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1)

翌日,贺枕书特意起了个大早。

他还是照常先替裴兰芝料理了家务,才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这些天忙着收徒,但他自己的事也没忘记,要给胡掌柜送去的书信已经写好。他最终没有将书信写得太过卖弄,只平实谦逊地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并附上了两幅这些天刚绘完的田园山水图。集镇上有驿站可以送信,他今目便是打算去镇上买书时,顺道将书信寄走。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贺枕书回屋将书信与画作收好放入怀中,却没急着走,又转身去了床边

裴长临还睡着。

倒不能怪小病秧子偷懒,他身体底子太差,需要花费比旁人更多的时间来休息,才能勉强恢复精力。不过.....“昨晚还说一定能起得来。要陪我夫镇上的。”贺枕书趴在床头,伸出手指经轻在裴长临脸上戮了一下。低声道,“你再不起,我就要走降。按贺枕书自己的想法,自然是不希望裴长临也跑这一趟的,这人近来身体才恢复过来一些,应当在家好好休养才是。但裴长临却不依,缠了他一晚上,偏要与他一道去镇上。那股子人走到哪儿都要跟着的缠人劲,完全不比家里的大黑差多少。

由于这人过于执着,贺枕书也不敢丢下他自己离开,否则这人醒来恐怕又要闹脾气。

最后还是得让他来哄

但如果是他自己不肯起床,那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贺枕书这么想着,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可他没有马上坐起来,只是翻了个身,扯过被子将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然后便再没有别的动静

贺枕书:“......

贺枕书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起身打算离开,却被人抓住了手。

.....我醒了。”裴长临声音轻哑,带着点鼻音,“马上就起。

他压根没有睁眼,眉宇紧紧蹙着,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是半梦半醒。可他仍然固执地抓着贺枕书的手,深色的棉被里伸出一截苍白修长的手腕,突出的腕骨轮廓精巧,透着一丝脆弱感,贺枕书彻底没脾气了,握着对方的手塞回被子里,趴在床边静静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裴长临终于从那脑子醒了,但身体没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贺枕书任劳任怨,帮着人打水梳洗,前后多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慢吞吞出门。不过因为带上了裴长临,他们没法步行前往集镇,只能选择去村口搭车,最终到达集镇的时间倒是还早早市尚未散去,主街上人来人往

贺枕书领着裴长临穿行在人群中,没急着去书肆,也没急着去驿站,先停在了一家包子铺前。小病秧子今日起得太早,起床后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只在贺枕书的通迫下喝了碗早晨裴兰芝刚煮好的素瓜汤这会儿距离出门已经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再不吃点东西,这小病秧子就该饿坏了,

刚出锅的包子蒸得宣软,比拳头还大,还在冒着热气儿。贺枕书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塞进裴长临手里。小病秧子在吃食上倒还挑剔,不喜吃油腻荤腥的食物,若不是大夫耳提面命,让他要多吃点肉补身子,他连碰都不会碰。也不爱吃肉包子,偏喜欢那一文钱两个的豆腐粉条素馅儿包

倒是很好养活。

贺枕书看向身旁慢悠悠吃包子的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似乎是注意到贺枕书在看他,裴长临动作一顿,伸手将包子递了过来。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被裹在油纸里,紧挨着,裴长临只咬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还没动过许是自小重病养成了内敛的性子,裴长临身上没有寻常庄稼汉那种大咧咧的气质。说话做事不紧不慢,吃东西的动作也斯斯文文,这种寻常汉子两三口就能吃完的包子,他小口小口地咬,能吃上好半天。贺枕书注视着他手里的包子,缓慢倾身过去

他碰也没碰那个完好的,就着裴长临咬过的地方,小小地咬了一口。

素馅儿包子没有肉包子特有的肉腥味,但内馅也带着油脂香。汤汁浸进松软的面皮里,混着剁碎的豆腐粉条,别有一番滋味贺枕书咽下那口包子,在裴长临错愕的神情中舔了舔嘴唇:“味道不错。

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去

自从上次他没忍住吻了裴长临之后,贺枕书本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变得更加亲近些。可谁知道,裴长临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甚至还不如过去。明明以前这人还会在他睡着后过来拉他的手,或是偷偷抱住他,但近来都没有了

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这种事他不主动,难道还要他一个双儿来主动么?

贺枕书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对方没跟上来,回头却见对方还站在原地,低头盯着手上的包子不知在想什么。他要时觉得又气又好笑,喊道:“还在发什么呆,走啦,买书去!

集镇的书肆与私熟开在同一条街。就在镇子最西边,比起主街那边人少了很多,胜在清净,这会儿正是私熟上课的时候。贺枕书与裴长临从那私熟外经过,朗朗读书声从浅灰色的院墙内传出来这私塾里的先生姓宋,这座用来做私塾的院子原本只是他家的老宅

不过,由于这些年越来越多普通农家子愿意走上仕途,而这附近村落又只出过他一位夫子,大家伙便筹钱帮他将家中的老宅扩建,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贺枕书在院墙下稍稍驻足,仰头看向从院墙上方伸出的一截银查树枝,露出些许怅然的神色,

他从没有上过学堂

就像科举考试不让双儿参加一样,无论是书院还是私塾,都是不招收女子和双儿。小时候,贺枕书只能留在家里,或者跟着爹爹去书肆,趁爹爹忙完生意时缠着他教自己读书认字。但就算他学得再好,将官学书院其至科举考试的题目全都信手站来,那地方地不会让他踏进夫

“阿书.....”裴长临轻声唤他

贺枕书恍然回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没事,书肆就在前面了,我们走吧。

这间书肆开在私塾边上,里面售卖的书籍,也大多是与科举考试相关

二人一前一后,掀开书肆的门帘走进去,一眼便瞧见那柜台后倚着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那书生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手里拿着本书正在背诵。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悠悠道:“科举用书在最前头那排架子,客官想要什么自己找找,没找到就是没有。贺枕书:“......

还有这么看店的

书生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任何问题,还旁若无人、摇头晃脑地背起了书:“.....所以辞不苟出,君举必书,欲其昭法诫,慎言行也。其......嘶,其什么来着?“其泉源所渐,基于出震之君;黼藻斯彰,郁乎如云之后。”贺枕书顺口答道

“哦对,就是这个!”书生眼前一亮,抬起头来,“客官你也....

书生读的这本书名叫《尚书正义》,是本朝科举考试必备用书。他本想问对方是不是也要参加明年的县试,一看接话的是个双儿,又改了口:“你家里也有人要考科举?“没有。”贺枕书摇摇头,“只是以前读过。

“只是读过,就会背了?”书生满脸难以置信,“这本书我都背了一个月了,还没背下来呢!

他过于震惊,其至没顾得上诧是一个双儿章然会识字读书这件事

书生惊讶之余又有些怀疑,他将手中的书本再翻开一页:“凡侍于君,绅垂,足如履齐,颐溜垂拱,下一句是什么?贺枕书不假思索:“视下而听上,视带以及袷,听乡任左。

书生:“宾入不中门,不履阈......’

贺枕书:“公事自闌西,私事自關东。

书生:“.....

他备受打击,缓缓放下书本,整个人都变得颓丧起来:“我以前不相信有人能过目不忘的.....

贺枕书的语气竟然还很平和:“那你现在相信了?

书生看上去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

“我说笑的。”贺枕书正色道,“我的记忆力是不差,不过读书靠的还是会其意,通其理,自然能慢慢记住。"书生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客官说得有理。”他快步绕过柜台迎上前来,态度也变得热情许多,“不知客官来小店,是想买什么书?贺枕书问:“有没有与蒙学相关的书?《千字文》、《三字经》什么的。

”有!”书生道,“蒙学书籍都放在后头,客官与我来吧

他热情地领着贺枕书往书肆深处走,他们身后,裴长临站在原地,微不可查地蹙起眉

这个人......是不是过于热情了

和他有这么熟吗

那书生一改方才冷淡的态度,不仅极其细致地向贺枕书介绍书籍,还在见缝插针询问,他究竟是如何背会这么多书,有没有什么窍门,两人在那头聊得热火朝天,裴长临眉宇拧得越来越深

他思索片刻,抬手抵住唇,轻轻咳嗽两声。

可屋内那两人离得远,又聊得过于专注,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裴长临:“.....

他面沉如水,背靠在柜台上,深深吸了口气:“咳咳咳

“怎么了?”贺枕书终干注意到被他丢在柜台边的夫君,他快步走过来,扶起裴长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胸口疼吗?"没事。

裴长临手掌按压在心口处,又低低地咳嗽了两声,话音却显得没什么力气:“就是这里头有点闷.....“不用管我,我歇会儿就好。

“说什么傻话呢,怎么可能不管你。”贺枕书扶着他,对身后跟上来的书生道,“王公子,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这几本书劳烦你替我包上。书生表情心平有些婉惜。但他没再道什么依言将贺枕书方才挑中的几本书籍句好。智枕书付了钱。拿差书。扶起悲长临往处走贺枕书扶着裴长临走出书肆所在的小巷,在路边的石凳坐下。后者依旧梧着心口低着头,似乎不大舒服的模样贺枕书收起脸上担忧的表情,真起身,悠悠道:“行了,还装呢?

裴长临:“.....

“没装。”裴长临抬头看向他,极小声道,“真不舒服。

贺枕书微笑起来,“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心里不舒服?

裴长临眸光略微躲闪,没有答话。

”你不喜欢我与旁人说话,不想我忽视了你,你得说出来呀。”贺枕书抱着书在他身旁坐下,偏头看他,“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贺枕书不是那种遇事喜欢憋着的性子,但他不是不能理解裴长临的想法

这人自小体弱多病,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自己视作家里的拖累。他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是有些自卑的。他觉得自己比不上那些身体健康的人,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久,因此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敢与人亲近,也不敢轻易允诺什么。认识贺枕书以后,他一直在竭力改变自己,但那长年累月养成的性格与行事习惯,却没办法很快改变贺枕书无声叹了口气,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裴长临的,手指纠缠把玩:“说点什么嘛。到底谁才是相公啊,事事都要我来主动,要不你嫁给我得了?“我..”裴长临张了张口。他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手指收拢,将贺枕书的手握紧掌心

他又抬起头来,轻声问贺枕书:“你会嫌我吗?

他病得那样严重,治疗了这么久也没有多少好转,许多常人能做的事他都无能为力,甚至.....甚至没办法像寻常夫妻一股与夫郎相处。“傻子。”贺枕书又笑起来,他稍稍贴近,眼底倒影着裴长临的模样,“我都吻你了呀,我如果嫌你,为什么会吻你?在你眼里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当然不是。”裴长临连忙摇头,“我从没有这么想,我不会.....

贺枕书打断他“那就别胡思乱想。

他坐直身体,愤愤道:“哪有你这样的夫君,方才骗我就算了,现在还怀疑我的心思。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和你过了,跟你的木头疙瘩过一辈子去吧!他说着,作势就要起身离开,却被裴长临拉住了。

斐长临低声道:“只想和你过。

贺枕书唇角据开一点笑意,又别过脸,故作冷淡道:“说什么呢,大声点,听不见。‘

裴长临眼眸垂下。

他摩挲着贺枕书的手指,缓缓低下头,在他掌心落下一吻,郑重道:“我只想和你过,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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