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骑虎难下,叶箐只能先坐进车里。

她负气背对着梁修,推开车窗只顾盯着窗外人来人往,一声不吭,心中默默祈求他别再来寻自己的烦恼。

好在一路相安无事,马车徐徐停在苏宅门前。

一下车,便有苏廷翰携李氏与苏晟哲等人,早早地在外等候迎接。

苏家攀上如此乘龙快婿,哪有不鸡犬升天的道理,素日里那些瞧不上苏廷翰的族亲寮友,如今无一不是上赶着溜须拍马,来与他称兄道弟。

正如此刻苏府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苏廷翰愈发得了意,一见到梁修,立刻老脸堆笑地上前来见礼,李氏在旁瞧着好几车丰厚的回门礼,也是喜的合不拢嘴,忙来拉住叶箐的双手谄笑道:

“我的好姑娘,总算是盼到回门来了,你这一时嫁人去了,倒叫家里冷清了许多,免不了我与你爹爹连日来心里空落落的,今儿咱们娘俩可得好好说会儿体己话。”

叶箐听了笑笑而过,自是知晓李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见苏晟哲围在梁修身边团团转,一口一个大姐夫的叫得好不亲切。

一时梁修被簇拥到前厅喝酒,叶箐则被拉到了后院吃席,来时恰巧见到苏澜韵黑沉沉的一张脸,正在恶声恶气地训斥她的贴身丫鬟彩月。

“行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你别张嘴闭嘴就死去活来的,多不吉利!”李氏进门一叠声喝道,脸上难掩些许不快。

苏澜韵闻言扭过头,见是自己母亲紧巴巴地挨着叶箐进来,又当众人的面叱责她,不由地怒气烧的更旺,一张促狭嘴阴阳怪气道:“是这么个理儿,都怪我嘴笨,差点就坏了大姐姐的好日子,也是托姐姐的福,现在我连在家里头教训个小丫头都不能够了!”

说及此处,众人皆知她是明褒暗贬,忙都笑着打哈哈揭过了话题,怎知苏澜韵是个不识好歹的,轻扬了扬两道细细的柳眉,继续挑事道:“只是大姐姐今非昔比,叫我们一众小的老的好生候着等差遣就罢了,偏今日孙丞相家的媛姐姐也来了,如此怠慢贵客,怕是不合时宜吧。”

话罢,她特意起身手执酒壶,亲自替旁边一位女子的杯中斟上了满满一杯清酒以示歉意,笑道:“让媛姐姐见笑了,容我向您赔个不是。”

“苏妹妹,不碍事的,本就未到吉时开席,是我来的早了些。”那女子轻推了推苏澜韵送酒的手,起身朝着叶箐略福了几福,道:“小女孙媛媛,见过忠王妃。”

孙媛媛是当朝丞相孙敬维的掌上明珠,传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又因其姿容媚眼丹唇,娉婷袅袅,是以满京城倾慕于她的王孙公子不计其数,然纵是这些人踏破了孙家门槛,也终未有博得佳人一笑青睐之辈。

此等赫赫有名的贵门才女,叶箐自当早有耳闻,只是苏孙两家天壤之别,更从未有过任何交情,何以今日突然大驾光临,属实令她不明就里。

顾不得多思,叶箐忙忙欠身还礼道:“苏府今日得孙小姐赏光莅临,实乃蓬荜生辉,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您多多见谅。”

赵媛媛微笑颔首,正张口欲言,却被苏澜韵争先道:“那是自然,媛姐姐何等的知书达理,父兄既为在朝股肱,母亲又是太傅之女,更莫说与忠王才是从小青梅竹马,也不知道怎的就被大姐姐捷足先登了去,好在媛姐姐宽宏大量,且趋之若鹜者何其多,自是不会与大姐姐一般计较。”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不已,虽然素来知道这位苏二小姐有头无脑,却不知竟然口不择言到这等地步。

那赵媛媛也是面有难色,只能讪讪一笑罢了。

原先还热闹欢悦的场面,此时无人作声,大都偷摸着看叶箐如何应对。

却见她既不窘迫,也未羞恼,轻轻夹起一块山楂糕浅尝了几口,方才含笑直直盯着苏澜韵平静道:“妹妹慎言,若是因此玩笑话而污了孙小姐清白,可不是你我一己之力能够担待得起的。”

此一番敲打的言下之意便是:赵媛媛以何身份不与她计较?

苏澜韵闻言脸色骤变,其他人也不由地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就连赵媛媛都忍不住侧目打量了叶箐几眼,心中对她悄然存下几分忌惮,想来这位新王妃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而李氏则连连叹了几口气,暗叹她这不成器的女儿,大势已去还在妄想与苏澜音争斗,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倒不如赶紧抱住这根大腿,若有苏澜音以忠王妃的头衔替她背后撑腰,王家人怎么也得顾及三分薄面,如此她在王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些许。

彩月那丫头虽然出身卑微,却比她的主子伶俐机敏,兼天生的一副好皮囊,是以李氏特地将她安排在苏澜韵身边扶持周全。

眼下苏澜韵有孕在身自是不便与王六郎行夫妻之实,倒不如便宜了自己的丫鬟,总好过让男人出去拈花惹草,指不定哪天又给她倒腾进来一屋子的小妾互相干瞪眼。

至于彩月,只要她全家老小还在苏家为奴为婢,卖身契都死死攥在李氏手里,便不怕她有胆子另起二心。

为此李氏简直操碎了心,偏苏澜韵私以为是彩月想勾引了那王六郎,只知道妒贤嫉能,未有半分深谋远虑。成日里对着彩月不是打就是骂,若到头来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恐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思及此,李氏下了狠心,今日定要好好搓搓苏澜韵的娇小姐脾气,因而顺着叶箐的话茬,张嘴就骂道:“你这个烂了舌头的小蹄子,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敢胡言乱语,就给我麻溜地滚回你王家去,省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听了这话,不止苏澜韵当场怔怔呆住,就连叶箐也猛吓了一跳,倒是真看不出来唱的哪一出好戏了。

众人见事态不妙,忙都上前相劝。

孙媛媛也柔柔出声道:“大娘子别动气,左右不过是苏妹妹还小不懂事,您就绕了她这一回吧。”

怎料越劝李氏越急,一拍桌子咬牙道:“这个不孝女屡次出言不逊,今日若是不给她点教训,好叫她长长记性,他日不知还会闯下何等弥天大祸!”

说着她转头看向叶孙二人,深深一皱眉,苦着脸说道:“今日她不仅冲撞王妃,还冒犯了孙大小姐,便由你二人说了算,你们说饶便饶,若要即刻撵了她去,我也是二话没有的!”

苏澜韵从来都是被溺爱娇宠,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登时含怨忿忿,不服道:“好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敢情母亲是瞧我不中用了,不如苏澜音高高在上富贵显荣,便想一脚踹了我,可她到底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能真心对你几分好?”

“你……!!”李氏气噎,颤抖着手直戳到苏澜韵面前,恐她继续胡闹下去难收场,又始终不忍心打痛她分毫。

岂料她还不知收敛,扬起下巴拿眼睛恶狠狠地瞪住叶箐,冷笑道:“还有你,别以为攀上了王府,就可以回苏家来摆款儿,山鸡就是山鸡,怎么装也飞不出凤凰来,不过……”

话音未落,“啪!”一声响亮。

只见李氏扬手起落,猛地朝苏澜韵挥了一巴掌,赤红的五指印瞬间爬上她白皙的小脸。

苏澜韵半边脸都被打歪了过去,她不可置信地抚着脸,转回头来眼泪簌簌直往下坠,低声质问道:“母亲你打我?你居然为了苏澜音这个贱人打我?你是想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是吗?既如此那我便不活了!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说完,她折身就往旁边的柱子扑撞了过去,好在彩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她,然而还是用力过猛,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众人猝不及防,待反应过来忙要上前搀扶一二时,发现苏澜韵已然晕死了过去,顿时吓作四散,纷纷告辞而去。

顷刻间只剩下苏家几个亲眷并李氏慌作一团,一会儿急着传大夫,一会儿忙将苏澜韵抬回了房中。

李氏坐在床边哭的撕心裂肺,口口声声地唤着韵儿韵儿的,一面试图将她唤醒过来,一面又恨自己下手太重,当即悔的肠子都青了。

叶箐紧随其后进了房中来,虽说苏澜韵一直诟病于她,但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命悬一线,于是便上前来同李氏说道:“女儿略懂医道药理,若是母亲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先替她看看。”

李氏闻言犹疑不定,多还是不信她,但眼下干等着大夫来,又怕耽误了救治的时机,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起身让出了位置。

她紧紧握住叶箐的手,殷切恳求道:“那你快看看!救救你妹妹!!”

叶箐点点头,忙屈膝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翻出苏澜韵的左手来把脉,发现脉象如珠般圆滑,又流利而回旋,颇为不似病脉,更像喜脉多一点。

唯恐误诊,她又翻过另一边右手凝神细诊了片刻,还是得到相同的结论。

叶箐稍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向李氏笑道:“恭喜母亲要做外祖母了,妹妹这是喜脉。”

李氏倒像是意料之中,只因苏澜韵怀孕一事目前只有她母女二人知道,就连王家人都不曾告诉,一则是怕那王六郎之妻郑氏存有歹心,二则是有传统道女子初时怀孕不宜四处宣扬,孔有滑胎之虞。

如今被叶箐这么一说,在场之人俱已知晓,便也无从隐瞒,李氏只能忙问道:“那母子可一切安好?为何好端端地就晕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时三连问,问得叶箐不知先答哪个才好,于是唤来彩云问道:“二姑娘近来可有恶心作呕,食欲不振并发难以入寐之象?”

彩云回答是,叶箐便了然,缓缓向李氏解释道:“脉象并无别症,只是如今她一张嘴要喂饱两个人,若一直烦闷呕吐,不思饮食,自是气血虚弱,有头眩耳鸣之不适,又兼因宿寐难安,久积易有躁郁之倾向,长此以往,难免失于调养,还是应当尽快补血滋血,颐养精神为好。”

见李氏还是愁眉苦脸,叶箐又安慰道:“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心,她久不成眠,眼下便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待她醒来,再哄着吃些补品就好。”

不多时,大夫请来了,李氏并叶箐与一众女眷忙退到旁边的屏风后面。

两个小丫鬟跑上来,一个撤下幔帐,一个摆好桌子,仅空出苏澜韵的一截手腕出来,垫在桌上小枕上,再覆盖了一方丝帕,才能让大夫把脉断诊。

大夫诊了一会儿,所得论症亦与叶箐方才所说大同小异,李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命下人随着大夫去写了药方,抓药来煎与苏澜韵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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