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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危脆身(1 / 1)

穿过一条山道,复攀几十层石阶,容一淼带众人来到了绝命崖,崖上有荒藤漫路,古树参天,丹枫萧萧,黄花飘飘,一派深秋凄凉的光景。

庄妙瑱的坟茔却显得生动鲜活,坟前栽种青绿的跳舞草,微风一起,这些芳草便要手舞足蹈,坟茔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石碑纤尘不染,碑上还套着一圈野花。

乐悠蹲下来,手抚石碑,悲声道:“庄师妹,大师哥来看你了。”

飞鱼想知道为何容一淼要将庄妙瑱安葬在悬崖峭壁附近,这时却不便问起。

容一淼道:“这是我和妙瑱初次相识的地方,我和她同时追踪一个江洋大盗,这个大盗以为无人敢进绝命谷,岂料我和妙瑱追了进来,却在此地相识,那时是春天,绝命崖上到处开满鲜花,芳草碧连天,她抓了大盗带走,我也不及问她姓名住址,我们就这样错过了,再次相见,她已是王府的副指挥使,而我也和凤王在一起……”

飞鱼道:“原来你们早就相识了。那你应该继续找她,怎么投入了凤王的怀抱?”

飞鱼说到此处,乐悠看了她一眼,飞鱼解读乐悠之意,是要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可是话已出口。

只听容一淼道:“覆水难收,徒留遗憾。”

乐悠道:“有情义的两方不管有任何阻难都会一往无前,你们能在一起,是缘分也是冥冥中注定,小小的遗憾,不足为意”

容一淼心痛难忍,泪水夺眶而出。

飞鱼取出纸包交给乐悠,乐悠一看,里面是红灿灿的糖葫芦,乐悠递了一串给容一淼,容一淼愣了一下,颤巍地接了过来。

飞鱼道:“这是你师兄从中原带来的,用玄冰盒子镇住,还很新鲜呢,他很关心你爱护你,你虽然没了庄姑娘,可还有很多人疼你的。”

乐悠听飞鱼这么说,感激地看了看她,飞鱼也对他使个眼色,意思是:我其实也很会说话的。

容一淼吃了一个,食而无味,将之放在庄妙瑱墓前。

乐悠将余下的的糖葫芦尽皆放在坟前,柔声道:“师妹,师哥记得你也很喜欢吃糖葫芦。”

容一淼走到容擎云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容擎云一惊,抬起手想要搀他起来,容一淼道:“爹,你对一淼寄予厚望,但一淼天资愚钝,性情浮躁,以致如今一事无成,还屡屡和你作对,悖逆不驯,委实不肖之至。”

容擎云道:“自我得知你和凤王之事后,我才对我与你父子十余年的相处方式回省了一番,为父将你逼得太紧,从小打你太狠,你不听我的话确然不能全怪你,昨夜,我和你深受慕笛音折辱,我心下十分痛悔,今时你的遭遇竟是我一手造成……”

容一淼道:“是我命数使然,不怪你。”

容擎云道:“你不怪我,不恨我?”

容一淼摇头:“万事由命不由人,我不怪你,我的一生行到此处不关乎任何人为,对不起,父亲,我终究辜负了你的期望。”

容一淼朝他父亲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朝崖边奔去,毅然决然地跳入了万丈深渊!

“一淼!”

“容师弟!”

有风飒然而至,吹动片片黄花和枫叶旋转于天地之间,寒风越来越狂,几乎所有的树叶都想在这一时凋零殆尽。

狂风吹飞众人的头发和衣袍,远处传来猿鹤与鸦鹊的悲鸣,啼声绵长哀婉,撕心裂肺,众人不知,每当有一个伤心人选择跳下悬崖结束自己年轻喧嚣的生命时,绝命崖总会响起断人心肠的长嘶,经久不息。

乐悠望着万丈深渊,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云海茫茫,天地仓皇,他的师弟身处何方,魂归何地?

飞鱼紧紧拽住乐悠的衣袖,深渊使她头晕目眩,她委实不想站在这里,可离了乐悠,她不知立地何处。

“三师叔,您还好吗?”

萧夜的这声问话让目眐心骇的乐悠回过了神,他搀着飞鱼转身,乍一见到容擎云,突然觉得一瞬间,他又变老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斧削般地邃阔,他的眼眸中流动着比海水还深的痛苦。

乐悠总觉得容擎云不喜欢他的儿子,此刻终于明白他有多么地爱这个儿子,只可惜,人在时,爱成了伤害,如今人已去,爱却来不及。

容擎云的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他多么想拥抱他的儿子,可是他的儿子没给他这个机会,他从来没有抱过他,甚至摸过他的头,拍过他的肩,这些都是表示爱的意思,而他,不可能做到。

一个小孩子,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用响亮的哭声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可父亲只会用手掌打他的脸作为回应,他懂得了哭泣并不能换来拥抱,成长路上他得独自承受孤独、黑夜以及暴力。

从小,父亲替他制定了苛刻到几乎残忍的训练计划,若是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就会挨一顿好打,他被强行褫夺了童年所有的欢乐,他的天地除了练武再无其他,他的梦也被刀光剑影占据,他白天挨打,夜晚挨打梦中也在挨打,他非常惧怕父亲,他的父亲是他终生都摆脱不了的噩梦。

七岁那年,他懂得了“恨”,因为他的黑暗生活中终于有个人给了他一丝亮光,他喜欢他的师兄,他的师兄对他很好,很亲切,很温和。

他原以为所有人都跟父亲一样严厉和可怕,没想到还有人和父亲不同,可是他父亲连他这么一点小小的欢乐都要剥夺。

离开他,远离他,永远地离开他,和他不要有任何关系,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他终于离了他,可是又被他找到,他在这个国家一旦看到和父亲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声音都会瑟瑟发抖,他恨极了他。

他见到他时,他说他要和这个国家的王在一起,当他的如夫人,匪夷所思,骇人听闻。

他看到父亲的表情时心里头升起一阵快意,这或许就是报复的滋味,他想到了,对父亲最好的报复便是摧毁自己。

可第二天,他再次见到他时,却发现,他的父亲白了发,一夜之间白头换乌头,他心情翻涌,他悲哀地朝他怒吼:你以为我这一生摆脱不了你吗?你错了!你变成什么样,我不会在乎!

他不知道,父亲足矣影响他的一生,因为他一直认为好运不会跟着自己,遇到一个好姑娘他不敢主动追求,一想起他的父亲他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有一人,名义上的一国之主,她说她喜欢他,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别人说,而且是听一个女子说她喜欢他,他觉得自己不配,她却说他值得,她对他好,对他温柔,想要把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他产生了幻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这么好,这么值得别人爱,但他的幻觉太短暂,他再次否定了自己。

事实证明她不爱他,反正他也没抱任何期望,或是他心里一直在等那个和他相似的人,他再次遇到了她。

他们是相似的,都是被父亲放逐的孩子,同样孤单,没有童年,可他们是又不同的。

他被惊吓到不相信自己,不认为自己值得被爱。她不这么认为,她很努力,做任何事都竭尽全力。他想这个世上没人爱我就算了我也不付出爱,她想正因为这个世上没人爱我,所以我要去爱,这样就有人爱我了,我就不会孤单了。

他们相似,是因为他们太孤单,都想获得爱。

两颗孤独寂寞的心终于相遇了,两个人相爱,都是因为太孤单,心与心的取暖,如此而已。

老天太过残忍,世事太过无常,他接受不了他亲手杀死她的事实。

他这一生都活在不断地被剥夺中,自以为得到了,其实没有,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却总是被剥夺,被剥夺了一生中最重要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既然如此,还活着做什么呢?

临死之际,眼前突然岚烟缥缈,清波涟漪,一个美得如梦似画的清影由远及近,翩然而至。

她向他伸出双手,温柔地说:“一淼,我来了,别再悲伤了,我们一起飞吧!”

他握着她的手,贴近她的身旁,悄声说:“妙瑱,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我们这就走,永远永远,离开这个人世吧!”

乐悠望着深远的天际,微动嘴唇,似在喃喃自语:他们应该相遇了,再也不会孤单了。

良久,容擎云放下双臂,道:“是我害死了他,我的儿子,我亲手杀了他。”

乐悠道:“师叔,不是这样的,一淼也说了,不怪任何人。”

口中这么说,心里却认为若是自己编造一个最后的“事实”,或许结局完全不一样,真的会不一样吗?

容擎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册子,“这是你一直寻找的剑谱,拿去吧。”

乐悠接过,“多谢师叔。”

容擎云道:“一淼学不成这上面的剑法,他的心总是被束缚着,又不能抵制诱惑。而你却做得很好,你心意坚定,拒绝一切诱惑,所以你能走得很远,剑法交给你,我很放心。”

乐悠心里说:容师弟不是抵制不了诱惑,是因为从小到大就没人对他好过,一旦有人对他好了,他也就什么都答应了。

师弟,师兄不会因为你和金凤麟在一起瞧你不起,师兄理解你,就算这世上没有人愿意理解你,师兄绝对会理解你。

乐悠望向深谷,想到容一淼尸骨无存,痛彻至极。

容擎云叫乐悠翻开册子的扉页,上面写着几句佛偈:今日大欢喜,舍却危脆身,无嗔亦无忧,宁不当欣庆。

容擎云转身离去,乐悠道:“师叔哪里去?”他想请容擎云回太华山。

容擎云摆了摆手:“到处皆可容身,今生缘分已尽,各自珍重。”

乐悠看着他的背影,秋叶黄花纷纷飘零,将他的背影渲染得悠远而又模糊,乐悠大声道:“师叔,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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