子飞到琉月面前，与她传音入密道：“姑奶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
琉月报过仇便不记仇，但也懒得与申屠寒暄，只将木牌递给他：“六百六十六号，来参加试炼大会。”
申屠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又快速地缩回去。
木牌没有问题。
他那晚回去禀告掌门后，也与各大宗内的友人联络了一番，皆是未听说过这般人物。
原来是个不曾出世的散修！难怪！
只不过……
她要是参加了试炼大会，那其他人哪儿还有机会嘛！
这和砸场子有什么分别？
申屠讪笑着，有商有量地道：“不知琉月真人为何而来，我凌霄宗若有可以帮扶之处，定当义不容辞。”
说着，他朝琉月努努嘴，示意她看向台下：“咱们这儿参加试炼大会的修士，多半是不超过金丹境的，他们哪儿能是您的对手啊。”
琉月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简短而礼貌地回了两个字：“太岁。”
——是奔着肉灵芝而来！
申屠皱皱两条眉毛。
虽说太岁有活白骨、涨修为的效用，但对于金丹境以上的修士，却是鸡肋了。
琉月这样的修为，太岁于她而言，也就是一朵巨大的、能吃的野蘑菇。
凌霄宗作为修真界的大宗，搜罗天材地宝无数。
但太岁可遇而不可求，是天道机缘的产物。
申屠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再找到一块给她，只得摸了摸鼻子，灰溜溜道：“太岁只有一块……”
这届试炼大会的彩头，修真界人尽皆知。
那日甘吉掌门替他消除脸上咒印时，几乎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甘吉是五百多岁的大臻修士，因着申屠是他捡回来的关门弟子，便比寻常门人要亲近几分。
甘吉看过申屠脸上的咒印，又细细盘问了一遍事情经过，不由叹道：“你这嘴上没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能活着回来都是幸事！”
对申屠而言，甘吉亦师亦父，他在他面前不敢造次，便虚心问道：“那女修境界很高吗？比起师尊如何？”
甘吉没什么思绪，只摇摇头道：“起码也是大臻境以上，她用的术法……着实奇怪，看不出半点来头。”
“这次就罢了，若下次见着，你不可得罪，最好能将其拉拢。”
师尊有所嘱咐，申屠也是努力想办。
奈何凌霄宗不可能临时替换彩头，他只好厚着脸皮说：“太岁已是试炼大会的彩头，除太岁之外，真人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我凌霄宗定……”
琉月神色淡淡，没计较申屠一秒吹破的牛皮。
其实就算凌霄宗愿意给，她也不会白拿。
琉月打断申屠的叨叨不绝，道：“我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过是费些时间罢了，太岁她势在必得。
申屠一噎，一张老脸尴尬无比，恰好另一名修士也抵达了心宿台，他便立马亲切地招呼对方：“木牌。”
查验完木牌后，申屠脚底抹油似的飞回了青石督台，他两腿虚软地坐下，未忘挥袖大喝一声：“准备比试！”
却在心里嘀咕道——
比、比什么比！
比得过才稀奇！
与琉月对战的修士不过是筑基八重罢了！
一声钟鸣，比试正式开始。
琉月对面的粗眉壮汉抱拳行了一礼，开口自报道：“摧岳宗，蒙漠。”
琉月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回道：“散修，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