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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乱赵(1 / 1)

范雎闭门谢客,在家待了几天,自然是做给所有人看,“饿”了十天的虚弱,总得要一点修养的时间。

等再次打开院门出来的时候,邯郸的风雪依旧没有停。

赵政今日穿的一件崭新的小棉袄,周宥给买的,也不知道周宥怎么从范雎的一些物资所需推测出范雎可能养有一个小孩,就随带购买了一些儿童用品,周宥现在的反常让范雎有些心惊胆颤,跟个金主爸爸一样。

倒是沈束,惊讶一只鬼居然也能有儿子,范雎当时差点没雷得焦黑。

赵政身上厚厚的衣服,脖子上还围了一条好看的密不透风的围巾,穿得太多,走路跟一只摇摆的企鹅,连手都有些伸不出来。

不过在风雪中吐着白气,一点都感觉不到热。

摇摇摆摆地,手上提着篮子,里面装了一些路上吃的水果。

范雎现在身体内跟长了反骨一样,赵国人要看他们生活的惨淡,他偏要让所有人无法得逞,让他们知道,他们过得悠闲着呢。

这两天,范雎也想通了以前的一个疑惑,在得知沈束的地母金霞冠的来历后,范雎想了想,以前周浩和那个会剥皮占尸的凶手,若说是因为注入了R源而被感染,那么他,周宥,沈束并没有接触过R源,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感染?

从看到了沈束手上的地母金霞冠,范雎就有了猜测,地母器皿来自地底,长期受白霜侵蚀,所以接触地母器皿也是有一定机率被感染的。

沈束很可能就是因为他爹将地母金霞冠从国外寄回来,他亲手接收,打开观看的原因而感染。

周宥和范雎则可能是因为接触了那名叫达蒙之盒的地母器皿而感染。

到目前为之,这是范雎能分析出的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以及还得到了一个新的常识。

那个剥皮占尸的凶手最后占用的是护士苏丽的身体,苏丽死在了周宥的别墅。

十多天过去了,无论是苏丽的家人还是单位,应该都已经报警。

但警方并没有查到周宥他们头上,这很奇怪,因为周宥他们是在医院大门口将苏丽弄晕带走的,医院门口的监控肯定少不了。

以警方办案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到。

唯一的解释是,通过周宥和沈束被鼠群困在车里时,两人的手机突然都没有了信号而无法求救,推测出,白霜感染者或者地母器皿在暴露或者激活时会散发一种未知的磁场之类的东西,让现代仪器无法捕捉到。

周宥在医院门口点燃过邯郸宫灯让苏丽陷入昏迷,或许正是因为此,医院门口的监控根本没有周宥他们存在的证据,导致警方完全没有将疑点怀疑到周宥他们身上,毕竟他们从来没有任何的可能的交际。

这两天的静养,收获还挺不少。

邯郸城的街道上,范雎牵着提着篮子的赵政,周围的人形色匆忙,巡逻的士卒也多了不少,脸上显得疲惫,焦虑和担心。

时常能听到邯郸百

姓的辱骂声,代地李牧,不知王恩,竟然要反了。

传得沸沸扬扬,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点,就会一传十,十传百,然后像这雪花一样,快速的在整个邯郸飘。

那可是李牧,拥有大量的军队和代地的好马,李牧经营代地三十年,不知道将那里经营得如何的固若金汤。

邯郸百姓有所担心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不管那位赵王相信还是不相信这流言,已经是满城风雪卷地的局面。

范雎淡淡地说道:“起风了呢。”

赵政疑惑,不是一直在吹风吗?夹了雪的风。

他原本以为要受寒的,结果现在哪怕直接踩在雪上,走在风中,居然一点都不冷。

赵政:仙人,我们要吃点水果吗??_[(”

哈哈,他篮子里面全是漂漂亮亮的水果,光是闻着都老香了。

范雎点点头,旁边正好有一个茶馆,去坐一坐也好。

范雎刚才坐定,赵政拿起一香蕉,剥开,在周围的人奇怪的目光中喂进小嘴。

又甜又香。

赵国连芭蕉都不产,更别说香蕉了,再说芭蕉也就细小得两手指粗,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香蕉。

这时,茶馆外一衣衫褴褛的老者路过,或许是小二觉得这老人挡了他们生意又或者其他原因,一把将老人推倒,骂骂咧咧了几句。

周围的人也是看热闹,似乎早已经习惯,冷漠地各做各的。

范雎觉得这邯郸更冷了一些。

老者正要艰难地爬起来,这时一双手将他扶住。

范雎:“老丈,你们邯郸的人这么不尊老的吗?”

老者一脸的疑惑。

范雎继续道:“在我们秦国,你这样岁数的老者,官家都会派放这么一根鸠仗,扶着鸠仗走。”

“持鸠仗者,走在路上,无论马车还是行人,都必须给其让路。”

“持鸠仗者,即便见了贵族伯爵,亦可不行跪拜之礼。”

“持鸠仗者,若家有儿女不孝,报官必重罚。”

“持鸠仗者,可做酒类买卖,而不赋税。”

范雎看向那推人的小二:“若是被这样的人欺辱,啧,这人的手怕是要直接被剁掉以作惩戒。”

那老者听得眼睛都红了。

人老了,无用了啊,被人欺辱的日子过习惯了,原本以为也就这样了。

结果,世上居然……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那个他们憎恨的秦国,秦国的百姓,秦国的老人居然如此受善待吗?

周围的人也一脸震惊和迷茫,做了一辈子的赵人,前两天才知道活得不如秦国的驴,如今秦国,连老人都能如此被善待?

范雎其实也没有胡说八道,但是吧,这样的律法是在汉朝时的法令的规定了,尊老爱幼,华夏美德,可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它真是几千年前就已经写入法令里面的。

范雎这么说,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时代信

息传递差,这些赵人哪里知道秦人是怎么生活的。

主打一个信息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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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政小胸膛都挺了起来,这小孩倒是当了真,也不知道等他回到秦国,看到彪悍得还不如赵国的秦国风气,得有多大的落差。

范雎和赵政点了一壶茶,整个茶馆的其他人居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感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茶喝得一点都不热闹,范雎本以为这次出门,有人来找茬。

喝完茶,又逛了一会,倒是遇到了一件杀头的事。

有一行楚国刺客居然行刺赵王失败,现在被捕,正在当街砍头。

热闹得不得了,看热闹的围了好几层。

范雎也是惊讶,楚国刺客行刺赵王?

是了,赵王在考虑出兵帮助燕国退楚,如今范雎将养马术已经交出去了,这群胆大得难以相信的楚人居然将注意转移到了赵王身上。

根据周围的议论,赵王今日在邯郸台看歌舞,结果就遭遇了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

斩首台上,一共五六名刺客,估计其他的已经身死当场了。

这时有人被带来。。

正是楚国公子熊,公子熊眼睛都是湿润的红色。

范雎也有些感叹,这野小子不好好地学麦两熟,安排人刺杀什么赵王。

邯郸之围时,楚国曾经出兵帮赵国解围,所以公子熊在众质子中,在邯郸的日子算是好过的了,但楚国帮赵国解邯郸之危,现在赵国却出兵打他楚国,所以应该多少有些气愤,脑子一上头,就刺杀呗。

当着公子熊的面斩首这些刺客,赵国人应该是在给楚国人一些敲打。

公子熊的眼睛红润得厉害,他的到来,让那些楚国刺客也抬起了头。

但这些刺客都是笑着的,就那么看着公子熊,大声的道着:“

我楚国男儿,可哭父母,哭君王,哭国破和家亡,但绝不能在异国他乡流一滴眼泪。”

竟有一种为信仰而死的豪迈,报国为家,以鲜血为燃薪,虽死而无憾无悔。

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生在和平盛世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吧。

借此头颅以明志,壮志哪怕血未干,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身在敌人前。

“刷”脑袋落地。

公子熊坚定地握紧了拳头。

范雎捂住了赵政的眼睛,结果这小孩偷偷地透过范雎的手指缝观看。

范雎感叹,这就是六国争锋的豪迈和血性吗?

无论敌我,都有一种生死两昆仑的悲壮之感。

范雎原本是想在街道上瞎逛,多出出被关这十天的恶气的,但此时,不知道为何竟没有了心情。

百姓苦,天下皆苦,他又何必为难这些本就生活在苦难中的人。

回去的时候,倒是遇到了带着褚太平的褚夫人。

褚太平差点没有认出此时的赵政,伸长了脑袋看了半响,这才开心地对着赵政一个

劲招呼:“咯咯咯”,“咯咯咯”!

赵政:“……”

呀!这小孩怎么回事?他穿得像只大肥鸟,又不是小鸡,一个劲“咯咯咯”干什么。

赵政跑了过去。

褚太平的病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范雎十天前就给褚夫人说过,不用再送来。

褚太平用冻得有些红的小手,摸着赵政的小棉袄和围巾:“你这衣服也太暖和了,走路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鸡。”

赵政脸都黑了:“你这几天没来,都没吃到我们新弄的烧白,回锅肉,宫保鸡丁……”

范雎发现,赵政这小孩对吃的方面的东西记忆力好得惊人,什么菜名水果名,他就说了一次,赵政就能记得清清楚楚。

褚太平馋得直流口水:“这不是你们被关起来了么,我想去也进不去。”

光听菜名,他都实在忍不住了。

掉头就往褚夫人那里跑,两个仆人赶紧跟了上去。

“娘,我有病,得送我去仙人那看看病,不然好不了。”馋病鬼褚太平如此道。

范雎带着赵政回去的时候,赵政还乐呵得不行:“褚太平擦口水的样子太搞笑了。”

“他这两天没来和我一起玩跳格子,一起看动画片,我还有点想他了。”

小孩子多少是有些贪玩的。

这时路过大道旁的一巷子口,巷子里面拥挤着不少流浪的小孩,在那里躲避风雪。

邯郸城中,这样的孤儿不少。

其实,战争年代,哪一座城池都有这样的存在。

范雎对赵政问道:“你觉得他们可怜么?”

赵政沉默了,并不回答。

过了半响才小声道:“可他们是赵人。”

赵人都该死,虽然他知道饿肚子的日子太难受了,这些人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比他以前还不如。

范雎说道:“但是褚太平也是赵人。”

赵政愣了愣,似乎他以前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那不一样。”

但怎么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褚太平虽然是赵人,也是个讨厌鬼,吃得也多,每次他瞪褚太平,这孩子居然还假装看不到,脑袋直接埋碗里面,小心思多着呢。

但……但也没到该死的地步。

明明……都是赵人。

范雎说道:“等哪一天你觉得他们可怜的时候,就将他们都变成秦人吧,那时你就不用纠结他们是不是赵人了。”

赵政都愣住了,然后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啊,他为难什么,只要把褚太平变成秦人,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赵政牵着范雎的手:“这些小孩是有点可怜,饿肚子可难受了。”

等范雎回到秦国质子府时,晋夫人正带着晋澜在那里等着。

这两天范雎闭门不见客需要修养,她自然没上门打扰。

范雎没说什么,他收了晋夫人的钱,做事自然得有始有终

倒是晋夫人有些担心,毕竟赵王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人关了十天。

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时,范雎说道:“听说晋夫人经常和宫内的夫人走动,不知道能否见到赵王最近最宠幸的新夫人?”

晋夫人先是一愣,赵王的新夫人?

赵王自从和那娼妓勾搭上后,就再没有立过什么新夫人。

难道问的是那娼妓?

那娼妓虽然受宠,但也没人将她当回事,宫里的夫人哪一个不是背靠家族,哪里是一娼妓能比的,即便赵王再宠她,也不过是一时罢了,赵王心里定是有计较知道轻重的。

那娼妓也是好笑得紧,经常笑着脸想往她们一群夫人里面挤,见谁都笑呵呵地想要亲近,但终是没人理会她而已。

晋夫人一脸疑惑,为何突然问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新夫人?

范雎说道:“若是方便,还请夫人帮忙带一句话,就说我手上有她最想要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却没有告诉晋夫人,因为若被晋夫人知道了,晋夫人必死。

那娼后得势后,必定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所怀的儿子是通过服用挖掘自地底的“鬼胎”蘑菇,可无夫产子,从某种程度上讲,她的儿子根本不是赵王亲生。

这个秘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必定会想法设法消除一切知道该秘密的人。

范雎可以逃跑到秦国,但晋夫人是跑不了的。

范雎想着,娼后不想让人知道其中秘密,自然巴不得范雎逃得越远越好,远离邯郸,说不定这娼后能成为范雎归秦的重要关节。

他自然要上心一些。

晋夫人答道:“若仅是带一句话,倒不难。”

虽然没弄懂情况,但她也拒绝不了,她还得靠范雎帮她儿子治病。

再说,这一句话里面,也并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

范雎说道:“有劳了。”

告别后,进院子,今日风雪大,不能在院子呆了。

让赵政和晋澜在房间内看动画片,范雎看着窗外的风雪:“风雨欲来,能不能成功,就看历史上关于赵王偃的评价正不正确了。”

若赵王偃贤明,那些谣言自然动摇不了他。

但若赵王偃心思狭隘,那些谣言就会化作毒蛇,不断啃食他对李牧的信任。

……

公元前255年,邯郸励冬,大雪不止。

赵王偃三召李牧回邯郸,李牧皆不应,皆时,匈奴南下,抢劫牲畜,代地奋起抗击,才将匈奴拒于赵国国门之外。

而邯郸却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影,邯郸城还如以往一样热闹,但不知道为何,所有人心中都多了一丝沉闷和担心。

听说赵王震怒,还砸了杯子。

朝中也有大臣谋士给出了建议,一份诏书出了邯郸,向代地而去。

令边将李牧,出兵楚国,助燕退楚。

李牧应王诏,开始调兵遣将。

并未等到养马术的验证,赵国就出兵了。

最高兴地莫过于燕国子丹,他燕国之危可解。

公子丹帮着范雎带孩子,脸上都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看得赵政都愣了愣,如同冬雪融化,小河溪流,这冷脸蛋着实难得地有点其他表情,难得。

郁闷地就属楚国公子熊了,他见赵王推三阻四,本以为赵王会想办法拖延。

这下轮到他楚国难过了,大旱之后的饥饿,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缓解得过来的,也不知道他楚国百姓得有多少人饿死荒野。

范雎看得也是叹息。

六国苦,战争更苦,他们的心狠手辣,其实也有一部分是想让自己的子民过得好一点,至于他国子民,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今日,范雎这里人来得十分齐全,因为寒冬最深,便是年关了,范雎想着过年嘛,总得请三朋四友聚一下才算得是一个完整的年。

他在春秋战国也没什么朋友,唯一有点交情的也就这么几个质子了,干脆都邀请了。

估计几个质子远在异国他乡,年关的时候也是找不着亲人朋友团聚的,孤单得很。

只是几个人来齐了,包括魏国公子假,但坐在一起气氛就古怪到了极点。

年关啊,亲人朋友团圆团聚的时刻,但他们这些人凑一起,难道不奇怪得厉害?

其实他们平时三两个来范雎这也慢慢习惯了,但今天不一样,意义不一样。

况且范雎邀请他们来,也不是为什么强国治国之道,当真就是为了闲聚。

闲聚,像好友一样,当真让他们坐立都不安了。

除了几个质子,也就褚太平和晋澜来了。

晋澜来治病也就罢了,褚天平家里也是要团圆的,听说这小子在地上打滚了好半天,才被送了过来。

今天饭菜从未有过的丰富,皆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盛装的器皿,也全部换成了瓷器。

菜碗,菜盘,菜碟,就像瓷器的展示,精美得让人目不暇接。

几人羡慕地都偷偷瞧燕国子丹,这小子就因为他年纪小,就得了这么天大的好处。

范雎做菜也不能让气氛冷着,好在他知识还算渊博,比如做一个简单的番茄鸡蛋汤,他都能讲出一个历史故事来。

“这番茄生长自很遥远的西方,在那里它原本是用来观赏,就像花卉一样,没有人知道它可以食用,直到第一个尝试它的人出现……”

颇有意义和有趣的故事,又结合实物,倒是让人记忆犹新。

公子熊这野小子随口问了一句:“这番茄生长在很遥远的地方?那具体在哪里?”

众人都不由得一愣。

范雎想了想,其实这几个质子都一样,私底下争得你死我活,都在为自己的家国奉献牺牲,抛头颅洒热血,但因为时代的限制性,让他们只能看到他们自己的家国和周围的这些。

他们都是范雎见过的闪耀的星辰,但时代局限了他们的目光

,这在以前是没办法改变的。

范雎眼睛不由得闪动了起来,其实需要认识世界开阔眼界的何止是赵政,这些人也需要。

范雎将赵政那张比较轮廓的世界地图拿了出来,指了指其中一地;“就是这。”

浩瀚之地,从未涉足之地,开始在范雎的讲解中慢慢展开。

讲世界,讲文明,讲他们的历史,讲除了华夏古文明外的古埃及文明,古巴比伦文明。

讲大海之隔的其他盛世或者刀火中的王朝,讲亚述王朝,波斯帝国,孔雀王朝,古希腊。

讲他们的风俗,讲他们的人文,讲他们的战争。

讲他们为何贫穷,讲他们因何富裕。

人为什么要学历史,因为能站在无人能及的高度,纵观世间流转。

就像有一双手,将几人从家国仇恨中拔高,让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国家,而是整个中原,以及西域诸国,乃至整个天下。

其中的学问实在太多太多,光是研究其中某一方面,估计都要穷其一个人的一生。

在范雎的声音中,他们看到了海阔天空,看到了波澜壮阔,也看到同他们家国一样饱受着战乱之苦的同样存在。

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还有很多人一样经历着。

他们所追求的,比他们的追求更高的,还有很多很多。

谈天论地,怎么少得了酒。

酒这种东西,在古时候都是粮食所酿,在缺粮食的时代,是不允许私酿的。

范雎也不担心,他就这么一小点地方,有没有私酿一目了然。

酒入杯中,清澈得让人惊叹,而入口中,浓郁清香得让人震惊。

当称一声美酒,加上瓷器小酒杯,就更有一番别样风味。

美酒佳肴,热闹喧天,这才是年关。

第一次,这些肩负千斤之重的质子,第一次感觉到了年关的气氛。

若是,每一年,若是他们的家国,若是天下人都能如此该多好。

“我们的理想,我们的梦想,我们所追求的最高目标,应该是天下止战,天下富裕。”

“一家之太平,总有被打破的时候,一家之富裕,总有因为贫穷而发生的抢夺。”

“若每一个人都能吃上饭,都能穿上衣,都能家庭美满,团团圆圆,又有谁还愿意走上战场,又有谁还愿意妻离子散,又有谁拼了命也要去让别人国破家亡。”

说得几个人眼睛都红了。

“愿天下一统,再无战争。”

“愿百姓安康,海晏河清。”

几人大概是知道一点,为什么范雎一个秦人,却要教他们那些东西了。

他之愿,非仅仅是秦人能过上好日子,他是真的希望,他们燕楚齐魏等的百姓,所有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们自问,他们自己是无法做到的,他们惭愧。

范雎心道,酒桌上的吹牛,谁当真谁傻,一年团年,比他能吹

的还多,还有志向是征服宇宙征服星河大海的,他要是说这些,这几人下巴都得掉地上。

范雎拿了拍立得,用定时拍照给大家拍了一张大合照,范雎也在其中。

设定了打印的数量,在相纸“滋滋”往外冒的时候,一人分发了一张。

每人拿着手上的照片,先是惊讶这奇怪的地母器皿比最好的画师还能画,然后是惊奇,照片上的他们真的是他们吗?

举杯而庆,此时的他们……似乎没有了猜忌,仇恨,就像是难得聚在一起的朋友?

这一顿饭吃得也太可怕了,让他们都忘记了他们身上本该承受的使命和枷锁,他们是国之公子,身来就该用鲜血和屈辱来证明他们的一生。

但这一顿饭也吃得实在太有意义,他们看到了他们原本可能一辈子也不可能看到和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广阔和历史的浑厚。

酒足饭饱,娱乐安排上,国粹少不了。

一副手搓麻将,一副象棋。

不是想厮杀吗?不是想拼杀个血流成河吗?

来,今日让你们杀个足够,不死上千百十次,都别想下战场。

麻将和象棋的玩法其实都十分简单,怎么说呢,学习容易,精通难。

连赵政和褚太平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两人都能在象棋上玩上一轮,就是每次拿着棋都要眼巴巴地看着范雎。

麻将桌上,四国征战,楚燕齐魏,血流成河,杀得是怒气横生,面红耳赤。

当然,在范雎看来,全都是小鸡互啄。

这个时代是没什么娱乐的,而范雎提供的娱乐,其中的乐趣本就经过了时间的验证和世人的考证。

娱乐自然有输赢,赵政和褚太平在赢各自手上的瓜子,晋澜因为病没有好全,只能看着,但看到关键时刻,嗷嗷叫得比谁都激动。

公子丹他们的筹码是布币。

范雎一向认为,无论是象棋和麻将都应该回归家庭朋友的交际,而不是用来赌博,赌博伤情,而娱乐拉拢各自的关系。

一定必须要分清楚赌博和娱乐之间的界限。

所以他们摆上桌的布币,数量并不大,玩的就是个意气风发,玩的就是个合纵连横,心理计量。

外面的风雪也遮挡不住这里的喧嚣。

年关,原来应该是这样的,或许以后的每一个年关,他们都能再回忆起今日吧。

今日,对他们来说,或许就像一场梦一样。

一场他们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梦,今日之后,几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变得特别的奇怪。

肯定比之敌人的关系要复杂那么一点点。

等到结束,褚太平气呼呼:“一次都没赢,瓜子儿都被公子政赢光了,恩,好像大部分是被我自己吃掉的?”

等褚夫人来接他时,都舍不得走,晃荡了半天,才留下一句:“明年年关,再叫我啊,我还来。”

赵政:“说得好像你明天不会来了似的。”

褚太

平都逗笑了:“也……也对。”

公子丹他们那里,魏国公子假收获颇丰,公子丹公子建小有所获,公子熊血本无归。

公子熊那脸色郁闷到了极点,哪怕有一个人陪他输也成,他倒不是在意那么几个布币,这是颜面和国体的问题。

特别是公子丹临走时还对着他指了指脑袋,气得他差点刀都扒了出来,谁的脑子不好使了?

赵政还垫着脚目送离开的人,哼,以后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全都陪他过年。

范雎看得也摇摇头。

据历史记载,燕国子丹使荆轲刺秦,秦大怒,燕王喜担心秦国报复,割公子丹头颅赠秦。

至于楚国公子熊,秦伐楚,公子熊悬尸国都寿春。

秦伐齐,公子建被捕,被关押在共地,秦王令侍从断其粮食,最终活活饿死。

秦伐魏,引黄河、鸿沟水灌魏国都大梁城,公子假于大梁城望秦军后高声叹息而投河死。

此时,赵政正看着大合照的照片:仙人,你看看褚太平,这孩子眼睛都是眯着的。?”

“公子熊他这是在瞪人吗?眼睛大得像铜铃。”

“……”

年关一过,昨日如同梦幻。

邯郸城中,因为边将李牧应诏出兵退楚,气氛缓和了不少。

范雎笑着,再次觐见赵王。

对于范雎的觐见,赵国人颇多疑惑,这秦人如今还有何事?这不都答应他出兵了。

赵王偃估计也是抱着疑惑的想法,召见了范雎。

赵王偃按惯例召了一些大臣来议事,但令人意外的是,范雎非得单独和赵王偃私下说。

惹得众大臣不满,这秦使怎么事情这么多,什么事情还不能当他们的面?

反正范雎铁了心。

赵王倒是不担心范雎刺杀,想了想也就允许了。

范雎也十分直接,给赵王偃讲了一个故事,恩,历史故事。

田齐代姜。

故事很简单,也就是发生在齐国的故事,齐国原本的国主姓姜,也就是西周姜太公那一系建立的国度,姜太公在后世应该无人不知,他是西周的大祭祀,专门负责祭天的事宜,纣王欲废除奴隶制度和取消以人祭天,改神治为人治,姜太公列了纣王十大罪状,其中就有纣王获罪于天这一条,使诸侯共同伐商而西周立。

田齐代姜讲的是齐国在田家治理下治理得太好了,这官当着当着就取代了姜姓,成为了齐国的王室。

赵王偃脸色都不好了,邯郸城中,才闹出赵将李牧,代地称王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而现在,你来给他讲这个?

那李牧是将代地治理得好啊,兵强马壮,拒匈奴于山河之外。

范雎落下最重的一声:“听说代地之民,如今只知李牧将军之名,称其为赵国英雄,保家卫国的英雄,范雎实在仰慕得很。”

赵王偃的手掌落在桌子上:“秦使何意?”

范雎面不改色说道:“

世人皆知李牧,还有何人知这赵国真正主人是谁。”

赵王偃正要发怒,这秦人实在太大胆了,必须立马拖出去,当着他的面五马分尸。

范雎却不慌不忙地答道:王难道不想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的办法?▄_[(”

赵王偃心里哼了一声,李牧功高至伟,谁轻易动得了他,岂不寒了其他世家之心。

关键是想动,李牧那些掌控的军队和代地的资源,也已经成了气候,哪里有那么简单。

范雎看着赵王偃:“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有没有用,赵王不妨听一听。”

赵王偃深深地看着范雎,一秦使给他出谋划策,以为他会信?

范雎也不管对方奇怪的目光,而是道:“世家独大,各地封臣拥兵自重,不服从王令,比如那李牧三召而不回,让天下人如何看赵王室?”

“追其根源,皆因为世家一代一代发展,不断积累力量,变得强大,势力堪比王室,这才有了和王室抗衡的机会,纵观古今,朝代的更替,不就是因为各地诸侯发展快过王室而惹出的祸端。”

这话赵王偃倒是赞同,比如他赵国,不就是因为晋国没落,他赵家从晋国分离出来,才有了现在的赵国,三家分晋正印证了范雎此时所言。

范雎继续道:“世家为何强大,因为一代一代人的积累,因为……嫡长继承制度。”

范雎开始进入正题,怎么说呢,这些世家历史久远,一代一代的财富全部由嫡长子继承,最后汇聚到某一代的嫡长子手上,就可能起到翻天覆地的作用。

范雎:“这些世家于国有功,王自然是动不得他们,但若是改嫡长继承制为众子皆可继承呢?”

也就是家族财产,让子女平分,也不说平分吧,反正让财富分散,而不只集中给嫡长子。

如此,世家的财产只会变得越来越薄,不出三代,庞大的世家,说不定会分解成很多个小世家。

王室没有剥夺世家的财富,世家的财富也没有变少,只是……分散掉了。

范雎所讲,就是历史上出名的推恩令。

颁布推恩令的汉武帝,真正实现了中//央集权,结束了难以想象的诸侯混战,后世的战争也不少,但像春秋战国之乱,八百诸侯混战的局面却再无。

推恩令被视为无法破解的中//央集//权法令,当然,汉武帝实施得了推恩令,而现在战国末期嘛,谁用谁完蛋,谁用谁乱。

道理很简单,比如赵国,朝堂上的大官,九成都是各世家的嫡长子,剩下那一成,不过漏网之鱼,且官位都不大。

就看赵王偃的猜忌心和权力心到了何种程度了,推恩令不仅能解决李牧的问题,甚至能将类似的问题全部解决,它的伟大集权能力难以想象,即便不贪权力,那些圣明的王为天下太平,也很难抵抗得了它带来的好处的诱惑。

赵王偃的确是震动的。

不动世家分毫,世家的财富还是在他们自家人手上,也就是说他即便颁布此法令,也可以直接撒手不管,让那些世家的嫡长子和次子三子们去争去抢,他直接等结果便是。

甚至无论结果如何,世家都自顾自己内部争夺,哪里还有人会窥视他王室。

这个秦人,颇有些策谋。

范雎心道,他不给赵国找点事,赵国人就找他的事,上一次交出养马术后的禁闭,就是前车之鉴。

最重要的是,赵国不乱,他如何回秦。

他展示了那些才能后有一个隐患,即便秦国想尽办法来接他归秦,但赵国人可能不放他走。

只有赵国足够乱,无暇顾及他,他才能走得顺利。

范雎继续道:“其中实施的关键还有许多要点,若赵王感兴趣,可随时召我商议。”

赵王偃深深地看着范雎,替他分忧,竭力竭心,看上去,简直是个称心如意的赵臣。

他原本忧心李牧之事,最近彻夜难免,结果这个范雎,不仅仅给他提供了解决李牧问题的方法,还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世家独大的问题。

突然有一种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感觉。

赵王偃现在的感觉非常的微妙,有些像原来的敌人,突然变成了称心的小棉袄。

多别扭啊。

但这小棉袄还一个劲展示着它有多温暖,有多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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