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小兮自己的钱，没有用娘的，娘给的她不要。”罗西凤在炕头的柜子里摸啊摸，摸出了一个手绢包着的钱，“你把这些钱给小兮，娘不好意思让她用嫁妆贴补。”
言兮的嫁妆有这么多钱？洛竹峰觉得不可能。言家虽然壮劳力多，但孩子也多，花销很大，怎么可能给不受宠的小姑娘陪嫁这么多钱呢。
言兮一回家就去做饭了，她知道罗西凤母子俩有话要说，就没有往前凑，她也不想凑过去。洛竹峰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炒好了肉，正在烙玉米饼。看着言兮熟练地把面团压扁，放在锅里一贴，滋啦的一声，让洛竹峰觉得她似乎也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知道言兮排斥自己，洛竹峰没有主动靠过去，站在厨房门口问她。
“不用。”言兮穿着自己做的围裙，从前面的兜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洛竹峰，“这个给你。”
洛竹峰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信封，一眼就看到了信封里的婚书和钱。
“你什么意思？”洛竹峰的慌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原来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柔瞬间不见了，整个人眼神冷冽，上过战场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这是你给的彩礼钱，我娘家拿走了五十块，我现在手里没钱，有了就会补给你。婚书也在里面。”言兮努力忽略洛竹峰身上的杀气，尽量让自己声音稳定：“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我不想耽搁你。”
洛竹峰的怒气压都压不住，“什么叫不想耽搁我？我看起来像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你是解放军，怎么会不负责任。”言兮觉得洛竹峰带来的压力都快要让她颤抖了，她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正常说话：“我们彼此并不了解，我这个人娇气、倔强，估计你了解了也不会喜欢我，所以还不如早早就彼此放过。”
“放过？”洛竹峰挑眉，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不知道军婚不能离？”
军婚不能离？这个言兮还真不知道。在她有限的人生里一个军人都没接触过，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年代的军婚不能离啊。
言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心急了，现在有点不好收场。慢慢把锅里的玉米饼子夹出来，又就着锅底的一丁点油星儿炒了颗白菜，等全部做好，洛竹峰还站在厨房门口。
洛竹峰本来想走的，可是看着言兮一言不发，他就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老连长的媳妇儿就是因为吵架差点割腕自杀，他不放心，想盯着言兮。
“站着干什么？端饭。”言兮知道刚才的谈话进行不下去了，也不纠结，只想晚上的时候再重新谈。
洛竹峰看了看言兮，这就完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看了看手上的信封，又肯定不是幻觉。
“这个你拿着。”顺手把信封塞回言兮围裙的兜里，洛竹峰一次就把所有的饭都端到了罗西凤屋里。
“饭好了？”闻到香味，罗西凤刚打算从屋里出来，就碰上端饭的洛竹峰，差点撞上。辛亏洛竹峰反应快，一大步跨到了一边。
“娘，就在你屋里吃，你出来干什么。”洛竹峰手占着，看着言兮，挑了挑下巴。
言兮并不想理他，又怕撞着罗西凤，只能上前扶着她，“今天在您屋里吃，我去把炕桌搬过来。”
吃饭的时候，罗西凤很努力地调节气氛，言兮都不搭茬，只是偶尔给罗西凤夹菜。
“竹峰，你不知道，小兮可会照顾人了，你看娘，这几个月都年轻了不少呢。”
言兮知道这是她在给自己造势呢，她又看不见，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变了没。
罗西凤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话里的漏洞，立马接着说：“娘最近出去啊，大家都说娘变年轻了，你看看是不是？”
洛竹峰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立马附和：“是，您比我上次回来年轻了不少。”
“小兮，都是你照顾的好。你看大家都说娘年轻了呢。”罗西凤摸过去抓住了言兮的手，似乎不把她拉进这场谈话就不罢休。
“您最近气色是比以前好了。”言兮笑着说了一句，就起身收拾桌子，“我去洗碗，您坐会儿。”
见言兮眼里丝毫没有自己，洛竹峰更生气了。他怎么说也是这村里唯一的军人，就算在部队也还是很有人气的，没想到回到自己家里，自己明媒正娶领了结婚证的媳妇儿竟然这么嫌弃。
言兮桌子还没收完，手就被洛竹峰拉住了。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指腹有一层老茧，捏的言兮生疼。怕罗西凤听到，言兮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捏住他的手腕就把手扯开了。
本来洛竹峰准备了好多话，一定可以把言兮堵的无话可说。但抓到她手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手里化开了，顺着掌心流到了自己的血脉里，整个人瞬间热血沸腾。她的手太软了，这么多年，洛竹峰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柔弱无骨这样的词，只有这样的词才能用来形容言兮。
一想到言兮要去洗碗，洛竹峰就有些心疼，她这样娇嫩的手，不应该干这些粗活。
言兮还没开始洗碗洛竹峰就冲进了厨房，她以为有什么大事，一回头就兜头一个人影罩了过来，然后就被人从肩膀上拉了一把，太用力，甩出去了。
你有病！这是言兮此时唯一想对洛竹峰说的话，看着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的门槛，言兮迅速计算着如何摔下去才能保证不毁容还不摔断胳膊。好在洛竹峰的反应很快，在她亲密接触门槛之前就一把给她抄了起来，于是她像一个包袱一样，被他扛在了肩上。
“你是不是有病。”言兮的整个肚子都快被他的肩膀硌扁了，刚吃进去的饭在胃里翻腾，连吸气都不敢用力，但这并不影响她想骂人的冲动，“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怒火。”
言兮顺着洛竹峰的肩膀往下一溜，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活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二个惹怒我的人，第一个已经和我不在一个世界了。”
洛竹峰显然没想到言兮竟然能给他摔倒了，整个人愣愣地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她。
“眼睛大了不起啊，再瞪我我给你戳瞎咯。”言兮居高临下地看着洛竹峰，“我不抽你不是因为你有理，是因为我受过的教育不允许。所以不要试图惹怒我，有时候我受过的教育也拦不住我。”
洛竹峰只看到言兮的嘴一张一合的，他甚至没有想明白她说了什么，言兮已经在转身走了，正好迎上屋里出来的罗西凤，一秒变成了小乖乖，“您小心点，想出去转喊我扶您一起去啊。”
言兮和罗西凤散步回来的时候，洛竹峰已经收拾好了厨房，甚至还打扫了院子，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等着她们。看见言兮进来，他眼睛一亮，想起之前的过肩摔，又强压住自己的冲动。
言兮没理他，温声细语地跟罗西凤说话：“开春了给院子里种上菜，咱们就不愁吃的了。地我都翻好了，等开春撒种子就行。您小心着点脚下，我扶您进去，再去给您端水您洗洗。”
听见端水这个关键词，洛竹峰立马跑进屋里拿上脸盆去厨房端水。可是他找来找去，都只有冷水，“用冷水洗是不是有点冷？”
言兮从厨房门前经过的时候，刚好听到他自言自语，没忍住怼了一句：“你可以自己试试。”
洛竹峰抬头，看见言兮已经端着一盆子冒着热气儿的水进了屋子，她过来的方向，正好是厨房旁边的小门。洛竹峰赶紧走过去打开门，一进去就被里面的热气蒙了眼。这个门里面是一个很小的空间，只能容纳两三个人，里面放着好几个盆儿，墙上还有一个水龙头。他摸了摸，水龙头是热的。
这是什么原理？洛竹峰没想明白，好想拆了墙看看。
晚上睡觉的时候，言兮被迫和洛竹峰待在了同一个房间。只有两间房，罗西凤早早就回了自己房间，把小两口赶到了言兮的房间。
“柜子里有被子，你自己找。”言兮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靠窗的一边，把炕桌放在啦他俩中间，指了指上炕，“你睡那边，我睡这边。请不要越界，越界的话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做出什么危害你生命安全的事情。”
生命安全？倒是挺高级。洛竹峰拿出炕柜里的被子，靠在墙上看着言兮。
“直视别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言兮躺下，吹灭了放在窗台上的煤油灯，屋子里一下黑透了，一点光亮都没有。
“你很讨厌我？”洛竹峰开门见山，这个漫长的夜，他注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把事情搞清楚。他那会儿听到了言兮说的话，她似乎没打算离开，可是看样子也没打算和他过日子。
“谈不上。”言兮回的很淡然，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都被她忘记了一样。
“那你想离婚？”洛竹峰感觉自己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说出来就要被憋死了。虽然他也很排斥这种包办婚姻，但是从看到结婚证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决定要对这段婚姻负责了。
言兮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想了一下才回答：“我只是还不想结婚。”
洛竹峰更气了，“结婚证都领了，你不想结婚了。军婚是不能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