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双手被人一手轻轻握住,刘姝直直望向男人。

面孔俊朗,着月白长衫,眸子认真庄重,如溪水清澈,映着她的面龙。

无暇似谪仙,却偏偏落在她眼前。

她忽然笑着别过头,望向窗外。

温和丽景,好似梦中。

见人迟迟不回答,谢安颇为无奈道:“别笑。”

“婚嫁之事,三媒六聘。就算不问媒婆,也得问父母,你哪来底气给我打包票呢。”

话里话外,没当真过。

“小姝,我只是明面上没有官职,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我的婚事,我自己做得了主,不是虚言,而是实话。就像你一样。”

“我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何到宜城来?”

“嗯。”

“其实,修禊次日,我就到你家拜访了。”

“我哥又怎么了?”

“他挺好的,修禊拔得头筹,建康城数得上的人家都送礼庆贺,礼物摆了满院。”

“那你去我家干什么?”

掌中纤手握着更暖,谢安语气近乎恳求道:“说来不许笑我。”

刘姝眨眨眼道:“得看情况。”

在她眼中的形象约莫早就完蛋,谢安勉力维持风度,才慢慢开口,“我是去府上,向你提亲的。”

他就看到女子眼睛登时睁大,神情似笑非笑。

好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反正没女子面对情郎那般欲拒还迎。

“我母亲怎么说的?”

谢安抿抿唇,低头道:“我拿了礼单,任夫人和真长兄都没碰。我说,婚后我也不会出仕,除非家族出了重大变故,余生带你在封地东山生儿育女,平静过活。任夫人说,她就是希望你过上安宁的生活,但要不要嫁人,还是看你的想法。

“我这才知道,修禊那日我把你送回家,你就带着文茵直接回宜城了。跟任夫人讨了地址,这才追了过来。

“小姝……你问我为什么来,宜城,我却是为你而来。”

心迹袒露之时,手掌也松了,将一双手放归自由。

收到身侧虚握一下,仿佛温柔触感仍在指尖,恋恋不舍。

脆弱摊在青天白日里,男人唇边又是挂着苦笑:“我感觉得到,你似乎对我有意,但你的客气又叫我迟疑;我很少有进退维谷的时候,事情有五分把握,我才会惦记一下,有七分把握,我才会赶赶进度,有十分把握,才会展开行动。唯独在你身上,我就没了办法。

“但幸好我来了,是吧?若我在建康等你回去,怕是只能等到喜酒,你请我的。”

双手交叠置于腿上,身姿端庄优雅,刘姝轻叹一声:“我就说,费公为何给钱如此干净利落,那钱,原来是给你的。”

男人干脆承认:“不错,是我叫程谭帮忙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无意出仕,但总有官职相邀,于是我会物色合适人员,推举过去。他就是其中之一。二十五算年轻,能做太守实在偶然:前任太守弃官而走,边境之地风险巨大还不算肥差,世家很少有人愿意来。他随父母南下避祸,家乡离宜城仅隔一条长江,所以……”

刘姝了然点头:“程太守上任以来勤俭爱民,素有美誉。王都尉向来眼高于顶,居然服他。你眼光确实过人。”

谢安弯弯嘴角道:“是他才德兼备坐得了这位置。我除了牵线搭桥,倒也没做什么。”

日光不疾不徐,缓缓映在二人身遭,照亮一室。

对着男人耐心视线,刘姝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一声咕,叫她笑出来。瞧着男人生无可恋的表情,大方调侃:“刚醒就折腾着洗澡,饭都没吃吗?”

谢安无奈望着床柱:“嗯。”

“所以你干嘛这么急着洗澡?”

“昏迷时那样也就罢了,我醒来……我不能那样见你啊。”

想留个好印象,事至此,好像还是搞砸了。

郁郁寡欢间,瞧见美人笑魇如花,就又觉得,能逗她笑也挺好的。

刘姝笑够瞧他一眼,偏生被他读出娇嗔:“我去请秉文备饭,你就好好让我看看伤,上些止血的药吧。”

谢安警惕道:“不行。就算男子赤身裸体无伤大雅,但你明知我心意,我……宜城又不是只你一个大夫,要我脱衣服,你必须有个说法。”

刘姝好笑道:“你怎么天天就琢磨清白,赖上我了?”

谢安无辜并委屈道:“因为我活了二十年,只对你一位动过念头啊。”

说时,话赶话急的。

意识到时,男人难以见人似的以手覆面,却藏不住红了的耳朵。

瞧在刘姝眼里,又是止不住乐:“你非要我现在就答应,是吧。”

眼睛从男人指缝里透出,语言支吾:“不是,你……就算你现在不答应,你起码哄哄我,骗我说你会考虑,并且是优先考虑。这样也不行吗?”

“我之前在建康走访游历,只听说谢家三公子风度卓绝,不动如松。”

男人咬咬牙,强行解释道:“性情所致,人之常情。就算是别的男子面对心仪之人,也不见得能好多少。”

刘姝又是笑,笑完温言开口:“你提的婚事,我会考虑,优先考虑,好吗?”

男人这才将手掌放了下来,表情云淡风轻,不见方才畏缩:“真的?之后不会再突然冒出来什么,张游李游的叫我处理罢?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刘姝眯眼做个鬼脸:“真的没有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人要的都捡回家当成宝。”

“那是他们不识货。”谢安笃定道,“幸好他们不识货,否则就没我的事了。”

刘姝笑就没停过,慢慢眨眼,落在人眼里却叫媚眼如丝:“那你等等,我请秉文去备饭。”

谢安也是轻轻笑着,慢慢回答:“好。”

刘姝刚从卧房转进正房,却见秉文守在门口打盹,脚边是太守府的食盒。

察觉她注视,立刻打着哈欠,将食盒送到她手边:“第一层是要喝的药,第二层是要涂的药。粥已经在熬,等敷完药就差不多好了。”

刘姝将食盒接过,瞧着卧榻方向后知后觉道:“你就在门口?”

秉文打着哈欠睡眼惺忪道:“是。”

不好意思这才涌上心头,刘姝急忙解释:“刚刚,我,那个……”

秉文手指掏向耳朵,分别用细线拉出两团棉花,拎在她眼前道:“刚刚我在打盹,这些是程太守送来的,您有别的吩咐吗?”

刘姝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辛苦你了。”

秉文将棉花塞回耳朵,一礼道:“饭再送来的时候,我会大声禀告的。”

“好,好。”

等到女郎回房,人才机警地瞧过四面八方,于无人盯着的时刻,悄悄捂嘴乐。

刘姝揉着脑门将食盒拎着,回到榻边,将药端给谢安,仍然在不好意思,眼神乱飘。

良药苦口,谢安端详片刻她的表情,倒觉得滋味妙极:“怎么了?”

“秉文……一直守在门口。”

谢安不以为意道:“噢,没事,他在我身边很多年,很机灵的。”

刘姝听了,将药碗放回桌边,拿了两碗药膏,还是神思不宁。

谢安慢吞吞将腰带扯松,脱了右臂袖子,好笑道:“你都敢直接扒我衣服,应该不用怕我们的事,在外面随便怎么传吧?”

刘姝横眉:“你再说?”

谢安连连笑着告饶:“好好好,我错了。”

谢安将身子彻底掉个个,右肩伤口就如此展现刘姝面前:箭伤深至入骨,那日便血肉模糊,养了两天才勉强止血,被他一洗澡,又开始流。白衣也沾了血迹斑斑,早就遮不住。

可怖情形落在刘姝眼里,一夜奔袭的记忆便会在脑海。

他怎么能忍,怎么还敢笑话她,怎么还……

止血,上药,换布裹。

沉默许久,直到谢安将袖子套回身上,重新束了腰带,转过身才看到刘姝眼睛红,好像就在换药的时候哭过。

他张了张口,想哄,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猜她为什么哭:“等到城外安定了,我会请言璋为婆婆修个墓,钱我出,好么。”

知道他本意,刘姝勉强弯弯嘴角:“就算你不提,我也会为婆婆修的。”

谢安思忖片刻,又道:“言璋在抄婆婆留下的药方,你想学医吗?想学的话,光有法子,不知如何操作也是不行的。建康你见过的那位徐大夫倒是不错,他与葛洪起名,住在建康,学徒也不少。”

刘姝摇摇头道:“学医怎么也得十年学徒,我这年纪从头开始,怕是资质不够。能帮婆婆找些传人,大概就是我能唯一为她做的事了吧。”

想法都猜错,谢安实在无奈,只好问:“那你怎么哭了?”

刘姝怔怔盯着他,没有回答。

谢安叹口气道:“看你哭,还不如让我再挨一刀。挨刀算我武艺不精,尚且还能吃一堑长一智。可你一哭我就没办法,只能陪你心烦意乱了。”

却只闻两个字沁入心脾:“疼吗?”

字字珍重,落在心头,倒像春风吹过,百花盛开。

谢安满意笑着:“有你心疼,就不疼了。”

刘姝却不满道:“公子是会安慰人的,这话跟几个人说过了?”

谢安若有所思点头:“我好像跟任夫人说过,却没跟你说:我没有填房,将来也不打算纳妾,若你愿意嫁我,家中女主人便只你一个。”

刘姝不信道:“当我没见识吗?世家惯性互赠小妾寻欢作乐。你多清白一个,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

“现在也不是没人给我送啊。”谢安坦诚道,“歌舞伎大约有那么二十来位吧,我训过之后,把她们派到绣坊织布去了。只一个不听话敢觊觎我夜里爬床,当场处置,杀鸡儆猴,这些年倒也算乖,没谁再敢惹是生非。我一直忙,没合适机会处理,等夫人过门,你随意处置吧。”

刘姝闻言又羞又恼:“谁是你夫人?”

谢安一拍脑袋,悔悟道:“也对,若是小姝不嫁我,我哪来的夫人。届时效仿葛洪,找个山头修仙,了却残生罢。”

语毕便悠然自得,好整以暇望着她,就等她给个名分。

刘姝被他含笑的眼睛看得发愣。

人,真心实意,事情,桩桩件件考虑周全,就等她点头。

若是换做旁人,早就点头了吧。可她也不知自己在迟疑什么。

他,婚事,条件,全都好的不像真的?

恰逢此时秉文在门外喊一句饭到,谢安便利落下床,牵她一起坐在桌边。

秉文将药都收了,把粥放在桌上,识趣走了。谢安便左手拿着汤匙,一边吃饭,一边嘱咐。

“我答应任夫人和真长兄,跟你一起回建康。眼下你在宜城的事情基本办完,还剩不多事情逗留吧?

“我得跑一趟武昌,再回建康——言璋为我开门,是交情,我带回来消息,是偶然,贻误军机需要解释,流程得走。

“我先回去,你在宜城事情办完,就告诉言璋,他会安排人护送你。报酬我已付过,别不好意思。我会再给你留一份名单,沿路若是遇到麻烦,你便拿着这个登门求见,他们见到此物,会帮你解决的。”000

语毕,竟是将秉文一早裹在衣服里的白玉雕拿出。

刘姝尤记,秉文说过,这是谢安施恩后来日图报的信物。

生怕她不收,安稳放在她手心,谢安才继续道:“若是我速度快,我会亲自接你回建康。若我来不及,你便先回建康,到家了跟我说一声。我们的事,回建康再说,好吗?”

刘姝许久才点了点头。

谢安笑得温柔:“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

“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有谁欺负你,你记下来,我给你出气。”

刘姝好笑提醒:“我又不是儿童,事事都需大人操心。”

谢安点点头道:“我倒也不是真关心你,是一颗心系在你身上,我怕它受委屈。”

“谢安!”

“声音小点,还没过门就凶夫君,传出去谁敢要你。”

谢安说是无官职,却也没闲到哪去。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秉文收拾好的车马便停在刘府门前,周遭还陪同几位军官,要回建康一起禀告北边动向。

“一路保重。”程谭率先开口,望着旧友。

谢安礼过,转头好奇问王治:“宜城只有北门南门,算上水路,也不过四个门,为什么暗号里是六扇门?”

王治呵呵一笑:“还有两处,在前任太守脑子和屁股里。”

谢安这才想起,前任太守,貌似不仅仅被敌军临门吓跑,还是个好男色的。

这头几人相视而笑,那头刘姝再盘过需要用的东西:药膏,干粮。文茵又端着食盒跑出来,交给秉文,秉文打开看,却是茶点。

光看这物什,倒有了在建康的回想。

跟官员一一道别,谢安到马车前,看着神色不佳的刘姝:“还记得吧,我说过什么。”

被诸多人围观,刘姝轻声答:“办完事,回建康。”

谢安笑意高扬,又道:“我会写信的。”

“好。”

相视间,万语千言,仍有一别。

车马出了南门,送行人群皆尽散去,刘姝回到家中,望着西院,心情久久难以沉静。

看得久了又不免好笑:他们才相识多久?

喟叹片刻,想起婆婆后事,刘姝就走到树下,想拿坛酒出来祭拜用。

却没成想,树下埋了酒的位置,居然都是空的。

以为遭贼,刘姝急忙叫来文茵问:“酒呢?是打包了吗?”

文茵呀一声,惊讶道:“谢公子没跟您说吗?他走的时候带上了,还嘱咐我,回建康前

不能让您喝酒了。”

刘姝好笑看着树下的坑,只能点点头,叫她继续打包行李了。

夜里,枕间香囊,手中玉雕。

虽知明日依然未知,却不再觉得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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