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齐府(1 / 1)

一个人想要抵挡舆论的攻击总是很难的,路边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在大街上。

况且,人家好像不是在骂他,这就难上加难了。

“小鱼啊小鱼,你说我要是变成你就好了,这样就不会被淹死了。”

齐韫用树枝搅着池塘,自说自话的样子连鱼都吓走了。

“小蔷薇!”

熟悉的声音和独有的外号让齐韫倏地抬头,玄渊又站在房顶上,他朝自己扬扬手,示意着跟他来。

齐韫站起身,发现自己的衣摆已经沾上了几根小草和几块泥印子,但他想着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就直接过去了。

玄渊带他来到另一个街区,与中央大道只隔了几户人家和一面高墙。

这个地方齐韫没来过,带路的玄渊在路中央停下,面向一个府邸。

这个府邸比范家的大多了,整体建筑十分具有威慑力。红色的砖墙外有两个石狮子,四根大柱鼎立这府门,联上还有皇帝题字,可朱红大门却贴着两个封条警示。

“这是哪?”齐韫问。

玄渊不动声色一笑,带他越墙入府,齐韫虽然之前翻过几次墙了,可这次无缘无故翻进人家家里总是不好。他拉住玄渊说:“私闯家宅被发现会被打的。”

玄渊拉着齐韫的手,让他仔细看看,“眼不眼熟,就是大了点。”

红墙边上雪梅已经凋零,枯枝败叶显得府中更加孤寂,多年无人照顾的草木肆意生长,乱得不成样子,但叶子脉络是独一无二的。

齐韫捡起来一瞧,脑子里的华闻县府和这座宅子重合,他立刻转头看向玄渊,眼睛里满是惊愕。

“这是京城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里。是的,这里是他的家,可他没住过可以说又不是他的家,可这确确实实是前御史大人的府邸,一模一样的花草,一模一样的装饰。

齐韫还从玄渊的眼睛里看见什么,他猛地跑到正厅,看见父母就坐在那里,和家里一模一样。

“母亲,父亲!”

面对父母,他再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直接在父母怀里哭了起来。齐母赵含臻心疼的抚摸儿子的背,眼里也闪着泪花。

“韫儿在这里受了不少委屈吧。”赵含臻瞥见齐韫衣服上了小草和泥印子,更加难过。

齐韫哽咽挤出一个微笑,“没有,都是小事。”

可他不知道,嘴里的小事早就被玄渊传回家中,齐闻道有些内疚,但同时也很气愤。他拉着齐韫坐到椅子上,齐韫习惯性地瞧了一眼椅子,是干净的。

玄渊站在外面看着一家团聚,没有打扰。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当年拜师是为了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后,至今没有回去看过。

他低头想着,还是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吧,不知道他们还生不生气。

“玄渊。”

“来了。”

玄渊听见有人喊他才从失神里回来,是齐闻道叫他进来坐。

府里多年无人打扫,墙角都结网了,其他的摆件也落了灰,唯独他们坐的椅子是擦过的。

“狐狸,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要辛苦你来保护我们齐家。”齐闻道说的是齐韫,齐家确实也只有齐韫这一个孩子了。

玄渊浅笑道:“举手之劳。”随后又转换语气,“但京城还是有不少人对齐家虎视眈眈。”

齐闻道神情凝重,他一直都知道,只要郑余杰还在朝中,他就要一直防备。

来京时他们想直接去范府拜访,但一路上听见了很多关于齐韫的流言。齐闻道夫妇本就是乔装打扮后入京的,路过范府,见范府门口都有人堵着送礼,于是打算隐瞒行程,先偷偷见儿子,询问情况。

齐闻道看向齐韫,“韫儿,你是不是也好奇外面传的事情?”

齐韫原本没想从父亲嘴里知道,因为父亲他们不提说明这不是一件好事,他不想让父母在想起这些伤心事。但齐闻道既然主动问了,他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关于家里的事情,齐韫全是从京城知道的,有时他还会自嘲一下,要是人家问自己关于家里的问题,他还不一定答的上来,说不定还没人家知道的多呢。

齐闻道回忆起街上说的,“基本都是真的。”

齐韫只听过外人说自己家中曾威慑朝野,但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多少还是有些无措和惊讶。

“那当年究竟发生什么?”齐韫问。

“当年我做了一件和你现在一样的事,把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都严惩了,可惜我当时太过自大,以为只要把所有的毒瘤都清出去,就能肃清朝野。“

齐闻道面对自己的失误至今仍在后悔,他太狂妄了,以为只要寒门弟子都一致对向世家,京城这些个盘根错节的关系就能一个个瓦解,换回一个公平清正的朝廷。

“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郑余杰为了把我赶出朝廷,不惜自断一半羽翼,将自己人的证据也放进我的证据里,朝廷重臣要么下狱,要么罢官,大家都怨声载道说我独断行事。那时,太后仍控制大半朝廷官员,他们连续三天上书弹劾我,她为平息众怒下了禁足令,说是让我在家避风头,实际这段期间给朕余杰做假证的时间,诬陷我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对不听命于我的官员强加贪污受贿的罪名。”

“父亲,朝廷不是也有支持你的人吗?陛下不是和您......”齐韫想起玄渊说得往事,不敢往下。

“陛下年少,管不住这些老臣,支持我的人多是我从寒门提拔上来的,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前途畏惧那群侯爵之后也是正常,太后还派人以亲朋好友的性命威胁,也有人抵御不了贿赂终究成为了旁观者,就算有人还愿意为我激怼,终归寡不敌众。郑余杰手上的假证,官员的联名弹劾,太后暗地里的旁敲侧击,陛下想保我是难上加难。”

赵含臻环视了一圈旧宅,往事如烟,剩下的只剩无奈。她接着齐闻道的话,“你父亲当年被软禁在家,无法自辩,只好修书一封,让玄渊转交给陛下。”

齐韫又看向玄渊,玄渊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躲开齐韫的目光,“当年要是知道里面写的是请罪书,我就一把火烧了它,还以为你写了什么救命的东西。”

齐闻道笑了一下,“不怪陛下,要是我不走陛下也难办,而且要坐稳皇帝的位置,他需要更加果断,更加严厉。”

这么多年,玄渊虽然早就知道事情真相,但他还是会对陛下降罪忠臣,利用好友的事情耿耿于怀.。

“当皇帝真麻烦,当皇帝的好友也麻烦。”

听玄渊这么说好像怨气未消,可齐韫知道,嘴上不饶人的玄渊会听到皇帝病重还是会冒险进宫探望,结果中了敌人埋伏。在他们都没有来京城时,说不定他做了更多帮助陛下的事。

齐闻道叹了口气,“都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当年你出生后我和你母亲就想着你能平平安安长大,不被京城的琐事纷扰,没想到你一心就想去京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同的路。”

齐韫低着头,心里的迷团虽然被解开,可更大的危机正扑面而来。

“所以我现在怎么办?”

齐闻道站起来,把手放在齐韫肩膀上,“他们既然说的大多都是真的,那你就应该大大方方回到宫里告诉他们,我就是齐闻道的儿子,我就是不怕你们任何人!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范家与郑家斗了那么多年也毫无进展,他正需要人才去打破僵局,哪怕是一个口子,陛下也会抓住不放。”

如此简单!?

齐韫还是忧心,“可是他们说我是回来报仇的,我不是啊!”、

外面的人已经把他杜撰成心机深沉的,回来就是为了替父翻案,搅浑朝廷的人了。

齐母看着儿子的表情忍俊不禁,“傻孩子,你清清白白怕他们做什么,你如今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几分像你父亲,即使你嘴上不承认,可他们看着你也难免不会想到你父亲,话由他们说,事由你做。”

躲避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只会积压落下把柄。齐韫豁然开朗,自己愁的是真实存在不可磨灭的事实,他为何要发愁这个呢?显赫的家世和位高权重的父亲已经成为过去的事,而这些人就是利用这个去否定他的能力,揣测他的动机,将他困在以前,无法前进。

齐韫顿时有了勇气,他站起来,说:“贪污做假账是他们的错,我发现了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却偏偏要躲起来算什么道理,母亲教训的是,韫儿明白了。没错的事情我干嘛不承认,错的事情我又为何认领。”

少年的意气风发总是抻着春风得意,齐韫不由自主地看向玄渊,玄渊也看着他,在满是灰尘和破败的地方,两人总能从对方清澈的眼里看见自己。

玄渊嘴角勾起,“说到对,我会一直陪着你。”

齐韫听着玄渊的语气有些暧昧,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这狐狸怎么在这种场合说这些话,他悄悄瞥了下父母,又转着眼珠子看向玄渊。可玄渊丝毫不惧,大方地盯着他,脸皮薄的齐韫只好扭头看向别处。

赵含臻见两人相处得愉快也很是欣慰,不紧不慢地说:“韫儿有玄渊阁下帮忙照顾,我也放心。”

“母亲。”齐韫低声喊了一句,“他有什么照顾我的....."

玄渊这时候出来故意邀功,“我救过你很多次,还给你锻刀,教你习武,还亲......”

还没说完就被齐韫捂着嘴,抢答道:“亲自下厨!谢谢你。”

玄渊笑弯了眼睛,说了声不客气。

齐韫别扭地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过来和范伯父打过招呼了吗?”

“还没,今晚让你在家吃,明天再去。”齐闻道说。

“在家,这里还是?”齐韫问。

齐含臻指了指天,“回华闻县哪里来得及,今晚就在这间房子里吃。”

齐韫从来没有在京城的家住过,今天算是让他也感受一下成为京城御史大夫儿子的感觉。

齐闻道夫妇早就把厨房和房间打扫过了。下午,齐韫和玄渊陪着他们把主厅和其他地方也简单打扫了一下。这个府邸很大,他们又是偷偷进来的,就把能用到的地方打扫干净,其他的地方继续留着灰。

晚上,赵含臻就做了几道家常小菜,齐韫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这肉明明就是普通的鸡肉,可他却能感受到这味道里承载的记忆。这个熟悉的味道明明一个多月前才吃过,可就是感觉好多年没尝了。

玄渊还摆了两壶酒,“亲友团聚,小酌一杯。”他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酒香清冽,入口顺滑,果然符合小酌酒的味道。

睡前,齐韫还陪母亲聊了会儿天,把他见到的,遇到的都当故事一样讲。赵含臻听着儿子的一桩桩经历,欣慰但也心疼,“当时你要参加科举,我和你父亲还发愁过,京城繁华,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在这里实现抱负,可京城也很危险,处处都可能丢了命。”

赵含臻轻轻摸了摸齐韫的头发,“况且当年齐家树敌太多,你在要京城立足就更难了。”

齐韫握住母亲的手,眼神坚定,“我现在知道了家里的事,也一步步触及到京城的秘密,我没办法视若无睹,况且在京城我也交到了几个好朋友,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回到自己房间,看见玄渊在里面走来走去,齐韫下意识地把门关上问:“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玄渊看着紧张的齐韫,戏谑道:“这么紧张是怕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吗?”

”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齐韫有些结巴。

玄渊走近齐韫,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身形很有压迫感,“今天怎么不让我说完话,亲自下厨?我怎么不知道?”

齐韫贴着门,眼神飘忽,“我梦见的可以吧。”

“哦,都能梦见我了?”玄渊的声音好似盘丝洞的蜘蛛丝,勾着人了就不会放手。

“我、我要睡觉了,你快走吧。”他在床前鼓弄着被子,余光看见枕头下压着什么,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印章和牌令。

“这是父亲给我的?”齐韫转头问。

玄渊本要推门走,但听见齐韫说话又返了回来,但思索着有些不服气,背对着齐韫说:“我要快些走,要是被发现我和你在一个房间影响不好。”

齐韫见玄渊又开始了自导自演,哭笑不得,“非得和我唱个反调才高兴?”

玄渊不讲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他清咳了一下又返回房间把门关上。

“是他觉得这个可能对你有用,说朝里的人说不定会给个面子,对你好点。”玄渊接着又揄揶一句,“面子都在当年花得差不多了,你省着点用。”

齐韫噗呲笑出了声,他无法想象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会死皮赖脸地让人家帮自己。

他拿着印章和令牌,看见它们都刻着“齐”字,那是身份的象征,令人仰望、敬畏,但也能是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让每个人都惋惜一句。

这些东西被父亲保存的很好,没有损坏,或许父亲将它们拿出来了很多次,用布仔细地擦拭时会想着有一天能再次返回京城,为自己证明。

“父亲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是怎么忍住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华闻这个小地方?”齐韫不解。

玄渊低垂着眼,走向齐韫在他跟前蹲下,拿起令牌对着烛光,“或许是因为你大哥的牺牲,你母亲的生你时差点丢了命,你尚在襁褓时门外依旧刀光剑影。”

遮挡的烛光在令牌外形成一片阴影,让人不自觉看向令牌上的“齐”字,砖红色上摇曳着倒影,重现旧日的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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