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利看着台上正在演讲的这个年轻人，他吃惊地意识到这家伙的年龄和自己相差无几。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勇了吗？
“哦，这家伙是你的校友啊，”艾莲紧紧地盯着演讲台，“乔维安·肖，又名肖宇帆，提耶拉宇航大学626届经济学学士，在校期间多次获得奖学金，代表学校在很多公开活动上发表过演讲。这是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他喜欢表达自己的观点，即使它们很激进——事实上，他曾经因为‘煽动性言论’被学校警告过。”
演讲台上的乔维安似乎完全不会疲倦，他的言语从始至终都充满激情，不断地激发着听众的反抗情绪。而安斯利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人群中四处寻找着布莱斯的身影。看着周围茫茫多的人头，他不禁心急如焚，这样子要多久才能找到？
“安斯利，”艾莲突然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我找到他了！”
“哪儿？在哪儿？”
“小声点，跟我来。”说着，艾莲带着安斯利向演讲台走去，“就在刚刚，我在路边的一个摄像头里捕捉到了他的身影，但是很奇怪，他在一个灌木丛旁边停留了片刻，我怀疑他是在那里见什么人？”
安斯利猛地皱起眉头，布莱斯还有同伙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很难办了，虽然他手里有电击枪，艾莲也相当能打，但如果对方有自动武器，那么他俩将难以还手。现在他毫不怀疑布莱斯已经成为一个亡命徒，可以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8年前，亚斯本星脱离了森宁星联，加入共和国的时候，这颗星球上99.99%的公民一无所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被忽略了？共和国的军队像乌云一样遮蔽日光，亚斯本的人民组成民兵部队奋起反抗，最后呢，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没能阻止亚斯本的脱离，仅仅是摆脱了被军队监视的命运。我说，这远远不够！亚斯本的人民知道他们为什么而活，而现在，我们要夺回这种权力！”
在几个扬声器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话语声中，安斯利和艾莲又从人群的中央位置回到边缘，他们面前的花坛里，好像确实有一个包裹，用灰黑色包装纸紧紧裹住的不明物体。
“这是……”
在看到这东西之后，安斯利觉得嘴巴发干，心跳加速，过往看过的电视剧电影里那些血腥刺激的画面不断地在他的眼前闪现。这是一枚炸弹，这绝对是。布莱斯真的这样做了，这家伙已经彻底变成恐怖分子了，先是在医院里绑架，然后还要袭击游行现场……
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贴近了他的耳朵。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视线余光里却看到一双踮起的穿着气垫运动鞋的脚。
“这是把枪。”
枪？
“是把手枪，”艾莲低声道，“恐怕是布莱斯留给他的同伙的。这是一次接力杀人，他负责留下包裹，同伙负责杀人。”
真的能是枪吗？安斯利再次审视起这个包裹的轮廓和大小，虽然不知道艾莲如何作出这样的判断，但是似乎真的很合理。那么现在就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布莱斯要杀谁呢？
“你觉得在这个现场，一枪干掉谁，会引发最大程度的混乱呢？”
艾莲轻扯他的袖子，拽着他微微左转，安斯利探头向远处望去，惊讶地发现附近的路口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准确地来说，是一群身穿护甲、戴着类似摩托车头盔的护具，手持盾牌和非致命霰弹枪的警察。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都没注意到，这些人把人群来时的路完全封锁住了。
“不仅是这个路口，广场附近往东的、也就是回到市区的路都被封锁了。”艾莲看了一眼演讲台，“我并不觉得警察会直接介入，毕竟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本地人，生于斯长于斯，对亚斯本是有感情的。当然，提耶拉-伊瓦德共和国的军队就不一定了。”
“军队真的会来吗？”
“看看新闻吧，”艾莲轻蔑地笑了，“墨宝丽的活动没有被警察介入，反而被军队封锁了，我毫不怀疑类似的事情也会在这里发生。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军队已经在十几个街区远的地方了，警察不会插手，这个恶人只能军队自己做。然而，他们本来就是。”
不，安斯利摇摇头，这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用一支手枪去对抗军队，或者是对抗警察，本身就很离谱。而如果这支枪是用来杀死集会上的某个人，又能引起什么影响呢？
等等，也许是这样的……
“我貌似明白了。”安斯利看向演讲台上的乔维安，“布莱斯要引起警察和人群的对立，人人都知道警察本不会插手，但是一旦他们成为这个恶人……”
“我的确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艾莲看向灌木丛里的包裹，“如果是要在军队来临之前作案，那么前来领取这个包裹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顺便，我觉得你应该联系一下艾斯特里克。”
联系他做什么？安斯利正要询问，身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影，径直地停在灌木丛旁边。安斯利和艾莲连忙转过身，装出没注意到的样子。这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皮肤黝黑，薄嘴唇，高鼻梁，他在灌木丛旁边停留了几秒，随后就离开了。在转身的一刹那，安斯利瞟了一眼灌木丛，原本放着包裹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要怎么办？他和艾莲对视一眼，两个人的想法很快就确定了：跟上这个人，然后，阻止过激行为。
在人群里穿行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幸运的是，前面这个人给他挤出了一条路。安斯利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跟着这个枪手一路来到人群的前排，艾莲则前进到和枪手平行的位置，从右边不断朝他这边观瞧。
不知不觉间，安斯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的脚面上，他低下头，发现是一个灰黑色的包装袋。看起来，枪已经被拿出来了，他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能够看清楚乔维安的样子。如果想要用手枪杀人，已经不能再近了，更近的位置会被发现。
“曾几何时，萨利希路不拾遗，而现在，我们甚至不太敢在夜晚行走。工厂里冒出的黑烟，高耸的公寓楼里住满了人，这颗星球已经饱和了，超过了原本的承载力，我们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提耶拉人这样对待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
枪手停住了，右手向大衣口袋摸去，安斯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还在思考要怎么样不动声色地阻止他掏枪。突然，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从右边猛地伸出来，抓住了枪手的手腕。是艾莲！安斯利吃了一惊，她为什么——
“还给我！我的钱包！”
“他X的……！”枪手勃然大怒，然而艾莲的力量似乎远超他的预期，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周围的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安斯利抓住这个机会，按住枪手的肩膀，用力猛踢膝盖窝。
这一击使得枪手失去了平衡，向前倒去，安斯利趁势拼命地往前压，结果两个人都向前摔倒了，并且由于他们已经在人群的边缘，这下子直接摔到了演讲台的下方。枪手终于如愿以偿，摆脱了艾莲的束缚，可他再也摸不到那支手枪了，因为它也摔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在空旷的地面上。
乔维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人群中突然窜出来许多陌生的身影，把枪手牢牢地按倒在地上，有人给了这家伙一针，随后和其他人一起把这具软瘫下来的身体拖走。由于事出突然，许多人甚至都没看清楚全貌，而安斯利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些人居然都失踪了。
乔维安缓过神来，很快仓促地结束了演讲。台下的人群虽然没有马上散去，但是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向广场周围散开。至于那些堵住路口的警察，也让开了一个缺口，看起来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阻拦。
安斯利周围很快就只剩下艾莲了，两个人都是茫然不解，彼此视线碰触，不禁相视一笑。刚才那些人，恐怕也是本地警察局安排的便衣卧底，专门防止有些人趁乱搞事情。只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准备还是不怎么充分，如果不是艾莲及时出手，恐怕这些人也发现不了。
忽然，安斯利的视线在艾莲背后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死死地盯着这边。他的内心中泛起一阵无来由的恐惧，不禁眯起眼睛。这下他看清楚了，远处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头戴兜帽、面容沧桑而凶恶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杰瑞尔·布莱斯。
安斯利惊讶地意识到，他竟然没有丝毫畏惧。“艾莲，”他轻松地开口道，“你猜我看见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