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1 / 1)

之庐生写满疑惑的脸缓缓从门后移出来,只见这新房里头是一片狼藉,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甚是可怕,尤其是那新娘子,伏在地上,满脸是血,活脱脱一个女鬼相。他看了看宋小桢,又看了看顾文庸,真诚地发问:“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宋小桢嘴角抽搐了几下,而她的夫君顾文庸则蓦然痛哭起来。

之庐生骇然:“顾兄这是?”

顾文庸已然是不中用了,宋小桢心中再是波涛汹涌也只能硬撑着:“罢了,说到底,这是我们顾家的家事,就不劳烦之少卿一家过问了,有这闲心,少卿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家女儿。”

此刻听了这话,之露白也顾不上澹台瑛的死活了,抬腿就往外走。

“我说宋大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我家臻儿怎就——”奚月容不知从哪里又杀了回来,和之露白撞了个满怀,不过她此时眼里只有宋小桢,没空理会旁的人,一把将之露白推开。

“哟,谁说你家的那个病秧子了?我说的是——”宋小桢回过味来,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重占了上风,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地扭曲起来,嗤笑道:“看来二位还不认识之道长吧?”

“什么之道长?”

“喂,之道长,别走啊——”

宋小桢的声音越来越远,之露白脚下生风,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到了席帐间却不得不慢了下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刚刚在院子里的时候就直接翻墙出去了。

刚避开两个醉酒闹事的少年郎,便被人拽住了衣袖。

“阁下请留步!”

之露白用力地一甩袖子继续走,哪知还没走几步,就被那人高马大的周嬷嬷挡住了去路。

“麻烦让一让。”

周嬷嬷挑了挑眉:“道长这么着急走是要去哪?”

两帐之间本就狭窄,见她没有要让路的意思,之露白也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五德四美,只能直接上手了,哪知嬷嬷老当益壮,竟岿然不动。

周嬷嬷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空。”

之露白手上捏着诀,正打算来硬的,一侧的帐布忽然翻腾起来,不等她反应,只听一声裂帛,两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破布而出,正是方才遇到的那两个醉酒少年郎。

夹在两帐之间的之露白避让不及,被那二人撞倒,跟着又是一声裂帛,另一侧的帐布也裂了道大口子。

帐内宾客纷纷惊起,之露白仰面躺在地上,后脑勺嗡嗡地响,视线里是各式各样的面孔,其中一张恍惚是之庐生,几乎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脑子里已经在走马灯了。

“快看快看,是十三郎和叶家的打起来了!”

“哎呀,怎么这里躺了一个?”

“也不知道有事没事……”

周嬷嬷拨开围观人群,一把将之露白从地上拎了起来,她没有反抗,也反抗不动,任由周嬷嬷把她拖进了一间小黑屋。

之露白只觉得头晕目眩,明明是漆黑的环境,她眼里却满是星星。

周嬷嬷刚点了烛火,之庐生便吭哧吭哧地赶到了。

感觉到之庐生关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之露白也只能动作僵硬地别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周嬷嬷的个头比之庐生还高出一些,劈头盖脸地开始发难:“之少卿怎么说也是仁人君子,怎的能做出听墙角这样不体面的事来?”

“这话如何说的?我当真不知发生什么事。”之庐生有口难辩,正好见奚月容也找过来了,忙将她拽至身前道:“来,快与这位嬷嬷解释清楚,我不过是见你往人院子里去,想把你叫回来而已。”

奚月容脸色一白,恨不得当即给之庐生一榔头。

周嬷嬷怪声道:“原来听墙角的是尊夫人啊。”

之庐生急道:“你快说啊,你去人院子里干什么了?”

“哎呀,我能干什么?”奚月容也急得直甩肩膀:“我不过是吃酒吃得脑热,去到帐子外面透气,听到后院好像是在吵架,就想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

“就想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能……帮上忙的。”奚月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这话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周嬷嬷冷笑一声:“奚娘子的耳力可真是不一般哪,席间如此喧嚣,竟还能听到后院的动静。”

“消食嘛,就是随便逛了逛,哪知逛着逛着就到后院去了,要怪,就怪顾家的园子实在是太小了,没走两步呢,就到后院了。”

“你呀你,你要我怎么说你好!”之庐生面红耳赤。

“什么怎么说?”奚月容梗着脖子道:“我不就是撞见了顾家的丑事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奚月容毫无悔意,之庐生手指头点得有如捣蒜:“你简直是无药——”

“少卿还是回到自家府上去训诫尊夫人吧。”周嬷嬷打断了之庐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已至此,我家大娘子的意思是还劝三位能对此事守口如瓶,如若不然,那少卿府这位长女的腌臜事可就……”

奚月容一捋袖子:“嚯,好她个宋小桢,她这是在威——”

“月容,休要无理!”之庐生低喝一声,随即对周嬷嬷道:“还请嬷嬷转告宋娘子与顾兄,叫他们大可放心,方才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周嬷嬷看向奚月容:“可是如此?”

奚月容在之庐生的目光中很是不情愿点了点头,回道:“确是如此。”

周嬷嬷满意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道:“不是老奴多管闲事,只是如今那些道观庵子可不是什么干净地,少卿还是早些把女儿接回家去的好。”临走了,还不忘瞪奚月容一眼。

周嬷嬷抓着之露白的手才松,之庐生的手就又拽了上来,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实难面对他恳切的眼神,只能再次别过脸去。

“你、你是……你真是……”

奚月容举着烛台绕到另一侧,这老两口一左一右,之露白避了一个避不了另一个,只能放弃,木然地由他们打量。

“真是她?”奚月容颤声。

之庐生紧紧抓住之露白的胳膊,深深看着她,看着看着,眼角便泛了红,嘴角也开始不住地抽搐:“错不了错不了,脸上这痣的位置,错不了啊。”

之露白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二人,不知为何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从昆仑到长安的这一路,之露白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与家人相认的场景,却不曾想过是在这样的时机、以这样的方式。

一路上,之庐生与奚月容都在不停地问长问短,起初,之露白还能答上一句两句,可到了后面,她只觉得那二人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是隔了道虚幻的梦境,也不知是不是磕着脑袋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奚月容看她神情恍惚,还想追问,见之庐生冲自己摇头,便又将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等之露白回过神来,马车已然停在之府的大门外了。

“到家了。”奚月容撩开幕帘,小心问道:“露白,可还记得家里?”

这还是之露白第一次听人这样称呼自己,不由得一怔。从前在天阙,彼此之间都以辈分相称,下山后,也听习惯了旁人唤自己道长。

见她不做声,之庐生便沉声道:“月容,还是先带露白进去再说吧。”

奚月容略显臃肿的身躯在落地后明显地摇晃了两下才站稳,正准备转过身去接之露白,却见她已自行下了车。

奚月容一双胖手僵在半空,她朝之庐生看了一眼,见他也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之庐生最后下车,他理了理衣襟,尤为郑重地对之露白说了句:“走吧,回家了。”

对于这座府邸之露白其实并不陌生,只不过,这还是头一次从正门进去。

府里的小厮快步迎了上来,似是有什么事要对之庐生讲,见到之露白,明显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想到三人才刚一进门,就撞上了林月桂。

“哟。”奚月容将之露白往身后一掩,斥道:“黑灯瞎火的你不睡觉你躲在门后面做什么?做贼还是做鬼?”

之庐生随即看向小厮,小厮涨着脸,有苦难言。

“大娘子这是什么话?”林月桂扶了扶险些被撞散的发髻,含情脉脉地看着之庐生道:“奴不过是在这等阿郎回来。”

春寒料峭,可林月桂却只穿了件薄裙,里面的红诃子若隐若现。

奚月容一见林月桂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你瞧瞧你这德行,一天到晚的就知道……”

之庐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还当着之露白的面,忙上前制止道:“月容啊,眼下不宜说这些。”

这时林月桂也注意到了之露白,瞬间变了脸,尖声道:“阿郎,这是谁啊?”

奚月容仿佛是看透了林月桂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了一声,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边之庐生还在酝酿措辞,那边林月桂见他不迟迟不作答便以为是心虚,果然闹了起来,叫喊道:“奴才进府几天,阿郎就对奴厌倦了,又往回领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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