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就已经怀有两个多月身孕了，他知道我和莫羡鱼之间的关系，也不介意我生下你，我与他不过是表面夫妻，从未有过什么。”
卓玖兰看了卓不凡一眼，幽幽叹道：“你父亲他……是个很好的人，待我这个师姐如亲姐，很尊重，也一直视你为己出。”
卓不凡默默攥紧双拳，他想到了自己那位温和善良，甚至有些懦弱的父亲，原来他竟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卓玖兰性格孤冷，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受了情伤之后才变得如此，从记事起他就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待自己也不算亲厚，甚至极为冷淡。
幼时记忆已不太清晰，然而他却记得，五岁之后，卓玖兰总是莫名其妙就对着他大发雷霆，像个疯子一般，轻则恶言谩骂，重则动手殴打。
记忆中只有父亲一直陪着他，传授他武艺，教他读书写字，无论何时都耐心伴在他身旁，也时常因为护着他，替他挨打。
儿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卓玖兰，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叛逆桀骜的性子。
十岁那年他终于被母亲送出了万绝南谷，而父亲也和他一起离开，去往兰台郡生活。
原来那个男人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他儿子，可他比亲生父亲还要疼爱他，关心他，比卓玖兰这个亲生母亲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他突然觉得愤怒，眼前这个女人自私地生下旧情人的儿子，却让现任丈夫抚养，面对这样的付出与奉献，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他是个很好的人”就一笔带过了！
那他那个老实忠厚，温柔到骨子里的父亲又算什么呢？算个笑话吗？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凝夜，突然想起，眼前还有个比他更惨的。
他好歹是在亲生母亲身边待了十年，还有个十分疼爱他，全心全意护着他的父亲，而莫染成却是刚睁眼就被这个女人丢出去了！
“明明是双生子，为何要把他丢弃？”卓不凡咬着牙问道。
卓玖兰抿紧双唇不语，凝夜不在意道：“是我运气不好，刚刚好生了一双和莫羡鱼一样的眼睛，还有头发，谷主看到自然不喜。”
卓不凡脸色更加难看：“他是你亲生骨肉！况且他那时还只是个婴儿，根本毫无自保能力，你还是个人吗？”
方旬皱了皱眉，冲着卓不凡道：“小凡，别这么说你阿娘，她……也是迫不得已。”
卓不凡根本听不进去，依然愤恨地瞪着卓玖兰。
凝夜笑眯眯道：“不过她也遭了报应啦，原本以为把我丢出去眼不见为净，结果留在身边这个却越长越像负心人，哈，有趣！”
方旬有些不赞同地朝着凝夜看过去，对方却毫不在意冲她笑了笑，又对着身边男子道：“明白了吗？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都不待见你。”
卓不凡这才想通，难怪从小到大她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动辄打骂，原来是因为这样！
当真讽刺！
他不想再留在此处看着卓玖兰这个女人，一刻都不想！
卓不凡转身拂袖而去，千羽见状，睨了凝夜一眼，也跟着追了出去。
反正后面的事情她基本也能猜到了，听不听差别不大，况且要是真想知道什么，问凝夜就行。
剩下的就交给他吧，她知道他有话要和卓玖兰说。
外头天已经完全亮了，万籁寂静的清晨，东方山头的亮光一点一点浸染浅蓝色天幕，温柔和煦的晨光透过稠密树叶洒落下来，形成一块块金色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慵懒而又安详的气息，带着一丝微微的清冷，让人心情舒畅。
院廊下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旭日微光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光晕，轻轻摇曳着。
千羽瞬间忘了自己追出来是干嘛的，两三步跨到他身旁，男人转过身，自然地伸手牵住她。
“怎么了？刚刚看到卓不凡往外头跑了。”聿风问道。
“哦，是吗？让他自己静一静吧！”千羽抬头看着浸润在旭日辉光中的男人，光芒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轮廓。
心念一动，聿风脸上的面罩消失不见，她顺势抚上他的脸颊，笑盈盈道：“怎么回事啊，师兄？”
“嗯？怎么了？”聿风低头，目光灼灼望着她，柔声问道。
“七情不是解了吗？怎么我一看到你，还是这么想……吻你。”
过于大胆的话语让男人瞬间红了脸，热意蔓延上来，一直烧到耳尖，呼吸蓦地深重起来，喉结滚动两下，双眸中漫上期待与渴望。
他将她又往怀中带了带，紧紧搂住，微微低下头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畔，低声道：“夫人请便。”
千羽呼吸一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踮起脚尖就准备进攻了。
身后突然传来两声轻咳，两人动作一顿，千羽皱了皱眉，那咳嗽声又大了些，她叹了口气，无奈转身。
“师母，非礼勿视。”
聿风见到来者，站直身子默默颔首示意。
方旬扫了他一眼，点了个头，而后冲着千羽叱道：“你俩有本事不要挡在路中间啊！”
“我俩明明站在路旁边！”千羽哭笑不得，“您怎么出来了？”
“他们……母子重逢，我留着干嘛？人家肯定有话要说，我还有事要办呢！”方旬答道。
“哦？什么事啊？”千羽随口问道。
“去见一个故人。”方旬扫了她一眼，吩咐道，“我看你刚好也没什么正事，跟我一起去吧！”
“我？”千羽指着自己问道，“什么叫我没什么正事啊？我也很忙的！”
方旬睨了她一眼，讽刺道：“忙着跟你男人耳鬓厮磨，打情骂俏？”
聿风握拳挡在唇上，轻轻咳了声，表情有些尴尬。
千羽浑不在意：“师母，您不懂，这叫情趣。”
方旬嗤笑：“我有什么不懂？我跟你师尊好歹成婚百余年了，你们这些都是我们那时候玩剩下的！”
说完上前拽住千羽转身就走：“年轻人不要整天儿女情长、卿卿我我，趁着大好青春，多干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师母您放开我，我自己会走！”千羽不停挣扎，奈何对方修为高深，她根本就挣不脱，只能回头求助，“师兄救我！”
聿风也很为难，方旬摆明了对千羽没有恶意，又是长辈，他断然不可能动手抢人，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绕过南谷山门，一路往东，到了目的地，千羽傻了眼，完全没想到方旬居然带着他们又回到了昨夜的牢房。
“来这儿做什么？”千羽终于夺回了自己的手腕，这女人手劲太大，她腕子都被掐红了。
聿风皱着眉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揉捏着，满眼都是心疼。
方旬回头看了眼贴在一起的两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俩一刻不腻歪能死是吗？”
随即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千羽使了个眼色，问道：“他是不是已经……嗯？”
千羽点头：“师兄已经知道了。”
方旬恍然大悟：“我说怎么不一样了呢，明明上回看着还挺克制的，如今……啧啧。”
她咂着嘴转过身，似乎是没眼再看，继续往牢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