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疑案小组MMCIT的会议室里，气氛乌云密布，随时会迎来电闪雷鸣。
“然后他一个猛扑过来，还朝着我开了一枪，我害怕啊，就不小心用了一点力气，结果他好像就打中自己了。”
听着张肆玉没有感情的棒读，霍隆额头的青筋崩得接近破土而出，当领导这么多年，他已经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是现在，因为张肆玉，他即将一朝散尽所有武功。
“张肆玉，你上次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因为殴打嫌疑人而受处分，结果大晚上跑去剁鸡剁到人都找上门了！”
正在敲键盘的小王闻言插嘴了一句：“用词准确一些的话，应该是崩鸡。”
张肆玉望着天花板，努嘴道：“我本来是要去学校的，谁让他袭警呢，我再不反抗，可能命都没了吧。”
霍隆被气笑了：“你去监狱喊一声，一大半凶犯都要念两声阿门帮助自己消除恐惧，另外一小部分希望你辞职为他们办事，你告诉我一个学生能干掉你？”
张肆玉继续背手望天保持摆烂姿势，一副问题学生的模样。
小王抬眼瞄了霍隆一眼，试探道：“霍队，家属……”
霍隆一摆手：“屁股我不擦，谁闯出的祸谁摆平，只要人还没起诉，我一件事都不会多管。”
小王给了张肆玉一个眼神，张肆玉看着脚尖，晃了晃身体，从兜里掏出一个物证袋，扔在小王面前。
“一些小证据，或许用得上，不过……”
张肆玉弯起嘴角：“他的父母如果看到这些，可能比我们还不想打官司呢。”
“张肆玉！”
桌子被猛地一拍，颤动的振幅让物证袋都动了动，小王心头一抽，吓了好大一跳。
霍隆双手拍在桌上，对张肆玉道：“我知道你很聪明，可办案不是玩游戏，不是有足够的证据，你就能钻法律漏洞，玩一些灰色手段的！”
张肆玉也撑住桌面，望着霍隆的眼睛。
“是啊，不是有足够的证据，就能随便钻法律漏洞的……
她嘴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霍队，我听到了，外面的局长应该也都听到了。”
霍隆表情都没变，继续顺势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张肆玉站直了身体，低着头任他骂。
“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转正？不想办法改了，迟早给我滚蛋！”
霍隆道：“你不是能耐吗？知道这次没人能挑你的毛病，行，检讨写不了，下次任务也别去了，给我老老实实回家休息两天。”
张肆玉倏然抬起头，质疑道：“过分了吧？”
“过分？”霍隆道：“你是领导我是领导？要不你来安排我工作？”
张肆玉思考道：“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外勤肯定不能让您多操劳，但我当队长可能又有点太年轻了，不如还是把副队交给我……”
霍隆差点笑了：“张肆玉，你是真的敢啊。”
他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情绪，开口道：“我们准备接手调查一起失踪案，你既然手还没好，那就别到处奔波了吧。”
张肆玉此时很想反驳快好了，她下手那个分寸一般人拿捏不住，霍隆打断道：
“这个任务本来想派警局那边的人去，我也没想过最终会用到你，但是既然你闯了祸，我突然觉得让你去磨炼一下心性也不错。”
张肆玉狐疑道：“什么任务？”
霍隆：“做护工。”
张肆玉：“……”
她没说话，用一种把省略号写在脸上的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
“霍队，局长走了，别开玩笑了。”
霍隆微笑：“谁跟你开玩笑了，不学会做点细活，你怕是永远长不了记性。”
张肆玉顿时睁大眼睛，指着自己道：“我，张肆玉，一个满手鲜血的屠夫，给人当护工？！”
正在喝水的小王：“噗——”
眼疾手快的霍隆：“别喷电脑上！”
小王抢救键盘，霍隆瞪了一眼张肆玉：“笑！我在调查局工作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拿屠夫来形容自己的探员。”
张肆玉耸耸肩：“反正我不去，浪费警力，志愿服务，那都是学生跟罪犯的活。”
霍隆：“你这个时候倒是不把自己当学生了？那行，听好了职场人张肆玉，这是命令，你的上司给你的命令。”
张肆玉还想说什么，霍隆又道：“别寻思，这是任务，并且比你想象中更难——你要服务的对象，有些特殊。”
小王将信息投送到屏幕上，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长相英俊，面露笑容，正在与人通话。
“李隽，26岁，出生在洛金克尔汀，家境富裕，后来父母离异，母亲改嫁，跟随母亲一起来到中河，大学就读于赫灵金融专业，读书的时候就在搞投资，据说赚了不少钱，前几年母亲与继父搬去了佛叶平，目前一个人定居在中河瑞云石区大雪路。”
小王插嘴：“大雪路，这小子赚的钱铁定有我亏的那份。”
霍隆道：“我们调查的一起失踪案，被害人潘小冰在失踪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就是他。”
“潘小冰在见过李隽后没有按时回到家，手机关机，监控显示她最后一次出现是在12月17日早上进入李隽别墅所在的街区，而晚上很不巧地——大路监控丢失，李隽家门口的监控也损坏了，并且当晚他家里的监控记录也有被处理过的痕迹，所以，按照现有的证据，我们将李隽划为第一嫌疑人。”
张肆玉不解道：“这有什么特殊的？搜查他家，带来调查局审问，不是正常流程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哪有上午监控好好的，一遇到失踪案就突然坏了的道理，必定是预谋犯罪。
霍隆看了她一眼：“下面我要说的就是重点了，从时间地点上，李隽的确有足够的条件实施犯罪，警局那边只要走流程调查就好了，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是——”
“李隽，是个盲人。”
盲人？
张肆玉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一眼那张照片。
这算什么？瞎子都比你懂投资。
“别看了，那个时候没瞎。”
霍隆道：“他要是个早就失明的盲人，我们还不至于这么一筹莫展，麻烦的是，他是因为意外导致的失明，潘小冰也是因此才成为他的护工，那个时候，根据医院的诊断来看，他连在家下个楼梯都差点丧命，警局方面讨论过，一致认为他确实难以具备犯罪条件，对他家进行搜查过后，也的确没有找到潘小冰的踪迹。”
盲人的话，单从转移被害人这一点来说，就的确缺失了先决条件。
“有帮手？”
张肆玉问道。
霍隆摇头道：“可能性太低了，李隽近期的每一条通信记录都能溯源，警方没能从他身上查到任何异常的地方，从动机到证据，他干净得无可挑剔。”
张肆玉暗自思索，证据的事情还好说，高智商犯罪案件里经常有这样难缠的犯人，甚至盲人也有作案的可能，可一个才失明的盲人……总不至于为了害人专门去失一次明吧？整点犯罪美学？
“那你们让我去？”
霍隆道：“监视他。”
他沉吟道：“他摘得太干净了，正是因为太干净，才显得尤其可疑，毕竟监控丢失得太巧了，警局的人为了查这个案子出动了大量警力，但结果是，查的内容越多，越摸不到潘小冰的踪影，反而牵扯出了一大票无关的人，甚至不得已让我们接手。”
张肆玉歪了歪头：“无关的人？”
霍隆道：“晚些时候小王会整理案件信息给你，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假装成护工，混到李隽身旁，让他尽可能地信任你，用你的善良体贴让他放下心防，甚至让他露出马脚。”
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但小王还是不厚道地笑了，就连霍隆自己说完这句话，也显得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笑什么！”
张肆玉骄傲道：“我虽然更擅长揍人，但也是经过训练的，伪装成一个护工而已，对我而言不算难。”
小王必须强调一点：“善良体贴的护工。”
小王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神秘的光：“我们给你制定的角色是个普通女孩，家境贫寒，半工半读维持生计，没见过多少世面，性格开朗温柔，积极但也会自卑，但不管怎样，因为失明而变得刻薄怪异的男主角都会因为你的悉心照顾而对你产生感情。”
张肆玉：“你是我见过的三十多岁的技术岗男员工里最会写爱情剧本的。”
小王颔首：“承让，都是键盘工作者。”
霍隆叹息道：“这个任务本来该交给小叶，她作为心理顾问，会烹饪，性格上也比较柔和一些，可惜了，上头临时有任务把她调走了，你如果遇到一些人际交往的问题，可以向她咨询咨询。”
张肆玉：“……”
张肆玉：“瞧不起谁呢？”
霍隆斜眼：“你说说自己哪一点比较能胜任这个护工。”
张肆玉陷入沉思，MMCIT小组一共七个人，队长霍隆，副队曹瑾，法医江林时，心理顾问兼侧写师叶知竹，技术人员小王，还有最年轻的小刘跟她这个临时探员，其中只有她和小叶是女性探员，小叶师从犯罪心理学教授高为因，专业知识过硬，日常生活中又很温柔，重点是还擅长烹饪，这么一想，简直对口啊。
她思考良久，抬起头道：
“如果李隽是这个凶手，我保证，他绝对不能活着走出瑞云石。”
小王拉住准备揍人的霍隆：“过了啊过了啊，不至于不至于。”
“开个玩笑啦。”
张肆玉摆摆手灭火道：“我的意思是，我的能力你清楚，至少让我去，不会有无谓的牺牲。”
霍隆听她这么说，又有些心软了：“有些责任也不必自己承担，发现不对，要学会找长……咳，队友帮忙。”
张肆玉：“算了吧，忘了咖啡馆那次？你这一把老骨头，帮我我还得倒过来救你。”
小王：“……趁他没生气。”
霍隆：“麻利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