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1 / 1)

选择性遗忘可能是张家的生活哲理之一,因为情绪与情感这两样东西,没有一种是张家人需要的,也就没有深究的必要。

张末璃走后,张府的生活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宁继续戴上了面具,成为了下一个“张末璃”。她站在这车水马龙的街上,总觉得眼前的世界是朦胧,好像笼罩在雾气之中。

非常不真实。

她住进了那间以前总是远远望着的豪华房间里。梳妆台上总是放着新鲜的保加利亚粉玫瑰,天花板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珍珠水晶吊灯,还有那放在橱窗里,摆了满满一面墙的佛爷赠与的化妆品,无不宣示着房主备受宠爱。

暗卫是张家数一数二的杀手张若阳,战国名剑寒月刃的传人;医生是年纪轻轻就学贯中西,掌握各种往圣绝学的张杜仲;情报是海外张家的青年俊才张海客,眼线是张家奉上的主族死士,投奔的人是一方诸侯在世的张启山,而夫君是拥有张家顶级遗传血统,如同始祖在世的下任族长张坤。

张末璃享受张家的无上殊荣供养,一切都太完美了,以至于像个假象。

张宁望着那玫瑰出神,她不再是那个跟在张坤身后,不敢抬头去看张末璃的普通张家女孩了。而这种日子,一过就是近九年零八个月。

人人都恨张末璃,认为是她的存在,造成了这些血雨腥风与自己的苦难。张念还恨她,明月心恨她,霍三娘还是恨她。

但却人人都想成为她。

张宁这日照常去看种梨堂的近况,却发现种梨堂店门贴着醒目的封条,往来的路人偶尔指着店铺小声嘀咕一番,又啐上几口,满脸的愤恨。

“黑店吃死了人呦。”

“活该被封。”

“小……小姐,怎么我们刚离开几天,就这副样子了。”丫鬟惊诧道。

张宁不动声色,目光流转,封条上书“關封條”三个大字,“經辦官員”是个从未见过的人名。

丫鬟会意道:“小姐,我这就派人去查这个经办官员是谁。”

“不必查了。”此时,张杜仲从侧门出来道。

张杜仲一身灰袍,手里还拿着一卷闲书,倒颇有一份怡然自得的样子。任是谁也看不出他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这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张宁道,“怎么,你的店都被人封了,你倒是老神在在的。”

“想不到你还会说闽南语。”张杜仲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难道不知道老神在在是句由闽南语而来的谚语?那我今天就给张小姐上一课。”

张宁翻个白眼,随着张杜仲走了进去。

其实张杜仲是有变化的,他总会突然说一些无趣的,奇怪的话,好像在缓解压力一样地去转移注意力。

是什么给他压力。

是一走九年零八个月,整日不是往复山中寻玉石,就是将自己锁在用黑纸围上的张家楼的下任族长。

还是那个不知是生是死,他们永远不能再提的人。

“白荷呢?”白荷本是那人亲自挑选的掌柜,后来者这种梨堂在九年间有了很大名声,名媛绅士无不知晓,无不光顾,就连佛爷上方的领导夫人来了,也要当做特产买走些。

树大招风,如今是被新来的长官看上了这块肥肉。

张杜仲道:“这又没什么事,我让她先去回去了。”

“店怎么回事?”张宁道。

“你猜不出来?”

“今天没心情猜。”

“前几天来了一波闹事的,说咱们的保健品吃死了人,然后就告到了官府那里。”

“后来怎么处理的。”

“没处理。”

听他如此说,张宁不由道:“佛爷没有管?”

“你的事为什么要别人给你擦屁股。”张杜仲忽然正色道。

张宁一愣。

“这店虽是我的,但盈利的项目都是你在经营,事实上这就是你的店。虽然你也是开了几个厂子的人,但除了看看账本,其他运营都一手交给张坤或是裘德考,所以至今为止,你并没有什么长进。”张杜仲低头饮茶,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宁从未见过这样正经的张杜仲。

“你今日想跟我说什么。”张宁垂下眼。

张杜仲什么也没说,但她却全然明白。

她归根结底不像那个人。

张宁的睫毛一颤,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张杜仲正色道:“这事是陆建勋干的,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佛爷压下了药行竞价一事么。”

“是陆建勋的报复?”

张杜仲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其实药行竞价的缘由要从佛爷说起……”

……

这些年张启山很忙,总是眉头紧锁,彻夜办公,无心饮食,清瘦了很多。

他比往日更不苟言笑些,自从接到了前几日自广西的信件,他一言不发喝得酩酊大醉。

而后又发疯了般,将屋里的玻璃杯全部砸了。

张府的明明有玻璃厂那一份进账,还很可观,可张启山最讨厌看到玻璃杯,如今整个张府上下,再看不到任何一只玻璃杯了。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身为被逐出的一族,张启山与本家没有任何联系,除了张瑞桐,就是张坤。他甚至不知道张家楼在哪里,更不要说长生,自然更不提如果他想救那人了。

他连那人的面都见不到,如果那人真的死了,连她的骨灰,他也不会见到。

张宁知道,张启山做了决定,他的眼神变了,虽然他从前,从未他对本家的事情感兴趣过。他争夺长沙的权力,为自己与副官能够安身,为一方百姓温饱。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权势在那样庞然的本家里是渺小的这回事。

张宁来找张启山,想询问药房竞价一事。可每当她开口询问是事情原委,却总张启山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张宁想起那时在种梨堂张杜仲的话。

本来张瑞桐这些年一直了无音讯,可在三个月前,张启山忽然接到他的手信,信中让张启山往遥远的蒙古国的一处地方运送药材,这种药材不是别的,是麝香。

麝香这一物颇名贵稀缺,因这物什并非可种植之物,而需要杀麝取香。

正是因为张启山在长沙大量购入麝香,这才让陆建勋起了疑心,开始为药商撑腰,对麝香大肆涨价。

麝香。

他们这些人要麝香做什么?张宁想不明白。

那时的她还不懂,这些人是要开始一场巨大的,精心策划的实验,乃至于令后世都不得安生。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

张宁在庭院中想得入神,不觉打了个喷嚏,见一抹熟悉的黑衫快步走过庭院,往张启山的书房方向去了。

她想起了什么,见一旁的丫鬟正端了茶,便抢了过来,朝张启山书房走去。

“还是没有祖父的消息?”

“没有。”

“切勿让旁人发现了。”

“嗯。”

“你还要在门外站多久。”门突然开了,张启山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吓得她退后一步,结巴道:“我……我就是来送茶。”

张启山见她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紧锁的眉头,唤了她一声:“末璃。”

这二字,张宁总觉得与张启山平日和她说话的语气不一样。

“我其实是想知道二叔公的事。”张宁嗫嚅道。

“进来吧。”张启山的身体微微侧开,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还是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军装。

张启山见她穿着旗袍光着的腿,忽然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那披风上带着淡淡的古龙香水,是张启山身上常有的味道,还有他的体温。

张宁仿佛如芒刺背,浑身僵住了。

她的神情自然被张启山收入眼底,终究不是她,不会甜甜地喊他,启山哥哥长,启山哥哥短的,只会是怯怯的,如同旁的女子一般。

张宁没被人宠过,她是不会撒娇的。

“为什么这几日我问你,你总不愿同我说。我虽不济,也算是个张家人吧。”张宁开口道。

张启山与张坤只背对着她看着窗外,一时,屋中尽是沉默。

“我们不希望你涉险。”张启山简单道。

张宁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张启山道:“而我希望为你们分忧。”

张启山也看向她,端起茶道:“那就不要再过问这件事,种梨堂的事,过几日会有结果……”

张宁不敢置信,甚至怀疑,即便是那人,当年也是这样吗,一旦涉及到他们的大业,往日被万千宠爱的小姐就化成了一只没有自由与话语权的笼中之鸟,华丽的裙子也成了那讨人欢喜的羽毛。

张启山话未说完,张宁斩钉截铁道:“我自己的店,我自己来管。购麝香你需要钱吧,我已经从账房取了几家厂子这一年的红利交给张副官了。我打算明天去寻麝香的路子,最好我们自己能养麝取香,我有不杀麝而取香的法子,这样便能被不时之需。”

张启山一顿,看向她道:“寻麝香的路子,什么路子?”

张宁不语,倔强这方面,她比那人有过而无不及。

“你的人脉是黑背和二月红,黑背自然对经商没什么路子,所以你是想明日去找二月红。”张启山直视她道,“你觉得你与二月红交情如何。”

她不说话。

“还是你觉得他真的喜欢你。”张启山捏了捏眉心道,“当年他是如何俘获了霍三娘的芳心,如今他虽弃了霍三娘,依旧有本事让霍三娘处处为他着想。他年少时,已是情场与商场的赢家,你斗不过他。”

“情场不比商界,哪里有什么输赢,不过是看谁先动了心罢了。不管二月红是否真的心系与我,我心不在他,他自然奈何不了我。”

“那你心在何处。”张启山问她。

张宁忽然看向手中莹莹的玉镯,虽不是双响环,却也是她戴过成色最好的一对,她微微一笑道:“我心在玉镯中。”

也只能在玉镯中,也只能不断地临摹她,成为她。

张启山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只精巧银镯,但只有一只。

“玉镯易碎,还是银镯好。”他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

旁边良久不语的张坤突然开口,“那你便选银镯。”

“这银环能双响,却是名副其实的二响环。”说着,张启山拿出那镯子敲了一下,不久银镯“叮”得又响了一声,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

他本想送给那人的,他甚至能想象,她会眸子一亮,喊着多谢启山哥哥,然后再迫不及待地将银镯戴在手上,这银镯在她手上自是要大出一圈来。

张启山那时还想,如何将这银镯叫能工巧匠调得更适合女孩些。她肯定又会笑着说,调了就破坏了这老物件,等过几年我长胖了,就能戴下了,不要拿去重修了。

若是她,肯定会这样问:“不过启山哥哥,二叔公为什么好久没有消息了。您不会觉得一只手镯就能转移话题吧。”

他是真心将她当做妹妹的。

张坤轻咳一声,摸了摸鼻梁,想打破这沉默,随意一瞟旁边的张宁,见她也在愣神,就朝她一笑。

张宁见张坤上挑起嘴角,且不说他极少笑,就算是偶尔笑了,嘴角上挑的弧度也极为有限,简直近似于不笑的样子。

如今,她面前的张坤竟忽然笑的如此夸张,她不得不白他一眼。此张坤非彼张坤,正是张海客做扮的,为的是稳住其他势力,行事方便。

“祖父在蒙古国一处寻到了一个叫古潼京的地方,似乎是一种遥远文明的古城。他在那找到了一种近似于陨玉的矿石。但那地方尽是蛇类,十分凶险,祖父将这种矿石命名为蛇矿。”张启山抬眼道,“而我,并不知道祖父为何要我往古潼京运输麝香。”

麝香,蛇。

然百色百味之花有奇毒,若遇麝香,则为媚毒。蛇王虽有心智,但遇此毒亦无法,雌蛇整日交欢,雄蛇整日厮杀。是以,百色百味之花加麝香,可驭蛇。

“是用来驭蛇的。”张海客忽然抬起头道,“我从居山记中看到过。”

“驭蛇”张启山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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