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很意外阿米利娅会在这个时候找他，他以为是关于路德所说的“十层技法”的高级问题与他交流，结果是小学生日常：“你不能借我一支笔？”
翻着书桌下层的抽屉，乔纳森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卡牌师连篆笔都不带，不过想到阿米利娅之前卡册都能弄坏，也勉强能够理解吧。
乔纳森内心好奇，但是介于之前给塔斯娜的保证，他强行忍住的好奇。
他才不是大嘴巴子！
绝对不是！
“找到了，这有一套，”乔纳森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向阿米利娅解释，“全新的，只是有点年代了。”
小时候贫穷，这可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篆笔，后来有钱了虽然买了但是用他的老朋友更顺手，这套昂贵的东西就成了压箱底的玩具。
“不过路德最近似乎买了材料，准备给卡维和黛西各做一套，你可以让他也给你顺手做几支，定制的还是更顺手一点。”
乔纳森指向另一边，很大方的慷徒弟之慨，“他的工作室在那边第三间，有什么需要的材料也可以问他。”
“我去看看。”
乔纳森的底下书屋真的很大，跟他整个别墅的占面积几乎等比例，而地上一层还有花园、车库和泳池。除开放书桌、书架和材料架的公共地方，剩下还有独立隔开的六个房间。
一个是他的工作室，剩下的是他徒弟的，他的徒弟最多时有五个，听黛西说外面想拜乔纳森为师的人多得数不过来，均被他以家里没房间拒绝了，可能这个数量是他装修时给自己定下来的徒弟容量峰值。
路德在打磨金属，开门就看到里面火星四溅，滋滋的响声跟打雷一样。
听到有人进来，路德停下手里的动作，拿起做到一半的笔头看了看，调整方向放回固定架上，才抬起头，见是阿米利娅有几分意外：“阿米利娅？有什么事吗？”
“我想试着画一下基础召唤法阵，乔纳森说可以找你问点材料。”
“嗯？”
阿米利娅迟疑：“是缺了什么吗？我可以出卡点买。”
“不，都是很基础的材料，这里很多，”路德起身去公共架子上翻找，
“不过你为什么想做这个？这太基础了，而且你有召唤系的天赋？我以为你是灵感系的。”
事实上，她什么系都不是。
阿米利娅跟在路德后面在材料架之间转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系别，不过我想都试试看，从最基础的开始吧。”
回忆那晚的召唤仪式，阿米利娅最后是以自己为中心点亮了其他的所有引物，路德很是好奇她到底有什么能力，奈何乔纳森下了死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多问。
现在整个师门对于阿米利娅的情况形成了一个共识——不询问不沟通。
所以在乔纳森认为她是差不多同级大佬的时候，他的弟子都以为这是个来头可大的“高门弟子”。
把照过来的材料给阿米利娅，路德看到她手上的盒子：“你在试新的篆笔？如果有喜欢的可以记下来，回头我给你定制一套。”
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还是放。
“好的，谢谢路德。”阿米利娅没有工作室，她在公共书桌边坐下。
路德准备回去继续磨笔尖，手腕传来消息的滴滴声，打卡看完不由顿住，他这个死要面子的老师啊，他也很不好意思问这个好不好！
路德一脸无奈地转身：“阿米利娅，老师让我问问你，还有没有多余的‘人鱼歌喉’，你上次送给他那个被他拆了……”
她的卡牌还能拆？
阿米利娅的卡牌可不需要材料，纯粹的由精神力构成，不像本土牌，法阵坏了还有牌面留着，甚至修修补补还能画新的法阵上去，乔纳森估计一脸懵吧？
阿米利娅想象乔纳森的表情，不厚道地笑出来：“我晚上拿给他。”
乔纳森确实一脸懵，他拆过的卡牌也不在少数的，但这真是他拆过的最怪的一个了，别的卡牌拆完留下牌面、留下制作时的部分痕迹；阿米利娅这个拆完直接散了，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要知道以前卡池没有碎裂，任何材料都是贵重的，哪怕是二星卡牌师，做废了的卡牌都不会随意丢掉，而是回收再利用。
乔纳森还靠帮人回收赚过钱呢。
但阿米利娅的卡牌就这么当着他的面烟消云散了？！
思索良久，乔纳森恍然大悟，难怪阿米利娅说可以随便拆，其实是有特殊保密技巧啊！竟如此奢侈？
但看她给牌时的表情，也不像是这样啊？乔纳森百思不得其解。
*
把笔记摊在桌子上，阿米利娅挑了一支尖头斜钩的篆笔。
储存魔法微粒的牌面在左边，要刻画阵符的牌面在右边——路德帮她挑选的是经过碾压重铸的黑透石，牌面平整，是笔记中说的最适合新手的贵料。
篆笔穿过左边的牌面，阿米利娅的精神力跟着探进去，她需要挑选同一元素的魔法微粒吸附在篆笔的墨槽里，墨槽有限，阿米利娅很快就将其填满，提笔根据笔记上的法阵在右边的牌面上描画。
魔法微粒不能浮于表面，要用精神力将其送进石料内部，并且保证他们在内部也能连接成线，这和凭空制卡是两种不同方向的难度。
黛西从房间出来，就看到了她的动作，出于好奇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见到她轻而易举地在混卡中快速填满了墨槽，又一边看书一边描牌，黛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拿着失败牌面的手也顿住，指尖的甲床微微泛白，看上去比阿米利娅本人还要紧张。
断了——
阿米利娅叹气。
黛西却显得放松了一点，掩饰似的换了个拿牌的姿势，眼神突然和看向她的阿米利娅对上，黛西勉强笑了笑，转头溜一眼回了自己的工作室，连要原本出来的目的都忘了，几乎是单方面的落荒而逃。
把门锁上，黛西靠在门后，缓缓地蹲了下来。
阿米利娅的动作不算流畅，但她说她是个新手啊！
一个第一次正式接触卡牌的新手都比你强，黛西，你真是废物。
以前的路德、卡维和现在的阿米利娅每个人都比你强。
不能这样想，黛西你可以的，努力是有回报的，理论知识师兄有时候都要来问你，你可以的，而且阿米利娅也没有成功，对、她没有成功……
黛西给自己洗脑，半晌才缓缓回到桌面上，慢慢把失败的图案擦掉，重新开始练习。
阿米利娅没有在意她的路过，也不懂为什么人类会感觉慌乱，把视线放回笔记上，她决定先把阵符背下来，以免做的时候还要回去看书分神。
专注的时间总是很快，上午很快过去，中午阿米利娅主动喝了点营养液当午饭应付过去。
真香定律表明，你无比嫌弃但是备受欢迎的东西总会在特定的场合带来方便，例如现在的精灵就觉得营养液也是不错的选择。
魔法大陆上人们使用魔法几乎从来不讲这些，只要有足够的魔力能正确念对咒语，引发魔法的共鸣就行。
哪像现在这样，魔法最小的刻度不是微粒，而是魔法尘埃，在对魔法的控制精度上，卡牌世界的人算得上抠搜。
可能不管什么生物，都有一种挑战的心理，越难的东西越要试上一试。
于是阿米利娅又爆肝了五个小时，看着桌面上一沓沓的的废料，好像有点理解了卡维第一次见她制卡的震惊。
一个徒手捏造，一个废料多多，差别不是一般大。
但多次练习总算让她找到了一点感觉，阿米利娅小心翼翼地操作着篆笔，却在收尾上提那一刻过于浅浮导致整个牌面失败。
啊啊啊啊！用精灵语在心里骂了一句，阿米利娅赌气地推开材料——她再也不碰这破玩意了！今天之内！！
做卡牌几十年，阿米利娅第一次感受到精神力被耗竭，却一无所获的挫败感。
起身回去和从上面下来的黛西擦肩而过，阿米利娅撑着眼皮跟她打了声招呼：“我先上去休息，晚餐就不吃了。”
黛西点头，看了看她的脸色，惨白的像是刚从哪个考古点里被挖出来。
纠结片刻，等阿米利娅已经快到一楼时黛西还是叫住了她：“阿米利娅，你——”
“怎么了？”
“你要不要喝点精神力恢复药剂？”黛西扬了扬手里的玻璃瓶，里面的液体跟食用营养液很像，“你这样直接睡第二天会头痛的，还是喝一点吧。”
黛西快步上楼梯，把药放在她手里：“如果你晚上还想学一会，可以喝完小睡半个小时再学，现在就睡觉的话，喝二十毫升最佳。”
她一点都不想学了！但她答应了乔纳森的“人鱼歌喉”……
阿米利娅无奈只好说：“那我上去休息半个小时。”
而这在黛西眼中就是她既有天赋又非常努力的证明，至少第一次接触卡牌就把精神力耗竭的卡牌师真的是很少见的，连她都做不到。
阿米利娅的东西收拢起来放在公共区域，偷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黛西在心里告诫自己，目不斜视但余光乱瞟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二十分钟后，黛西鬼鬼祟祟出来找材料，状似不经意地路过阿米利娅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她的废料观摩。
这是已经很接近成功的牌面了，几乎只有弧形转角的地方有卡顿，但大部分没有毁掉牌面，是最后从上左下行的那一笔卡住了导致的失败。
最方便最快捷的解决方法就是换一支篆笔，看勾弧应该全部都用的是左侧斜钩笔，但卡牌师公认的常用笔的直尖笔，还有就是球头笔适合弧线，钩笔应该是比较少用的。
笔记有不少卡顿，说明也不是阿米利娅习惯这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挑笔的，不是说大家族的孩子吗？怎么连这个都乱选。
这已经不是新手能犯的错误了，完全是行外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第一天就可以做到这一步的新手，真是让人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