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1 / 1)

郑好一向神经大条,所以直到下一个周末前夜,她才隐约意识到——

哦,原来某人正在跟她冷战。

证据一,她发的微信,他居然一直没回。

都过去六天了,整整144个小时,抽出几秒钟回个微信就这么难吗?

不可能没看到,现代人哪个不是手机不离手?也不会是出差没信号,六天了,就算是去南极考察也该回来了吧?

证据二,当郑好斟酌再三,终于在周五晚上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心劝他以后出门要小心点时,他只是冷淡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隐约听见那头有男人醉醺醺的劝酒声,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她盯着黑屏的手机,呆愣了半天。

呵,亏她还在为他的人身安危而担忧,他倒好,在外头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逍遥快活呢。

热脸贴上冷屁股,真是自讨没趣。

谷小雨听完郑好的牢骚后,纳闷道:“你这到底是关心他,还是恐吓他啊?”她摆出一副凶神恶相,粗声粗气地模仿道:“喂!你小子,以后出门小心点!我的枪子儿可不长眼睛!”

郑好简直哭笑不得,解释道:“你最近没看新闻吗?有个基金经理下班回家,在停车场被人用锤子凿得满脑袋血,现在还躺在ICU里呢。”

谷小雨蓦地瞪大眼睛:“我去!这么吓人!是基民来寻仇吗?”

“八成是。”郑好言之凿凿,“我还上网搜了一下,你猜怎么着,这些年出事的基金经理还真不少,有人夜跑的时候莫名其妙掉湖里去了,有人在公司门口被基民们追着打,有人的车被砸了,还有的承受不住压力跳楼了……哎,总之,你管的钱越多,风险也就越大。”

谷小雨唏嘘道:“没想到干这一行还挺危险的,韩经理这么好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难说。你想想,像我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郑好拍拍胸脯,假装没看到谷小雨嫌弃的表情,继续说:“发现自己亏了五万块的时候,都想拿刀砍他,更不用说那些亏得更多、性格偏激的人了。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跟那么多人有杀父之仇,啧啧,看来我以后得学点防身术了。”

--

晚上九点半,韩澈的回电才姗姗来迟。

郑好瞥了一眼屏幕,不为所动,在悦耳的铃声中继续干自己的事,硬生生把冷战结束时间又往后拖延了五分钟。

直到第三个电话响起,她才不紧不慢地接通,拖长调子:“喂——”

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的闷笑。

韩澈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忍不住想笑,以至于刚刚在席间,对面的客户还打趣道,一定是女朋友来查岗,他才会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刚刚在应酬,不方便接电话。”韩澈将嘴角的弧度收敛了几分,又轻咳两声,让声音听上去平静如常,“你说什么要小心点?”

郑好趴在软乎乎的床上,单手托腮,小腿轮流翘起,轻轻拍打着屁股。

她懒洋洋地说:“就你一同行啊,最近被打了,所以我来给你提个醒。”

韩澈猜到了她说的是谁。这个圈子消息传得飞快,人是前一天晚上被打的,第二天上班,所有人的开场白都是:“哎,你听说了吧?”

韩澈收回思绪,淡淡地说:“这是小概率事件,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郑好眉头一拧,语气严肃,“我以后带你出去玩,还得顺便当你保镖。万一你被打,我也要遭殃。”

韩澈轻笑一声:“那件事发生在云城吧?那边民风彪悍,治安不好。咱们江城还行。”

“江城也有啊。”郑好怕他掉以轻心,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正色道:“你没听说吗?有个基金经理被上门讨债的人逼得跳楼了,就是今年年初的事。”

“我知道。”韩澈默了会儿,声音低沉了几分,“是我同事,他……人很好,帮了我很多。”

郑好一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

耳边的手机有些发烫,熨得脸颊都开始冒汗,良久,她才回过神来,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喃喃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关系。网上传言不实,他不是被讨债的人逼得跳楼,是……那天股市暴跌,打击太大,他精神崩溃了。”

郑好唏嘘道:“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韩澈淡淡一笑:“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能击倒我的,只有我自己。”

郑好握着手机,怔怔失语。

她仰面倒在床上,心跳怦然。顶灯洒下一片柔光,电话那头很安静,韩澈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听着手机里似有若无的呼吸声,想象着对方此刻的模样。

过了许久,韩澈才轻声开口:“周末有什么安排?”

郑好的耳朵紧贴着手机,被捂得热气腾腾。她翻了个身,又换了只手,才慢悠悠地说:“周六不行哦,童梦要跑马拉松,我跟小雨要去给她加油助威。”

韩澈不禁失笑:“跑个马拉松还要自带拉拉队?”

“当然啦。”郑好煞有介事地说,“氛围组是每场大赛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这么爱凑热闹,你自己怎么不去跑?”

郑好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跑十公里都够呛。”

“那……”电话那头,韩澈沉吟片刻,“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顺便也给我加加油?”

郑好一愣,腾地坐起身,“你也要去跑?”

韩澈嗯了一声:“心理医生建议我多去参加户外运动,所以我就报名了,但是……我还在犹豫,明天要不要去。”

他一向不喜欢参与这种声势浩大的集体活动,被人围观的感觉让他浑身不自在。

“去啊,都报名了,当然要去!”郑好语气兴奋,一个劲儿地怂恿他,“听医生的话准没错,毕竟人家时薪两千呢,每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啊。”

韩澈笑笑,又问了一遍:“你要来给我加油吗?”

郑好看了眼手机,快十点了,附近的打印店应该早就关门了,但她记得店老板就住二楼,等会儿她就去拍门,把他从床上薅起来。

“行啊。”郑好眼睛一弯,声音都漾着笑意,“时间还早,我去准备准备。”

准备?韩澈有些懵。

“你一不是选手二不是志愿者三不是媒体记者,有什么可准备的?”

郑好的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哈哈,社牛处处是主场。明天你就安心参赛,我保证把气氛拉满!”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电话正要挂断,郑好突然想起什么,匆忙喊了一声:“哎!等等——”

韩澈拿开的手机又贴回了耳边,“怎么了?”

郑好冷声质问道:“我给你发的微信,怎么一直不回啊?”

韩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还好意思问?

“因为,”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缺心眼呗。”

“啊?”

趁她再次发问之前,韩澈挂断了电话,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长吁一口气。

不敢再聊下去了。

今晚喝了酒,脑子晕沉沉的,他怕藏不住心事,暗涌的情绪就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

周六早晨,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明明才四月份,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有几分初夏的燥热了。等到日头渐高,肯定更热。

韩澈做完检录后,按照号码找到指定区位,进行着简单的热身项目。

周围的参赛选手神情各异,有人一脸兴奋、两眼放光,有人脸色苍白、紧张不安,还有人目光坚定、志在必得。

而此刻,韩澈的脸上只有两个大字——

后、悔。

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佟掌柜的声音:“额错了,额真滴错了,额从一开始就不该嫁过来……”

正如韩澈此刻的心声——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参加这个马拉松;如果他不参加马拉松,就不会一时冲动邀请郑好给自己当拉拉队;如果他没有邀请郑好,那此时,站在围观人群最前方的那两个显眼包就与他无关……

虽然郑好和谷小雨两人都穿着一身灰色罩袍——听说这是最新款的防晒衣,自带遮阳帽和口罩,拉链一拉,墨镜一戴,亲爹都认不出来——但韩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巨幅画像。

准确地说,这叫易拉宝,街头推销用的。

韩澈在拍那张西装革履、抱臂远眺、气宇轩昂的职业照时,怎么也想不到,这张用于公司宣传的帅照会出现在这种场合,被众人围观欣赏,拍照打卡。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只灰色幽灵又从一只编织袋里掏出了一卷红布,徐徐展开。

这是一面横幅,上面的标语简洁而接地气——

“麻雀街全体居民,预祝童女神、韩老板取得好成绩!”

红底白字,喜气洋洋。“韩老板”三个字,还是用黄色颜料临时加上去的,写得横七竖八,更引人注目。

韩澈终于明白,郑好昨晚要准备的是什么东西。

他假装没看到,低着头到处找地缝。

郑好的视线在人群中逡巡着,终于发现了面红耳赤、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什么的韩澈。她兴奋得又蹦又跳,一只手摇晃着横幅,另一只手从编织袋里掏出一只喇叭——

“韩老板加油!勇往直前!冲刺终点!”

激情澎湃的呐喊声,伴随着一阵阵塑料巴掌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社牛专属的助威方式,除了视觉伤害,还有音效攻击。

韩澈羞窘得不敢抬头。他用胳膊捂着脑袋,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最后找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试图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早该想到的,社牛的主场,就是社恐的火葬场。

而此刻,另一位受害者童梦,成功利用其他选手的大长腿作掩护,蹲在地上系了十几分钟鞋带,腿都蹲麻了。

比赛快开始了,选手们纷纷站到了指定区域,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韩澈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调整好心理状态。

没事没事,他安慰自己,等比赛开始,拉拉队就该退居幕后了。

发令枪响,人群涌动。

与此同时,喇叭声和巴掌声也震天响:“韩老板冲啊——!!!”

韩澈头皮一麻,撒开腿没命地狂奔。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韩澈很快冲到了第一,两旁的摄像机对准了他的侧脸,一路紧紧跟随。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逃!

最新小说: 我考哭了百万学生! 同桌是死对头 野外生存传奇归来 梦呓回忆录 重生之姜府嫡女 杀坯开机甲 穿书:锦鲤千金嫁给宰相一路开挂 九世回眸换永世相守 开局独获神职,成就至高 首辅肥妻有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