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很给面子，高玉话音一落，就用鼻子嗅了嗅，结果什么都没闻到。
可是他再笨也知道，现在应该附和主子，哦，不，是玉姑娘说话，只是，旁边那个男人又实在武功高强，要是他说了岂不是惹了他？
脑子里面思索几秒，最终决定开口：“嗯，是有点算呢。”
并且贴脸开大：“你闻到了吗？洛公子。”
洛文煊才懒得和银子置气呢，哼了一声便闷头往前面走了。
边走还边说：“翠枝还在溪石镇旁边的客栈，舟车劳顿她苦不堪言，于是让她今晚在客栈先休息了，明天再来见你。”
“哼，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高玉紧跟着他的步子，听到这里人愣了一下，脑子冒出问号，不一样？
她看了一眼正使劲往前面走的洛文煊，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而洛文煊看似一直往前走，等着高玉慢下来了，他居然也慢下来了。
这明明是一直看着她的嘛。
他解释着那个不一样：“因为去山寨的时候，不知道她如何知晓的石东河死了，没走两步就晕过去了，醒过来之后就变得有些……”
高玉停下，皱眉问：“有些什么？”
洛文煊开口：“有些痴傻。”
感觉有一瞬间，高玉觉得这晚风格外地凉，带着自己有些不能承受的寒意。
翠枝居然对石东河这般的依恋吗？
如今变得痴傻，徐娘子知道了，该如何。
这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先是不认她，后又是痴傻。
可是怎么会呢，那日就算是她明白自己其实不过是石东河养着用来献祭给黄符的，也没见得傻了，怎么会呢。
为什么，那日洛文煊没有把她带过去。
……
高玉闭了眼，脑子里面乱得很。
一路上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玉堂走在后面护行，前面有洛文煊开路，一行人安稳地到了府邸。
府中也是一片狼狈，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死的不多，但是伤的却不少，四处都能看到些许的血迹。
光是看着这里都感觉经历了恶战。
蚕雪带着自己的药箱给众人上药，看到煤炭似的高玉围着绕了几圈，才堪堪问出：“这位……”
“这位披着我主子衣服的黑朋友，请问如何称呼？”
高玉扯了扯嘴角：“姓高，名玉。”
蚕雪恍然大悟，重复了一遍：“哦……高，玉？！”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子，月白色的袍子脱下，里面的狼狈都被蚕雪看明白了，她觉得实在可怜，先让人给高玉准备了洗浴的热水，等换身衣服再来上药。
高玉不扭捏，就借着这个房间洗浴了，隔着屏风和蚕雪说话。
“府中的情况如何？”
蚕雪知道高玉关心的是谁，于是一边摆着自己的药，一边回她：“东月护着我们去了密室，大家都没事，只是有些伤员罢了。”
“只是小河又发热了。”蚕雪眼中显露些许凝重，却又转瞬即逝，“估计是被惊着了，说到底还是孩子，徐娘子和赵青正在照顾他。”
屏风那边的水声在听到小河发热的时候停了一瞬，最后又继续了，只不过这一次没几声，高玉就利落地收拾好出来了。
“这么快？”
高玉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坐下后只穿了一件轻薄的里衣，因为等会要上药，她身上还有些伤口。
她褪掉里衣，肌肤裸露，蚕雪啧了两声，说道：“你身上皮肤都被磨红了，穿的衣服这样差吗？”
“看你挺细皮嫩肉的，估计这些衣服都不太适合你，啧啧啧，看看你受的伤，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就算不是个深切的刀口，也是要留下点疤痕的。”
蚕雪说着还绕着高玉走了一圈，身上的伤口都不致命，但是就是多，她是没见过多少女子有这样的伤。
“才几日。”蚕雪心里面都有点心疼。
高玉疑惑地嗯了一声，见蚕雪站在自己背后不说话，也不上药：“你站在我背后干嘛？吃我豆腐？？”
蚕雪：“……”
高姑娘的思维当真是够了。
“上药吧，皮肤嫩磨一磨就好了。”高玉说，听的人觉得心酸，讲的人只觉得更心酸，她算着自己身上的银两，怎么穿得起！！
难怪自己有几日身上就不舒服，原来是衣服。
心中伤心流泪，脸上还得强装坚强。
高玉为自己抹泪，这不是时代杰出女性，还是什么？！
“小河常发热吗？”
高玉还是问了。
冰凉的药贴在身上，带着丝丝疼痛钻入肌肤。
手上调制着药膏，蚕雪回忆了一下，颔首：“近月越发多了，但是消得也快。”
“你觉得呢？”
“嗯？”蚕雪看她。
高玉与她对视：“你觉得他还有多久？”
听到高玉这样问，蚕雪便知道高玉对小河的情况有了解，于是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高玉这样机敏，刚刚自己都没有透露半分异样。
“不确定，慢则数月，快则……”
一剂膏药落在腰间，高玉敏感地往侧边躲，接着又回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少了吗？”高玉咬着牙，现在蚕雪正在给自己手掌处剃肉，之前在地室与石东河交手时候受的伤没有得到好的养护，现在皮上有些发炎了。
看着化脓的地方，高玉这时候才感觉到心尖上的疼痛。
可是现在她又怎么分清楚究竟是因为身体上还是因为心里面呢。
高玉抿唇，或许都有吧。
蚕雪点头：“小河是个孩童，身子也本就不好，按照他这个年龄，个子都应当再往上面窜窜，说明长期身体亏虚，对于这些东西更是难以忍受了。”
“你想，祥昌镇的张大人，都被这张黄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更何况是他。”
“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病因，只是不一样的表现，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从何如何，也只能同治疗张大人一样，用银针缓解，可是他的热症，实在无法。”
蚕雪摇头，这也算是这些年她碰上的棘手病症之一。
就算是知道病因，却是没有办法下手。
高玉没说话，时间在静默中消逝，就像小河的生命，现在也在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