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1)

棋盘张有这么精通卜算的奇才,大都明白,张家再过几十年,怕是要大势将去。自张墨白死后,长生的秘密仿佛被他带到了黄泉。族长之位,从张遥开始,便已经是徒有其表了。

而到张坤这里,他再怎么力挽狂澜,追寻张家所守护的秘密,也有些力不从心。

问题没有出现在长生上,而是出现在张家人的心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张家的内部出现了分歧,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除非,张墨白再次临世,或许能保全张家最后的力量。

而张遥对西王母血脉的渴望,完全是有迹可循的,那便是他需要读取蛇的费洛蒙的能力,蛇图腾的血脉自然是不二之选,而在此之前,为他读取费洛蒙,解密长生的便是张末璃。

张坤作为张家的顶级血脉,也是能读取蛇的费洛蒙的。但因他毕竟非蛇同类,在读取时,自身的消耗也很大。这也是他近几日,身体每况日下的原因之一。

张坤在她的床上睡了一日一夜,气色依旧不是很好。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张末璃。

见她的魂魄就乖巧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才松了口气。

她那双琉璃般的眼中,除了自己的身影,再无其他。仿佛世间任何事物,都无法停留在她的眼中,有一种出世的清澈。

见他起身,张末璃朝窗外看去。

清晨,张家楼的周围草木繁茂,放眼望去一片绿,很是清新。小鸟在林间跳来跳去,枝叶上的露珠被颠地一颗颗落下。

张坤知道,以她的性格,不喜被长久地困在这无趣的张家楼中。

“很快,我就会找到令你复生的陨玉。”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他一心要令自己复生。可她真的觉得很累,即便睡醒,也很快觉得疲劳,甚至对这外面的世界,都失去了期待。以前她盼着离开张家楼,可如今,随着魂魄的消耗,她每日只觉得困倦。

“嗯。”她应了一声,知道张坤与她不同,他身兼重任,总是很忙的,总有太多事情要做。

她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回答的话越来越简单。

见她如此,墨色的瞳仁一缩,张坤知道,她的魂魄已经很不稳定了,只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样难受。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没有时间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要等我。”他强迫自己离开,怕再过一秒,他就会改变主意。

因为他不确定会找到陨玉,也不确定她的魂魄何时消亡。可他如果不去,那结局便已经注定。

……

不知过了多久,张末璃有些浑浑噩噩的,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她顺着那声音的来源寻去,逐渐来到一楼。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像一个人痛苦的叹息,是从地下传来的。

她疑惑地将耳朵趴在地上,果然听得更真切了。

难道张家楼的地下还有一层?

她忽然想起当年,阿霞教她的机关,走到张家楼中央最大的柱子前,细细琢磨,回忆阿霞敲过的位置。

顺着那个位置,她飘进了木头里,一条独木梯出现在眼前。

已是魂魄的她,顺着独木梯飘了过去,这里黑得身手不见五指,十分潮湿,或许是附近有温泉,导致地下水汽很足。

地板湿湿滑滑的,她摸了摸,是玉石做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蛇的腥气,还有腐烂味。显得十分神秘,不禁让张末璃紧张起来。

她本是困倦的,因这紧张,竟精神了几分。

周围如常地罗列着一些年代久远的石棺,应该是张家的先祖的棺椁。可在一群石棺中央,有一处空地,自顶部吊着数十条铁链,这十几条铁链聚集在一处,似乎绑了个活物。

四周很静,能听到水滴声和那活物的呼吸声。

张末璃看不清,那活物并非是人,隐约是个蛇状的轮廓,好像有一条尾巴。

张家楼怎么会捆着一条蛇。

她不禁走上近前去,但实在是太黑了,她一会儿看着像人,一会儿看着又像蛇。

四周阴森森的,正当她要离开的时候,那东西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但与张遥一模一样,“谁。”

那东西冷哼一声,浑身一动,整个屋子的长明灯瞬间燃起,将四周照得通透。

吓得她立刻尖叫一声,她双目圆睁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东西。

竟然真的是张遥!

只见他上半身是人形,但与她不同,他没有完全蛇化,不是蛇尾,两条腿似无骨一般拖在地上,长了蛇鳞。数十条黑色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他的伤处不停渗血,又不停地快速愈合,已经与铁链长在一起,有些血肉模糊。

她不由得捂住嘴,忍住干呕。

瞬间长明灯随着张遥挥动铁链,又灭了。见到她,张遥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末璃。”他按捺住心情,恢复了往常的笑意,唤了她一声。

张末璃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中了幻术,又或者是一个梦。

“你真的是张遥?但我已经死了,你为何能看见我。”她道。

“我张家主族血统,阳气微弱时,可见鬼神。”

“你……怎么会这样。”在长明灯亮的瞬间,那种视觉冲击力,令她的眼眶顿时红了,她捂住嘴,双目圆睁,依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张遥。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脑中的信息量太大。原来张念还来找张坤,问他囚禁张遥的地点,这事情竟是真的。

“狐不二雄,今日若在这的不是我,便是他了。”张遥狐狸眼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还真不想让璃儿见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呢。”

她知道张遥是个要强的人,如今将他这样囚禁,比杀了他好不了多少。

良久,张遥听不到她的声音,又道:“我若知是你来,刚刚就不燃长明灯叫你看到了。”

她浑身颤抖,蹲在地上,只觉得冷,不由得抱住自己,空气中那股腐烂味,更让她浑身发寒,不敢想,这竟是张坤所为。

“别怕,哥哥又没有死,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张遥见她的样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这与我来讲,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话,她的泪终于从眼眶落了下来,长长地叹息一声。

过了很久,张末璃抬头看向黑暗中,张遥的方向,开口道:“我曾将你视为哥哥,家人,初到长沙,我一无所知,无权无势,被人抢璎珞,被水匪调戏,被暗杀,都多亏身边的人,死里逃生。但我懂,若没有他们,我什么都不是,也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于是我努力想要终有一天不拖累你。

张启山他们对我很好,金山银山地养着我,我受尽宠爱,但我发现我终究是没有话语权和知情权的,我能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是他们想让我知道的。那一刻我才理解权势,站得越高,知道得越多。而手下的人,只能做一些派遣的事。

比如,我不知道张坤暗地里在查什么,不知道张启山与张瑞桐联合在暗中做些什么,就连我身上的双头蛇纹身,我自己都弄不明白。张坤日渐拓图,研究其中的秘密,而我却一直无所知。

一次次被暗杀,我只能查到表面上那几个人,对背地里的线索,一无所知,但这些内幕,是谁所谓,张坤都清楚。但我还是不服输,我觉得我没有话语权是因为我不够强,虽然我笨拙,也不如大部分棋盘张的手段和头脑,但我还是不断创办产业,积累财富,试图跻身在这些天之骄子中,共同谋事,有一席之位。甚至在死前那晚,我还着手布局眼线,培养暗卫,为的就是终有一日,不再是被动的,后知后觉的,毫无反击之力的……”

张遥沉默了,这次,他说不出任何调侃的话来。

“可是啊,那晚在佛堂,我读着药典,逼问张坤,得知了你的所为。那一瞬间,让我知道,我不是人人口中高贵的张小姐,那只是一个美丽的空壳。我无力地像蝼蚁,棋子,是权势争夺来的金丝雀,谁强,我便会在手里。是死都不能自己做主,还要被人复生的一缕幽魂。

我终日被锁魂,囚在张家楼里,如今张坤走后,他将我仅能看到外面的长廊,都命人用黑纸封住,我终究还是个金丝雀。见我如此,你解恨了吗?我知道你厌恶齐佳青瑶,却又不得不保护我这个妹妹。你也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可我的哥哥,我并不比你轻松多少。”她道,“你想要西王母血脉,你觉得我会不给你吗。”

她走上前,直视张遥的眼,重复道:“你只说你想要我的血,我会不给你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怒吼:“可你骗我,算计我,就是不肯同我好好说!你可曾有一日将我视为妹妹,甚至可曾一日将我视为人!长生,血脉,就这样重要,你们成日为了大业,又一番百忙中宠爱我的样子,你们个个情深如此,却依旧在拿我做棋子……若我与你们的张家大业无关,当年你与张坤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你既然想要长生,那好。”张末璃看向他并未完全蛇化的腿,“你大可将我活尸上的血全部抽干,换到你身体里,也可将你自己魂魄,直接锁在我那长生的身体之上,如此你便可完全蛇化……”

“末璃!”那双桃花眼定定地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不是这样的……”

他眼睛发红,唇苍白地颤抖着,随着数十个铁链的颤动,他忽然双膝跪地,祈求道:“末璃,是哥哥错了,求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我会将找到的陨玉给张坤,这样你就能活过来了……”

张末璃见他如此,她本哭着,却又笑了,浑身不停地颤抖,“你们都深情,绝情的是我,对吗?”

听他这话,忽然明白几分张坤为什么是囚他在这里,而并非杀了他,原来他手中有陨玉,这是他唯一能保命的办法。

“你落在张坤手里,是因为你的血脉敌不过他吗。”良久,她忽然开口。

张遥却一言不发。

她知道,张遥这样骄傲的人,光凭血脉,被人压制,他怎会服输。自然也不会将自己多年寻得的陨玉拱手让人。

张遥垂着眼,低声道:“我非张家纯血统,无法解读蛇的费洛蒙,来进一步得到长生的线索,即便我历尽万难,找到了引魂歌的替代品,却依旧解不开长生之体的奥秘。因此,我不得不把目标转向西王母的血脉。那日在张家楼,我伤重只是将计就计,并未想过一定会成功。

后来,张坤放出那些线索,让你自己查到换血一事是我算计了你,他本想让你与我划清界限,却未想你性子太烈,会一时想不开,摔碎了陨玉。那晚,我化作张怀瑾,本该时刻跟着你的,但却被他的人引走,等我再次在租界找到他时,他用麝香,唤起我的蛇性,最终我神志不清,无法带走你……”

时至今日,张遥竟也未全部说出真话。既然是将计就计,那么巧,张杜仲就寻得了血管吻合术的报告,又对此颇有研究,那么巧当晚张坤顺利将他请来。她现在方才明白,当年张坤看着她问:“你确定。”是什么意思。

一个在隐瞒,另一个发现了也在隐瞒,直到时机成熟,线索掌握地差不多了,想让她断掉与张遥的联系,才一点点透露线索给她,让她明白。

“如今你已经得到西王母的血脉,或许已是长生之体。你也找到了引魂歌的替代品,却还执着于长生之体……”张末璃找到这其中的逻辑,看向他,“你想复活的人是谁?”

张遥凄凉一笑,坚决道:“我就是自己为了长生,而故意算计你的……可惜新旧交替是天道,张家族长之位,注定谁都坐不长。”

不错,总会有新的,更年轻的,血统更完美的,力量更强大的。

只有不断推翻旧的,世界才会不断向前发展。

她知道,张遥在说谎,他的回答,像是刻意一样。

之后,张遥便没再说,见张末璃疲惫的神色,劝道:“你要好好温养魂魄……”

张末璃静静看着他的眉眼,深呼出一口气,平静道:“我不后悔自泗州古城醒来,也不后悔那日在佛堂摔碎陨玉,更不后悔认识了你。可世事难如我愿,你们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我不怪你们。你的陨玉,且留着今后复活你的旧人吧。”

张遥神色一愣。

宠爱和爱,是两回事。

爱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但事少不会舍得去利用她。

即便再次被复活,她也不过是从张遥的金丝雀,变成了张坤的金丝雀,若她长久的活着,正如张遥所言,新旧更替之时,她只会成为下一个掌权者的金丝雀罢了。

“璃儿……”张遥叫住了她,见她神色间,如天神般的淡然,那双未曾出世般清澈的眼睛,令他害怕,比起淡然,他更希望那双眼恨他,怨他。

因为魂魄若无挂碍,无执念,是会消散的。

可张坤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张遥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像浸到冰冷的海里一样,浑身无力。

“我会再见到你的对吧。”他急切道。

张末璃朝他一笑,身上好像发出淡淡的金光,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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