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不适应她的亲近，听到她谈及姑母，倒是露出些情真意切的笑，不过也转瞬即逝。
他顺着苏甄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也便收回了目光。
“表妹，一夜未归，风尘仆仆，我先行离去了。”顾如不是没有看到苏甄热切的目光，神色冷淡地退后一步了。
苏甄心里不忿，不过眼珠子一转，想到刚才谢依已经看到她想要让她看到的画面，心情也没有那么不舒服。
她罕见地露出体贴的笑容，柔声道：“表哥去吧，甄甄会一直等你的。”
目视着笔直挺拔的背影离开。
顾如本来脚步是要踏入谢依的庭院，但是自己现在状态肉眼可见地沧桑，他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洗漱。
也错过了谢依心情最为悲愤的一刻。
她虽然说是攻略，但是好歹投入了一些真情实感，结果现实教她做人，没有什么谦谦公子、禁欲矜贵，只有广撒网海王。
谢依愤恨地揪下花瓶里送过来的鲜花，想到脑海里的那一幕，以及过来宣战苏甄口中的“送给暴君的玩物”，心中更是无语。
所以她手拿的根本不是甜文剧本是吧？
谢依望天，她竟然只是妥妥地倒霉而已！
胡思乱想一通，她倒是气消了，人也冷静下来，迅速地分析自己当前的局面。
嫁给顾如肯定是不可能了，不论是正妻还是妾，只要他的后院有苏甄的存在，都不会安宁。
以她的身世背景，在后院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苦涩一笑，那么只有一条出路了，似乎顾如给她准备的，便是这样的出路。
谢依没有想到谈判来的那么快。
回到庭院没多久，顾如竟然过来了，身上还换了套衣衫，和平时清风朗月的模样别无二致，完全没有狼狈之感。
“大人”，谢依低垂着眉眼，所有表情收敛，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顾如没有听到她关心自己的去向，心中略有失落，不过很快找好借口，依依、她矜持羞涩。
少女下句话让他目瞪口呆。
“大人”，她抬眸，桃花眼里无情，让人觉得陌生，“谢依愿意进宫。”但是“愿意成为暴君的玩物”这几个字，断断是说不出口的。
“依、依……”，顾如面色大骇，连说出的话都艰涩异常，他想说我不想离去，可是最后沉默了。
理智将他拉回来。
他眯起眼睛，周身不复温和，而是厉声呵斥她，道：“是苏甄和你说的？谢姑娘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一旦入宫，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这样的顾如倒真的让人有点害怕。
谢依坚持地抬起头，干净的眼眸直直地对望过去，眼神倔强，问道：“谢依知道，只是这不一直是大人的谋划吗？
没能将她吓退，反而说出来顾如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浑身的气势再也维持不了，顾如语气似是悲凉似是祈求，他是后悔了，道：“没有你，也可以是别人……”
谢依不语。
一道不满的声音插入其中，“凭什么是别人？她谢依可以去的，为何要别人去，不过是青楼妓子！”
见到表哥洗漱完便朝着最偏远的地方赶，苏甄提着裙摆一路追过来，一到便见到如此画面。
一直克己复礼，对她冷淡疏离的表哥竟然那样看着一个女子！
苏甄掐紧手心，脑袋一阵一阵地发胀，愤怒地想要当即给眼前的两人一巴掌，但是理智拉回自己。
她不能再失态了，不能再变回之前的那个疯婆子，表哥不喜欢。
听到苏甄的话，顾如当即面色一沉，呵斥道：“慎言！谢姑娘身世清白……不是什么青楼妓子！”
苏甄荒谬地看他，一双杏眸里的气愤和妒恨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气极反笑，面上挂上癫狂的笑容，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一旁的谢依，问道：“谢姑娘是怎么想的呢？难道表哥口中单纯良善不过都是假的，为了自己的快活幸福，寻了旁的女子替自己送死？”
噢。
拿道德感挟持自己，谢依是最不怕的，但是她如今不想搅入这乱摊子，入宫也不是不可。
她掀眸，无畏地接上她的话，“谢依从未自称良善单纯，想来大人更不会这般说。”
见苏甄一噎，谢依垂眸补充道：“不过苏姑娘还有点说错了”，她抬眸看向顾如，“我愿意入宫，不过是为了报答大人的恩情。”
听到她再次说入宫。
再看旁边表妹的咄咄逼人，顾如手上青筋暴起，他忍无可忍，罕见地发了脾气，问苏甄，“无理取闹！难道这些起因不都是因为你吗？”
苏甄没有想到他会说出来，毕竟这已经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一时怔愣，连话都说不出来，脑袋里突然浮现傅无宴暴虐狠绝的眼神，畏缩地退却，半点没有嚣张跋扈的模样。
“来人，把表小姐带下去，顺便问问大夫，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他背着身不去看苏甄，语气果断冷漠。
苏甄没有反抗，只余谢依和顾如两人。
“进来谈谈吧。”谢依开口。
四下无人，这才干脆利落地开口，道：“民女可以入宫，自然是为了报答大人的恩情。”当然，之后他们之间可什么都没有了。
见顾如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她果断道：“不过民女也恳请得到大人的承诺。”
见她是真的决定，脑海里浮现起姑母的音容笑貌，以及自己许下承诺，他叹口气，“依依你尽管说。”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谢依面色不变，眼神直直地看过来，“入宫后，必须尽可能地保障民女性命无忧。”
没有想到只是这一点，顾如有什么不答应的，他亏欠甚多。
顾如没有说为什么需要寻人替苏甄入宫，也没有提自己为何在养心殿被重罚，谢依也不问。
皇家贵胄，总有一些隐私辛秘在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临走前，顾如面色不愉，不过看向少女，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语气一如初见温和，“明日我来接你入宫。”
一出庭院，高大的男人却如同抽干了力气一般，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