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公主试牛刀(1 / 1)

往日便无人喧哗的未央宫,此时更是静极。“咳!”一道苍老遒劲的声线响起,疲惫掺虚,有气无力,似战场上被马蹄扬起的尘。

魏枝蔓身子僵了僵,警惕的看过去。没想到烨帝病的都快死了,还能挣扎抬起眼皮子。在这盘根错节的皇宫中行事,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不惜命,怎会让她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诊治自己身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罢了,眼下她别无选择,烨帝必须活,魏枝蔓瞳孔如镜,映着烨帝苍白的脸庞。烨帝闭了闭眼,干裂的嘴唇翕动,“那帮太医看了许久也不见好转,慧德既然有此孝心,又有仙人指导,便让她试试……”烨帝久居病榻,医士不知轮过了多少回,病情依旧毫无起色,也怪不得他想铤而走险。

魏枝蔓悄悄松开被攥出褶皱的袖子,目中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唤道:“纸来,墨来。”黑衣侍女将她所需的东西尽数呈上,笔是狼毫,墨是徽墨。

“我写几个字,待会儿送去太医院取几味药来。”方子可不能乱开,即使她就是在开方子,也不能承认,否则定要担事,魏枝蔓停顿了片刻,又道:“罢,我等下亲自去。”

皇后坐在贵妃塌上蔑着她,淡淡的冷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开方,只写几个字,如何敢医治陛下,真是胡闹。”

魏枝蔓不逞口舌之快,只见烨帝眼神无法聚焦,似黝黑泥沼深处之漩,阴沉压抑,昏昏欲睡,哪里还有原主记忆中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在上一位医士开的方子扫了一眼,指着上面的一味人参道:“方子不过是辅助的道具罢了,陛下如今中毒已深,毒气正盛,受此等大补的药材,只会病情加重。”

皇后一噎,一时没再开口。

魏枝蔓将先前的药方扔进炭盆,火焰腾腾,灼烧纸张的焦味淡淡的弥漫开来,“盲目开方,陛下怎能有所好转,要是用药精准,不开方子也能治病救人。”

如今大魏医术落后,太医一味想靠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所行太过凶险,无异于饮鸩止渴,苟延残喘罢了,当然,这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的。

她对中医知识算是了解不少,西医治标,中医治本,看病不需什么道具,只讲究四个方法,望,闻,问,切,循序渐进,查清病因,连根拔起。

皇后瞪了她两眼,“你待如何?”

“望闻问切,对症下药。”

据魏枝蔓所知,烨帝的伤起初不严重,被拖延的愈发厉害。当初那毒物来势汹汹,烨帝被毒物咬伤后,只同太医道有长虫扑来,其余一概不知,导致太医行医受阻,难以下手。魏枝蔓想救烨帝,首当其冲便要知道那咬伤烨帝的是何毒物,才能开方子。

魏枝蔓既敢跑来,心中已有猜想,先探查皇帝的面色,神态,以及伤口,以寻蛛丝马迹。她将染血的纱布一层层拆开,伤口泛红,青紫交错,两个猩红的小点格外狰狞,隐隐发脓溃烂。

魏枝蔓广读医书,几位药材即刻便跃入脑海,她对女官说道:“赤芍射干散瘀止痛,粉丹皮黄芩泄火,皆可用。”

女官提笔写就,皇后多看了她两眼,紧锣密鼓盘问道:“你如何知道?”

魏枝蔓扫她一眼,宫中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说话得万分谨慎,别让旁人有机可乘,说她突然习得精湛医术,乃是妖孽,“书上写,毒蛇咬伤后,伤处形长二、三寸,结肿、紫块,正要先消毒,再行其他。”魏枝蔓见过伤口,心中已对那毒物有大概猜想,皇都已知毒蛇品种有五十多,无异大海捞针。

可按理寻常毒蛇之毒性,断不会如此凶猛。魏枝蔓思忖拧眉,问道:“陛下视物有碍当是半个时辰前。”她将烨帝的手从锦被拿了出来,两根手指并拢按在其脉搏上。

这个结论直接在魏枝蔓几个猜测中排除大半,当是树栖蛇。最后一步,便是切脉,又称诊脉。能不能查出伤烨帝龙体的真凶,成败便在此一举了。

体表静脉发红,灼热,阳气下陷入,魏枝蔓想着伤寒论中的症状,一一对应后,指腹加了些力道,烨帝蹙眉,鼻中呼气。

“为何一定是半个时辰前?”皇后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一丁点动作都不肯放过。

“假令尺脉弱,名曰阴不足,阳气下陷入阴中,则发热也。”魏枝蔓收手继续道:“半边莲鲜地黄清热解毒,正是调理身子的好药材。”经过这一系列的问诊,根据烨帝的症状,若她方才仅有三四分确定,如今便是八九分笃定。

早些年,她曾在一本无名手札中见过,古有一位皇帝微服私访,被一通体青绿之毒蛇咬伤,回宫后面色无华,眩晕耳鸣,体发高热,脉搏压痛。此蛇名为,白唇竹叶青。

魏枝蔓转了转烨帝的手腕,三百六十度细致的查看伤口,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结论:他受伤时做过标准的紧急处理。

“将纸给我吧。”魏枝蔓接过侍女写好的方子,盯着那娟秀字体,缓缓蹙起了眉。

竹叶青毒性巨大,顷刻间夺人性命,若不是做过应急措施,她方才见到的合该是个龙纹棺椁。除她方才定下的那几味药材外,山慈菇,水羊角,蜈蚣,甘草也都有奇效,皆能给她的治疗添把火,让烨帝早些痊愈,这余毒霸道非常,可不是玩的,趁早拔除为好。

药材本无问题,可惜其中一味蜈蚣,是万万不可用到皇帝身上的。魏枝蔓必须自己一个人坐在炭火旁,待上半个时辰,紧盯汤药。她大病初愈,方还淋了雨,现下头昏脑胀,手脚冰凉,能不能在这种十面埋伏的高压环境下撑住不晕倒都是个问题。

魏枝蔓望向烨帝的病容,心知自己已无退路,烨帝若死,她过不了多久就得下去孝敬他。这是场胜率不高的赌局,赌注是她的命。

天边逐渐暗下,魏枝蔓跟在黑衣侍女的身后,冷汗无声的淌过脸颊,她捧着汤药,紧紧的盯着。魏国女子地位低下,女子不得行医,她身为公主已然算是不错的了,就算是要行医也无人敢拦,难道会有人说,公主啊,这个你不能干,这个是不对的。除非那人活够了。

蜈蚣入药,可谓凶险,连男太医都不敢入药,在魏国若是传了出去,料是她身为公主也要掉脑袋,万一到时候皇帝没救成,她先被斩首示众可就有些滑稽了。

她在魏国站稳脚跟,要手握权利,解决掉文侯世子后,可以的话,届时她便请圣旨一道,求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行医的机会,皇帝念她功劳,定会应允。

身为一个在男人为主的行业里摸爬滚打的女医生,她若能做出些功绩造福百姓,有了名声,有了权势,才有希望摆脱这浮萍似的烂命。

烨帝时常醒一阵睡一阵,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年,如今又倒了,魏枝蔓怕耽搁时间,干脆直接把烨帝从榻上捞起来,另一只手取过案上汤药。

魏枝蔓所用药材皆是见效极快,既不会伤烨帝的身子,又能让他早日苏醒。既然此行凶险,便要让自己的命先保住,皇帝的身子容后调理。

不远处夜潮翻涌,火光冲天,马蹄声,脚步声陆陆续续的传来,由远及近。“娘娘!公主!微臣方才在太医院陛下用的药方里查到蜈蚣,特来捉拿刺客!”侍卫统领跪在门口扬声说道,声音震耳欲聋,直直钻进了魏枝蔓的耳朵里,心悸不已。

太医院每样用药都有计数,除非有旁的药材狸猫换太子,否则想轻易抹除她的抓药记录便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皇后猛地回头,头上的步摇急颤,黄金流苏哔哩啪啦打在脸上,看着都疼。魏枝蔓一边眉毛狠狠抽了两下,下一秒猛地扼住烨帝下巴往里灌药。

大魏中医知蜈蚣入药,以毒攻毒可克顽症痼疾,可这法子终究凶险,给皇帝用无异于自寻死路,便是假借神仙之名,也不会有人敢让魏枝蔓给皇帝喂这种药,若出了差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在座的都难逃一死。

皇后拍着胸脯大惊失色道,“朱统领!快拉开公主!”若是皇帝出了什么事,在坐诸君都逃脱不了干系,务必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一番。

朱统领一直在门外跪着,皇后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银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来。

魏枝蔓顾不得皇帝身子不好,不能太过粗鲁云云,左右开弓钳制烨帝继续灌药。原主贵为公主,没人敢越过皇帝处置她,撑到皇帝醒来她就有救了。

“公主得罪了!”朱统领有皇后口谕,率领几个侍卫准备把魏枝蔓强行拉开。

魏枝蔓碗中的汤药还剩个底,精华浓缩碗底,自然不肯放手,一只手抓床沿,一只手抓药碗,任人怎么扒拉都不动,好几个大男人生拉硬拽,把她往外拖,却也顾及她身份不敢用力,硬是让魏枝蔓把药几乎全灌进烨帝嘴里。

双拳难敌四手,魏枝蔓到底还是被拉开了,倒退几步险些栽倒,被按着猛地跪在皇后面前,“蜈蚣当真可以解竹叶青毒。”魏枝蔓用尽浑身解术拖延时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诚恳可信。

原主细皮嫩肉的肩膀被弄得生疼。魏枝蔓悄无声息把目光转向烨帝,烨帝在喝了药后身上发了汗,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平稳,看模样是快醒了。

皇后被她吓得丢了魂,正在气头上,坐在榻上看都不看魏枝蔓,不耐烦摆摆手,“带公主去祠堂罚跪,对着列祖列宗忏悔自己的罪孽。”她急于打发魏枝蔓,榻上烨帝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魏枝蔓被提着胳膊拎起来,她不做挣扎静静的望着皇后,皇后许是被她盯得脊背发毛,愤愤挪开了视线。

就当她被两个侍卫夹在中间,钳制着正要推搡出大门时,魏枝蔓突然扭头大喊道:“父皇!儿臣当真不敢害您!”早不喊晚不喊,正好挑在这时候。

一只玉枕迎面砸来,劲风凛凛,正中那姓朱的侍卫统领,朱统领松开魏枝蔓猛然倒退几步。魏枝蔓胳膊一松,终于得了空闲,艰难扭过头来,只见榻上的烨帝已然睁开双目,淡淡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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