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 无限 04
郁白从铺天盖地的晕眩中醒来时 , 看到的仍是那双熟悉的眼眸 。
和并不算陌生的风景 。
窗外是辽远的暗色天际 , 身边人微卷的黑发却比夜色更浓重 , 机舱灯光昏然浅淡 , 静静地漫过棱角分明的白皙侧脸 , 又隐没于质地轻薄 , 颜色却浓郁的纯黑高领毛衣 。
如油画一般 , 美丽永恒的景象 。
人类淅渐惊讶得忘了呼吸 , 像是被近在咫尺的美色益惑 , 又像是迷失在时空的乱流中彷徨无措 。
四目相对中 , 片刻寂静后 , 神情复杂难辨的男人先开口 : “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
仍在头晕目眩的青年下意识应声 :“ 什么 ?“
“ 如果永恒球里诞生了真正的生灵 ,“ 他的话音顿了顿 ,“...... 或许是像我一样的生灵 。“
“ 你还会把它埋在北极吗 ?“
郁白听得怔住 。
生灵 ? 北极 ? …...
异常熟悉的关键词如惊雷乍响 , 唤醒了那段不算久远的记忆 。
他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了 。
这是在完蛋还只是一个蓝色小球的时候 , 刚从围棋时空回来的他 , 为了杜绝后患 , 决定连夜奔赴北极埋起这个不可控的捣蛋小球 。
一一就在郁白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的那一刻 , 他又回到了更遥远的一段过去 。
浅棕眼眸里盛满不可思议 , 而这份惊诧恰好与男人十分惊人的提问吻合 。
所以袖没有觉得奇怪 , 默默观察着身边人类的神情 , 安静地等待回音 。
十多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 , 睡了一觉刚刚苏醒的人类 , 看上去有一点迟钝 。
他似乎仍陷在来不及褪尽的梦里 , 迷离失神 , 漂亮的眸子里除了惊讶 , 还有许多更深更浓的复杂情绪 。
复杂到彼时的神明尚不能读懂 。
所以袖只是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
直到人类终于从浓重情绪里回神 , 想起这句第二次听到的提问 , 忽地笑了 。
原来那时的他也忽略了 , 这句如果并非座构 , 而是事实 。
谢无防已经发现了小球诞生意识 , 马上就要孵化出一种像袖一样的生命体 。
袖很不希望郁白留下这个小球 , 即使这是曾由袖亲手赠予的一份永恒 。
但在刚消散不久的异时空里 , 袖亲眼见证了人类对生命的在意 。
袖不确定当完蛋真的孵出生命后 , 说着要埋掉小球的郁白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 所以才这样问 。
事实上 , 后来的郁白的确没有就这样丢掉完蛋 , 才会有了下一段异时空之旅 。
那时的他 , 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呢 ?
好像给出了一个稀里糊涂 、 不够用心的回应 。
不过 , 没关系 。
现在的郁白有了新的答案 。
于是他认真地说 :“ 没有生灵会像你一样 。“
“ 谢无防 , 你是唯一的 。“
羽毛般轻盈的话音落地 , 在深邃绮丽的灰蓝湖水里掀起风暴似的涟漪 。
这一次 , 轮到神明怔然失语 。
倒映在那片湖水中的人类仍然笑着 ,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舷窗外的天空 , 小声提醒 : “ 走神的时候小心一点 , 不要把天空变成镜子 。“
“...... 男人近乎本能地应声 ,“ 好 。“
天空的确没有再变成奇异的湖泊 , 一派蔚蓝如洗的景朗模样 , 灿烂至极 。
这是北极圈里明亮的极星 。
空乘含笑走来 :“ 抱歉 , 打扰您了 。 我们将于半小时后着陆 , 下降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颠簸一一 “
第二次经历这段对话的青年静静听着 , 然后温声开口 : “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7“
「 当然可以 , 您需要我做什么 ?“
「 我想拿一件行李 。“
片刻后 , 行李架轻轻开启又关闭 , 空乘帮完了这个小忙 , 继续向前走
去 , 俯身唤醒还在睹觉的另外两位乘客 。
严琪打着哈欠摸摸肚子 :“ 要到了吗 ? 我睡了好久啊 , 真馈 , 想念早上的包子了 。“
何西揉着眼睛凑到舷窗处 :“ 哇 , 下面好漂亮 ! “
郁白同样侧陋看着窗外的风景 。
他的怀里抱着那个盛有完蛋的背包 。
所以这一次 , 没有出现由渴求关注的新生灵引发的漫天乌云和剧烈颤簸 。
人们在美丽雀跃的期待中 , 安然降落在地球大陆最北端的机场上 。
极星漫长奇异 , 蔚蓝天空中漂浮着洁白的航迹云 。
“ 小白 , 你把包给我吧 , 我来背 ! “
“ 不用了 , 你拿那个手提箱吧 。“
趁谢无防不注意的时候 , 郁白将背包揽在胸口 , 用大衣毛茸茸的边角作掩护 , 仿佛在跟空气对话 , 很小声地说 : “ 我不喜欢早上的包子 。“
其实他是喜欢的 , 但他已经见过了大变包子的那一幕 , 如果再来一次 , 总觉得有点无趣 。
重来一次的人类渐渐有了一点坏心眼 。
这次的完蛋会生出什么 ?
他想象着那种仿佛存在无限可能的未来 , 喃喃自语道 : “ 什么东西比较讨人喜欢呢 …...“
未竟的话音里带着一抹狡黛的期待 。
“ 你说什么 ?“ 严环听话地提起沉甸甸的手提箱 , 掂了掂 “ 怪沉的 。“
“ 没什么 。 “ 郁白放下背包 , 随意地拎在手里 ,“ 毕竟是要在北极拮坑埋东西 , 工具比较多 。“
他的语气十分寻常 , 背包里的小球刚幸福了没多久 , 又通体一颤 。
闻言 , 一直都有点舍不得完蛋的严环讷讷道 :“ 小白 , 你真是铁了心要埋它啊 …...“
外形优雅的小型邮轮离开港口 , 逐淅驶入位于极地的海洋 。
仁立在甲板边缘的青年胚了胥眼睦 , 淡定应声 :“ 对啊 。“
贴有暖宝宝的手机上 , 正装模作样地显示着刚搜出来的知识 。
关于在雪地冰层中进行拮掘和掩埋的技术要点 。
背包里的小球抖得更厉害了 , 在即将被抛弃的时刻 , 它疯狂思索着最重要的那个人类留给自己的考题 。
而人类眼中却是无法掩饰的明媚和灿烂 。
以至于一旁的神明都忘了要冷眼敌视那个此刻离郁白很近的背包 。
直到同行的人类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呼 。
邮轮徐徐靠岸 , 人们终于真正踏上了北极岛屿 , 到处是纯净至极的蓝与白 , 冰雪海天 , 静谧安然 , 是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的美丽 。
可这片本该静止的风景里 , 忽然出现了一团毛茸茸的 、 移动着的东西 。
是一只正向这群北极访客摇摇晃晃跑来的小动物 。
它看上去圆滚滚的 , 非常努力地迈动着小短腿奔跑 。
给人一种非常眼熟的感觉 。
视野最低的小女孩何西第一个看到了它 , 瞳大眼睦 :“ 快看那边 ! “
严环也瞳大眼睦 , 脱口而出道 : “ 张伟怎么会在这里 2 1“
憨态可掬的短腿圆屁股小狗 , 当然是张爷爷家的柯基张伟啦 。
“ 那不是张伟 ! “ 何西的反应很快 ,“ 虽然它们跑步的样子很像 , 但张伟是棕色的 , 可这条小狗全身都是白色的 1 “
是的 , 这是一条除了颜色 , 其他地方都跟张伟一模一样的纯白柯基 。
它完全无视了其他人 , 像那条只奔向张云江的棕色小狗一样 , 满怀热忱地奔向自己眼中唯一的主人 。
总是用白色的白 “ 来做自我介绍的那个人类见状 , 错愕之余 , 忍不住笑了起来 。
该说不说 , 完蛋真的很聪明 。
谁能舍得丢掉这样一条讨人喜欢的柯基 。
受本能驱使 , 郁白下意识奕腰 , 接住了扑进自己怀里的小狗 。
不会说话的柯基摇着尾巴蹭他 , 励力传达自己的雀跃 。
郁白的下巴被温暖的皮毛蹭得发痒 , 笑意愈发鲜明 , 连语气也放柔了 : “ 你从哪里跑出来的 7“
这是条牢记自己物种的小狗 , 立刻回应道 :“ 汪汪汪一一 “
不过 , 汪汪声很快戛然而止 。
原本被郁白抱在怀里的小狗 , 忽然被一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托起 。
扑通一声 。
一一口口脆利落地丢进了蔚蓝的海里 , 绽开一朵大大的水花 。
郁白 & 何西 & 严璜 : …...1 1 !
猝不及防的三个人类 , 齐刷刷地看向在场的最后一个人 。
哦 , 不是人 。
郁白第一个反应过来 , 忍着笑看向身边安静的神明 。
不用问 , 这当然是谢无防干的 。
黑色毛衣衬得男人神情愈发冷峻 , 灰蓝眸中透出浓浓的占有欲 。
海面上荡开层层波纹 , 冒出白色小狗湿漓溏的脑袋 , 愤怒地发出汪汪
汪的叫声 。
湛蓝海水随之掀起了惊涛骇浪 , 极具针对性地朝岸上的男人袭去 。
而神目光冰冷 , 空气中骤然弥漫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 。
郁白本来是想劝架的 , 因为谢无防之前说过 , 他不能跟完蛋起冲突 ,
否则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
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 。
等这道思绪闪过他脑海的时候 ,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
蓝白相间的冰雪北极瞬间不见了踪影 , 置身于仿佛无穷无尽的浩瀚宇
宙中 , 郁白呆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 “ 地 …... 地球呢 7“
这次没有 「BOOOOOMIIIIL「 的一声 , 也没有漫画中夸张的爆炸烟花 。
地球直接悄无声息地淀灭了 。
刚才还冷着脸的男人表情一僵 :“...... 抱歉 , 忘记控制力量了 。“
郁白目瞳口呆道 :“ 靠 , 这种事也能忘记吉谢无防 ! 1“
「 因为你说我是唯一的 。 “ 袖顿了顿 , 低声道 ,“ 所以忘了别的事 , 对不
袖的眸光那样亮 , 透出最纯粹的温柔和欢悦 。
于是 , 刚刚还在爆粗口的人类 , 一不小心就忘了生气 。
好看的薄红迅速覆满白哲的脸颊 。
他脸红了 。
以及 …...
后悔 。
不是后悔对谢无防说了那句话 。
是后悔没有再多提醒神一句 。
「 能不能对地球好一点 ! “ 人类振着发烫的脸颊小声抱怨 ,“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害地球毁灭了 …... 算了 , 我下次注意 。“
“ 第二次 …...2“
“ 嘲 , 不过严格来说 , 第一次不能怪我 , 那是外星女王的决定 , 我又打不过她 。“
在神明愈发茫然的目光里 , 郁白感受着再度袭来的眩晕 , 笑着道别 :
“ 谢无防 , 下次见 。“
他熟练地闭上眼睛 , 身处漫漫宇宙中 , 期待着分明已经发生 、 却充满无限可能的过去 。
下次与神相见 , 又会是在哪一个昨天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