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1)

张遥浑身酒气,躺在地上昏睡过去,他身上单薄的黑衫已经被雪水浸湿。

庭院中有一处汤泉,引自山上的泉水。

这是早年张墨白所建,与其他官员不同,他的宅子并没有建在寸金寸土的京城中,而是在京郊的山上。京城到这处张府大宅,至少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这样做的好处一是幽静,二是引入山泉做汤池,京城寸金寸土,风云变幻,大起大落,唯有这山野中,有着无人过问的平静。

因此这宅子得以安然过了百年,而其他大臣的府邸,要么抄家,要么没落,或是易主。

张末璃命人将张遥带到了这处汤泉。

张遥模糊地见她在远处的药柜站定前,纤纤玉指划过那些药的名字,当归,玫瑰,丹参……她打开药柜,熟练地逐一抓了些草药。

汤泉的旁边就有一间药房,四壁都是深色的木质药柜,每个药柜像个小小的抽屉,上面用金字描着药名与这药大概的形态。

见如此,多半是张墨白为教她药理所为,是因药店的药柜上,不曾有这些描画。

醉酒的张遥被他的贴身侍卫鲤鱼,服侍着进了汤泉。隔着汤泉与药房之间,数十个由竹木捆绑的纱帘,铺天盖地地将他与张末璃层层隔开,但能隐约看到她坐在药炉前,扇着炭火。

一股药香伴随着蒸蒸水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舒适。

山中寂静地能听到雪落入汤泉的簌簌声,伴随着偶尔夹杂的鸟叫。

他闭上了眼。

这一日久久在他的记忆中无法忘怀,之后任何关于温暖,安心的词带给他的联想,都是氤氲的汤池,清冽的药香,以及远远望见的为他熬药的那个纤弱身影。

小丫鬟搬来板凳,也拿起扇子坐在张末璃身边,替她看着炉火,见她忽然起身,只朝书房跑去,与端着脸盆进门的丫鬟撞个满怀。

“哎呦,小姐,您这是内急吗,恭桶在屋呢,新刷的。”一盆洗脸水都泼在地上,不过片刻就结了冰。

“我要去拿药典,你看好这药。”

“小姐,小心路滑啊!”丫鬟刚站起来,因踩到冰上又滑了一跤。实在不明白平日里懒散的小姐,如今不吃不睡,眼见天要亮了,竟然要去翻看药典。

正好张遥唤他的侍卫去看看张末璃是否有要帮忙的事。

丫鬟见他,随口道:“鲤鱼,有个词形容这个读书用功到不吃不喝不洗漱不出恭的……”

“废寝忘食。”被称作鲤鱼的少年是一个黑皮的暗卫,身材壮硕。

望着鲤鱼的黑脸,丫鬟觉得事出必有因,她转转眼珠看向远处张遥的身形,心想,小姐对张遥公子应是很上心了。

一天之计在于晨,虽算不得神清气爽,但也是头脑清楚地来的,才看了药典没十页,张末璃这一夜不眠的困顿劲儿就上来了。

看药典堪比催眠。

“小姐,要不咱睡……睡儿?”

张末璃立刻将眼瞪得像铜铃,“还没找到。”

丫鬟立刻闭嘴。

张遥的先天之本匮乏,自幼饥寒交迫地长大,导致他身体并不是很好,再加上从不温养调理,常常过度疲劳,如今又中了尸蟞毒,即便靠着她的血液恢复如初,但身体还是很匮乏的,需要好好修养。

张末璃指着药典上的一行芝麻大的小字,眯起眼,又加入了几味药。

丫鬟以为她有什么难处,心想自己也不识字,就将鲤鱼叫来,看看那位大人博学多识是不是能解小姐的疑惑。

黑脸少年鲤鱼面无表情地跪在正中。

“你快帮小姐看看。”丫鬟小声朝他道,张末璃正专心配药,并没注意到他们二人。

可鲤鱼从这个视角看,却只看到了药典的那页上,关于起死回生的叙述。

煮完汤药,张末璃抬眼见到面前的黑脸侍卫,问:“这是谁。”

丫鬟抽抽嘴角道:“小姐,这是张遥大人的暗卫,他一直都在,刚刚还帮忙把那位大人背到汤池的……”对于不怎么相关的人,她家小姐好像是从来看不见的。

张末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让鲤鱼也不禁面部抽搐了一下。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存在感这么低。

张末璃端着熬好的药,想倒入浴池之中,行医者需要观察病人的气色状态,因此只能亲自前往。

浴池是一处天然温泉,清澈见底,四周的玉石听闻是特地从广西挖取而来,对疗伤有奇效。

此时张遥正靠在玉石上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

他的皮肤很白,肩袒露在水外,露出清晰的肌理,显得他的双臂有十分强壮有力,想来此时的他正二十左右的年纪。

浴池中的张遥因听力极佳,瞬间本能地睁眼,可就在此时,张末璃没想到下雪的玉石太滑,一不小心连人带药全部落入池中。

她这一头载下去,果不其然地呛了几口水,浴池不算浅,中间有十几米左右,连着水底的暗河,足以让她溺水其中。

张遥还有几分醉酒,几乎没看到是谁落下去,只以为是送药的丫鬟,他“啧”了一声,不得已扎进水里寻那身影。

在水中,他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朝她游过去,张末璃不会游泳,求生欲让她本能地抓住可以抓的任何东西,待到两人离得越来越近,眼观眼,鼻观鼻,她在挣扎间,不经意触碰到了他的唇。

看清来人,张遥只觉得浑身一震,脑中像炸开了一样。

那不经意间,在他唇上的触碰,更是让他似触电一般,一把推开她。

眼前人的衣衫被水浸湿,几乎透明,隐约可以看到她瘦弱纤细的身段,因溺水,她不停地在吐气,呛水,很快就失去挣扎的力气,朝水底沉去。

他的神色一凛,伸出手拽向她的衣衫,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随着水的助力,他紧紧将张末璃揽在怀里。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想都没想,唇朝她贴过去,为她渡气。

就这样,他一边朝她渡气,一边向上游,已经失去神智的她,本能地吸着他口中的氧气,似乎这些远远不够,溺水者对于氧气是贪婪的,她软软的舌纠缠着他,索要更多。

这举动,让他反复隐忍的心,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接触过很多女人,但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仅仅是触碰,整个身体就像过电般,像是一朵炸开的绚丽烟花,令他失去所有思维。

“咳咳咳……”露出水面的张末璃不停地呛水。

她身上的衣服落了两件在水里,此刻身上只剩开衫与肚兜紧紧贴合在身上。

张遥克己复礼地没有去看,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还是瞥见春色,此刻他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抱起她放在玉石上,不断按压她的胸口,为她渡气。

纷落的雪花飘在她的身上,令她的体温一点点下降。他臂膀圈住她的腰身,只能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如果此刻叫来丫鬟侍卫,便是毁了她的清白,这时代的女子,即便是父兄也要避讳,更不提如今与他落水这番模样,要是被丫鬟婆子看到,少不了要说闲话,所以他不能让这件事教旁人知道。

张瑶遣退了所有侍奉的人,过了一会儿,她吐出几口水来,尚能顺畅呼吸。见此他才松了一口。

此刻,一位披着黑衣的男人也走到浴池,见到这一幕,很是震惊,他伫立在原地良久,张遥瞥见男人的身影,也石化般愣在原地。

面前的男人与张遥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你在做什么?”同样是桃花眼,但这双桃花眼下有一颗泪痣。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一母同胞的兄弟,子鹤。

当年他们本是兄弟二人,被张墨白隐瞒于世人,二人共同组成了张遥这个人。

于是才有那些出神入化的传说,比如断臂之后立刻接好上了战场,比如死后一百天,又复生归来。

其实本就是两个人,一人子鹤,一人瑾瑜,可命运捉弄,让两个人只能活成一个人的身份。

前几日替断臂的他立刻奔赴战场的,正是他的兄弟子鹤。此时子鹤赶回来,应该是大获全胜了。

子鹤向来是个正直温和的人,从不会游走于女人之间,他身份清白,也一心将张末璃当做妹妹般疼爱,从未想过要利用她拿到权势或者长生。

真正的兄妹应该就如他们二人这样,如雪般洁净的,如暖阳般温和的。可偏偏是三个人,夹杂着他这样沟渠般的人来。

子鹤的眼神扫过张末璃与他,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自然了解瑾瑜的心思,之前他只想瑾瑜擅长讨女孩子欢心,若他能叫妹妹开心,走得近些不要紧,只要不越距就好。

可如事态的发展,越来越难如他愿。

“你把她交给我。”说着,子鹤俯下身,将衣袍盖在张末璃身上,此刻他像个要保护妹妹的哥哥一样。

可瑾瑜并没有松开手臂,反而抱得更牢固。

子鹤的桃花眼一顿,他向来是神情最温柔的那一个,极少发火,可如今见婢女侍卫都被谴走,来到汤池就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由道:“你疯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是你妹妹!”

说罢,子鹤用力一把将瑾瑜推进水中,抱起张末璃就走,“你别再靠近她。”

从始至终,瑾瑜都一言不发。

……

将张末璃安顿好的子鹤,坐在屋中,看着她的睡颜,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的胞弟瑾瑜,自小都是要强的那一个,年少时他们二人过得艰难,因为母亲的精神恍惚,情绪不稳定。张墨白从京城寄来的银钱,她都当宝贝一样,不停地抱在怀中,好像这几张银票,是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谁也动不得。因此明明有钱,他们却要挨饿。

因母亲精神不正常,他常常要留在家里照顾她,因为他的性子要比瑾瑜好些,更有耐心些。有次轮到瑾瑜在家中照顾母亲,他外出寻些差事补贴家用,回来就见母亲将瑾瑜打个半死,可瑾瑜还是一脸倔强,不停道:“你醒醒吧,张墨白从来都不在乎你,他只是不想成亲,利用你而已,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母亲受不了刺激,而瑾瑜却总说这些尖锐的话,希望她清醒过来。

母亲说是糊涂,其实也很清醒,有次瑾瑜偷偷拿了几张银票,去换了衣服被褥和吃食,回来的时候就见母亲一脸凝重,充满恨意地瞪着他道:“我就不该生下你,你这种野种,会偷盗我一点也不惊讶。”

年少的瑾瑜手里还拿着给母亲带回来的饼,却听到了这样残忍的话。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用过张墨白的一分钱,对女人的态度,也发生了极大改变。他靠着女人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弃如敝履,看似沉溺于声色犬马,却又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

甚至他有时会像母亲那样,情绪不稳定,有时会醺酒,醉倒花柳之巷。

子鹤心知,是母亲的一生影响到了瑾瑜,他只是个脆弱敏感又要强的孩子。常常靠一己之力,为家里带来吃食,有时他回来,身上带着女人的脂粉味,脱下衣服可以见到鞭子留下的伤疤。

张遥这个名字多数情况下更适合他,因为大部分都是他努力的结果,而自己所做的事,不过是为他分担一些罢了。

可子鹤最不愿见得,就是如今这样的局面,风流成性的胞弟,竟然对干净如同白纸的妹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但他知道,瑾瑜不相信任何女人,除了一夜温存,他无法体会到任何能给予他快乐或温暖的东西,可这些并不能真正令他感到温暖与快乐。

曾经他没能阻止母亲对瑾瑜的影响,令他在情感上走上歧路,如今不能任由事态发展,再让妹妹也受到这种影响。

于是,子鹤道:“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时候,瑾瑜对张末璃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他开始无视她,贬低她。

“你想多了,那日汤泉,是她溺水,我救她而已。”瑾瑜在旁云淡风轻道。

“如此最好。”

“你怎知是不是她在水下勾引我?”瑾瑜话锋一转,轻蔑道,“毕竟她的生母,最喜欢夺取别人的丈夫。”

他的不堪言论让子鹤震惊。

“她知道张墨白死后,只有我们可以依靠,她此番替我医治手臂,不过是为了保自己,汤泉那日,或许只是她的手段。”瑾瑜好看的唇,吐出冰冷阴暗的话来,“你可切莫被她单纯的模样骗了,她的本事不比你少。”

张末璃在里屋躺着,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不由得咳了两声。

子鹤立刻脸色一变,而瑾瑜转身就走,临走他道:“我从不缺女人,这个房间以后不会踏入半步。”

以他的听力,怎么会不知道她如今已经醒了,瑾瑜不过是故意说给她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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