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这是。

第三十五次。

乾坤针刺入心脉的感觉,是一点点加剧的,让人无法完全适应。

最初可以咬牙坚持,不耽误正事,之后必须提前寻到隐蔽的位置,以防自己昏厥,再之后,连睡过去都成奢望。第三十五次,提前发作了。

在距离十二日还差数个时辰时,在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游船前,钻心的疼痛已传遍全身。

手在不停发抖,连抬起来都困难。神识涣散,早就分不清他所在何方。

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还活着,还要遭受折磨。

浑浑噩噩间,有敲门声传来,心口又是一痛,让他稍稍清醒。

阿...雾.......

她,怎....这个时候过来.....

顾无琢不敢出声,他咬紧嘴唇,绯红染上白齿,生生忍住粗重的呼吸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换成江水,寒冷刺骨,他一动没敢动,强迫自己再度放出神识,观察林曦雾的动向。眼前漆黑,意识模糊,摇曳不定。等到林曦雾离开,他掏出灵锁,把门锁上。摸索着完成动作,缩在门后,痛得直打哆嗦。不能被看见。

这副模样一旦被看见,必然要被追问发生何事。

林曦雾二度折返,拼命拍门时,顾无琢刚动作极慢递锁上门,再无力气去回应。

至少门被锁上,安全了。

不用担心被她看到,明日,随便编个理由,混过去好了....

顾无琢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支离破碎地抵御潮水般的痛苦。

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并非从门那边,而是窗户。

他没有锁窗。

顾无琢的心跳漏了一拍,在窗门开启时,咬紧牙关,松开攥住衣襟的手。

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崩裂声。

一寸一寸把身子挺直,拼尽全力,整理一番衣装。

林曦雾“砰”一下,把窗户推开。

她原本计划一脚踹开门,想到顾无琢在附近,害怕伤到他,犹犹豫豫没动。徘徊几圈,注意到闭合的窗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剑捅开插销,钻了进去。顾无琢房间的装饰,与林曦雾的不一样,极为简素,像是清冷苦修的问道士的居所。

房间内灯光昏暗,辨不清各处细节,仙姿玉貌的青年扶着房间内的木桌,安静地站立。似是听到她翻窗入内的动静,微微抬头,朝窗户的方向望去。他站得很直,如同永不倾颓的玉山,堆雪般的发丝半散在肩头,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宛如塑像。林曦雾小心翼翼:“顾无琢?”

.....阿雾来了。”他的话语带着笑意,声音低哑至极,说得很慢,“这么晚了,莫不是有事找我,我听着。”“你怎么了?”林曦雾没有被他骗过去,“为何锁门?”

“没事。”顾无琢摇头,“一时心血来潮....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少女已经三两步奔向他,探手将他扶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曦雾急切地询问。

在识海中系统开始装死的那一刻,林曦雾就明白,顾无琢一定是出事了。

系统不信顾无琢放弃杀死洛雲尘,害怕林曦雾心慈手软,时常会隐瞒一些事。林曦雾初时感到别扭,到后面,竟能熟练地从系统的装死程度,判断事情的严重性。这一次,她的识海安静得可怕。

她走到顾无琢近前,给了他借力的支撑,抬眸观察他的模样。

他垂着眉眼,寻找她的方向,失神双目内仿佛藏有断壁残垣。好容易筑起的心墙,正在一点点坍塌,分崩离析。他面色平静,脸上甚至含有微笑。

毫无血色的双唇动了动:“为何,每一次,都瞒不过你?”

顾无琢的话语清晰,试图将艰难尽数遮掩过去。只是脸色极其苍白,几乎称得上惨白,与雪色长发混在一起,更显触目惊心。林曦雾原本害怕弄疼他的伤处,一看现在的状态,当下什么都不顾,扶住他劲窄的腰肢,生怕他摔倒在地上。顾无琢深深吸了口气,想借力开口,心脏却在此时猛跳一下。伴着冰凉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终是没能扛过去,猝然弯下腰。“顾无琢!!”毫不掩饰的担心,彻底击碎他脆弱不堪的外壳。

海风呼啸而过,游船自带结界亮起,挡住尖锐的喊声,只余缕缕微风在船舷飘荡。

昏暗烛光下,顾无琢靠在少女的肩上,浑身发抖,吃力地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要开口,便是低弱的呻|吟。林曦雾慌忙撑住他,才没让身边人直接倒下。

林曦雾知道顾无琢能忍疼,他即使内里被打得粉碎,表面也必然是风平浪静。能让他面露痛苦,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他得有多难受。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曦雾全无所知。识海内的系统无声无息,顾无琢也说不出话。她慌张地掏出帕巾,擦拭他额上、脸上渗出的冷汗。帕巾转瞬湿透,林曦雾想也没想扔在地上,又换了一条。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她道。

顾无琢还想逞强:“不必....”

他的嘴巴被捂住:“你再这样,我上手了。”

林曦雾的耐心快速下降,下定决心,如若顾无琢还想和她僵持,她不介意再一次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丢。他被她堵住嘴,终于住口。他努力想挺直腰背,甫一动弹,便折下身,手握成拳抵在前胸处,小幅度她发抖。林曦雾和顾无琢离得几近,能听到他极力克制,依然控制不住发出的喘息。

[系统,我不问你原因,我就问你,有没有缓解的方式。你敢骗我,我提刀就上玄机宗。]她强硬地把顾无琢按到床上,命令他乖乖躺下,在识海中和装死的系统交涉。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识海中冒出一张朴实无华的药方。系统给的药,一直是物美价廉,几样并不算太贵重的灵植凑在一起,就能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林曦雾快速把她现有的药材,和顾无琢储物囊中的药物回忆一遍,发现刚好对得上,松了口气。

“你先躺着,我去煎药。”她扶他躺下,简短交代一句,解下顾无琢腰间的储物囊,快速起身。

人还没走一步,手腕被抓住。

也不知是疼得找不准位置,还是害怕弄痛她,顾无琢的手落在金镯上,死死攥住,却不去触碰她的肌肤。“阿雾....昏暗的一豆烛光下,青年抬起朦胧的眼,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别、走。

他的面色惨如金纸,额角薄汗濡湿鬓发,有些水意的瞳孔转向她,仿佛碎了汪星子。

她若不来也就罢了,来而复去,岂不是故意作践他。

“放开我。”林曦雾不敢用力,很轻很轻地甩手,“你这副模样,太吓人了,我担心你。”

顾无琢缓缓摇头:“不碍事,是旧疾。偶尔会发作,没事的。待明日、十三日就好了.....

怎么又是旧疾!

而且还要生熬一天一夜?!

林曦雾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你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模样,你说是旧疾,时梧闻没给你开方子吗?”“伤势繁琐,无法缓解。”他阖上眼。

“是时梧闻医术不济,才不是无法缓解。”林曦雾反驳,“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不会骗你。”

林曦雾又一次想起他的死期,是二月十二,他二十二岁的生辰。

原本觉得,既然顾无琢已经痊愈,能面不改色大杀四方,必然是在那日遭遇什么事,导致身死。

但如果不是呢?

他身上有那么多伤,明明暗暗,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说不定根本没有死劫,而是顾无琢到了极限,注定在那日身死道消。“松手。”她做过保证,不会再取下金镯,只能覆手上前,意图将他的手指掰开。

分明疼得不行,力气却大得吓人。

“我可以不走,但船上就我们两人,你也没和我说过你会旧疾复发。我不走,谁给你煎药。”林曦雾心中泛酸,脸上撑出笑容,反身戳了戳他的额头。“你这副模样,我看着也难受啊.....“

他这副模样,她实在是不忍心看。

可别和她说爱能止痛,言情剧的套路,她是不信的。

顾无琢张了张嘴,眉目更温软数分。

他清楚地听见,阿雾说心疼自己。

心中盈满暖泉般的柔软,胸腔针扎的刺痛仿佛尽数褪去,换作麻酥酥的酸甜。他的身上满是沉寂和麻木,却固执抬手,叠在林曦雾手背上。“没事的,你陪着我,我不疼。”

他慢慢说话,低声咳嗽。

说到一半,见林曦雾脸色一沉,显然不满意他的说辞。

“....让灵偶来做。”顾无琢手移开,点了点放在床边的储物囊,给出合理的建议。

灵偶藏在特制木匣中,林曦雾打不开。顾无琢挤出一点灵力,强撑着解开储物囊,调出一具灵偶,险些力竭摔回榻上。林曦雾及时托了他一把,将他轻柔放回软枕上,免去多余的苦楚。

她拗不过顾无琢,只能把药方和药材通通交给灵偶,让它快去快回。

目送灵偶离开,林曦雾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无琢一眼,搬了个板凳坐下。

昏暗的目光下,青年脸上的阴影时隐时现。他半躺在榻上,脸上掺杂脆弱与坚韧,犹如朵被风吹雨打后依然坚|挺的小白花,惹人怜惜。

发现林曦雾没走,他虚弱地笑笑,微侧过身,想离她再近些。

林曦雾瞪到一半,心先软了下来,叹息着给他理了理鬓角散乱的白发。

顾无琢沉默半晌后,突然道:“阿雾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记得林曦雾不速而至,生怕她遇到难题。

若是请教问题还罢了,若是遇上敌人,或是被谁冒犯,他这副模样,应当很难帮上忙。

“先不说这些。”换林曦雾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到底.....你的身体,现在如何?”

“不太好....顾无琢于黑暗中,吃力地笑了笑。

没有隐瞒的必要,让她一直误会自己体态康健,反而会增添无用的烦恼。

林曦雾闭上眼,心中仿佛压了块巨石让她连呼吸都吃力。

她以为他能站起来,不再像此前只能依靠轮椅行动,身体必然已恢复康健。不曾想,只是她的一腔情愿。“我离开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质问,“不许说谎,我要听实话。”

他三年来的遭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病,她会不会也有几分的责任?

林曦雾语气凌厉,眉头紧锁,换了平日,顾无琢早就露出浅笑,一五一十地和她解释清楚。

唯有此次,青年转脸向她,失神的双眸满是痛苦。

许是实在疼极,他竟失去隐瞒的力气。

“阿雾,我、不想说。”话语带了几分恳求。

林曦雾:“顾无琢!”

“我会解释清楚的。”他去拉她的手,五指极慢地扣上,做出保证,“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的手实在冰得可怕,像具了无生机的死体。

“但不是现在,不要细问,好吗?”

顾无琢的声音微弱,口吻卑微至极,几乎是在祈求她。林曦雾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再焦躁不安,他的姿态低到这份上,如何能再说重话。“...我不问,我等你告诉我。””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林曦雾转移话题。

他松了口气。

“你还准备杀洛雲尘吗?”林曦雾严肃地问,顺手给他阖上眼,让他别浪费力气。

顾无琢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我不会动他。”

[听到了吗?]林曦雾在识海中道,[这是他的回应。]

门外传来动静,灵偶端着托盘进屋,带来一身的草药味。

林曦雾示意灵偶放下托盘,回储物囊待着。她寻思顾无琢现在的状态,自己喝药是不可能的。挣脱顾无琢的手,从储物囊里取过几个软枕垫着,扶他起来。她端起药碗,用木勺舀了汤药,触了触他的薄唇:“张嘴。”

他压制颤抖的冲动,张开口,林曦雾小心地将药送进去,顾无琢无声咽下。

即使有一人目不能视,须臾之间,两人产生无形的默契。

林曦雾小勺碰碰碗,顾无琢就开口,等她喂药,再乖乖咽下去。青年玉白色的长颈冷汗岑岑,吞咽时喉结微动,闭台的长睫也跟着轻轻一颤。一碗药下去,他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一并顺畅,不再出现粗重的喘息与低吟。

林曦雾期待地超前倾身,小声道:“如何,有没有效?”

顾无琢使出力气,用力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效,也实在是剑走偏锋,从舌根到心脏一片发麻。连知觉都快淡得不存在,更遑论痛楚。

“我好多了。”他努力笑了笑,

“多谢你来看我,快回去吧。”

他也是发痴,竟然妄图她陪他整日。难不成对方是铁做的,不需要吃饭与休息?

“回什么回。”林曦雾被他气笑了,“你这副模样,我不放心。”

她拍了拍自己座下的小凳子:“我答应过不走,就一定会陪你。你瞧,我陪床的凳子都准备好了。又从储物囊中掏出一叠修炼的功法书籍:“我要看书了,你好好休息。”

顾无琢张开眼,纤长的睫羽抖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识海中忽有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

他还当是错觉,咬了咬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些。

眼皮逐渐发沉,心口的疼痛慢慢褪去,竟是控制不住要落入梦境中。

“阿雾?”他意识到是药效在发作,没来由地有些慌乱。

“哼哼。”耳边传来她得意的宣告,“我可是加了足量的安神药,能让你睡很长一段时间。药量有点多,应该会一觉睡到翌日清晨。“不是毒药哦,你别以为我在偷偷下毒要杀死你。”林曦雾害怕顾无琢想多,连忙申明。

顾无琢嘴角弯起,想与林曦雾说是毒酒也无妨,他随她摆布。待开口,发现连启唇的力气都没有。除了脱力昏迷,顾无琢很少入梦,更别提被人药倒。这份体验,着实很是新奇。

迷迷糊糊间,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紧,少女放下书册,撑起身子,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低声道“顾无琢,我不会杀你。”她抓着他的手,说得郑重。

"你好好养身体,我等你好起来。”

....应当是做梦了,不然这些话由她说出口,他完全不懂该如何回应

他的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时间越来越少,死亡越来越近。

他甚至连如何活过最后的二十余日,都要绞尽脑汁。

他忘了与她说,若是要留在这儿看书,应当多点些灯,别伤了眼睛。

这一晚,顾无琢没再做噩梦,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说话时,少女声音极低,生怕被听了去。

最后那些话,毕竟不是十拿九稳,林曦雾只敢在顾无琢入眠后,小声说给他听。

语毕,青年虽然不曾开口应答她,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却一点点收紧,像要抓紧这份求而不得的幻梦。她一根根掰开,拉上床帘挡住光线,点亮长明灯,开始看书。

灯光明亮,照在挡板上,未曾漏至床边。温暖又迷人的亮色映着少女眉眼,一静一动皆仿佛画中仙。很快,仙子怒而摔书。

看不进去。

少女单手托腮,撑在桌上,哗啦啦地翻页。又怕弄出动静吵到病患,把书平铺在桌上,探头探脑往里侧看。确认睡着的青年呼吸平稳如常,方才坐回椅子上。

[系统,你听到顾无琢说的话了吧?]林曦雾在识海中喊,[他不打算杀洛喜尘,咱们的任务,是不是也该改改了?][正在演算中.....在演算中....系统发出机械音,配合死机的“咔哒咔哒”声。

[世界意识拒绝提供数据支撑,演算继续......

[检测顾无琢不再是世界崩坏主要原因,主系统发布公告:宿主林曦雾,请选择是否取消任务。若取消,即刻送返现世进行任务结算。]顾无琢的威胁解除,任务随时可以取消。一旦取消,林曦雾也失去留在此世的理由,需得离开。

她本以为自己会很干脆地选择是,就像上次离开一样。

临门一脚,竟犹豫起来。

[我不是还有两次场外援助吗?]她问,[不能申请多留一阵子吗?]

系统沉默两秒。

[主系统予以答复:场外援助基于任务基础提供,若取消任务,先前给出的援助一并取消。]

林曦雾扭头,看向床帘后模糊的人影。

她离开后,顾无琢会怎样?是否会像先

前她短暂离开客房时那样,慌乱无比?他的身体本就不好,要是心绪起伏,忧思过重,是否会进一步恶化她现在还不能离开。

不对,应该是直到确认顾无琢能避开死期,平安地活在世上,她才能放心地回归现世。

[拒绝取消。]林曦雾回答。

[确认宿主选择中,任务将顺延至二月十二,顾无琢死亡后,立即遣返。]

要是实在不行,她就努力搭上天道那条线,看看有没有救人的方法。

[对了,该不会等我好不容易筑基,天道又要求我金丹吧?]

[不会不会,宿主,筑基期是能和地脉产生联系的最低界限,因此天道才需要筑基的任务者,仅此而已。]依照两边的时间流动,等她回去后,现世恐怕才过了三个小时,不会有人注意到异样。

初穿越时,林曦雾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要为如何暂时留在此世绞尽脑汁。

她又看了会儿书,实在看不下去,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取过面盆,把仅存的鲛人珠融进去,用新帕子浸湿,敷到顾无琢眼上。

几日以来,治伤的灵植已经用完,顾无琢的眼睛却仍不见好。听系统的意思,邪气囤聚在他的伤口处,只要存在,就不存在复明的希望。识海中的邪气很难办,但今天过后,顾无琢双目的邪气应该能被完全驱散。说不定,他第二天就能模模糊糊看到些东西。等待时间过去的过程中,林曦雾终于有耐心看书。她看得很仔细,等到了时间,又去把手帕取下。看完一本,打坐调息后,林曦雾终于感到困意。

她也一日一夜没睡,坐在书案前,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生怕顾无琢清醒后找不到她,又干出把她吓一跳的事来,林曦雾特地挪回凳子上,拉开床帘,用胳膊给自己圈了一亩三分地出方才放松合眼。

顾无琢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长针滞留体内的不适感依然存在,但心脉的刺痛已然如潮水般褪去。那碗药实在猛烈,竟真的让他睡足一日一夜。意识清醒后,顾无琢又缓了许久,方才慢慢睁开。

甫一睁眼,纤长的睫羽忍不住颤了又颤,险些撑不住合上。

顾无琢几乎在瞬间清醒,双目一眨,瞬间瞪大。

他看到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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