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走吧。
顺境成长的人可以牟足了劲一头撞南墙,也从来不觉得逃避可耻。
只会在人际关系里认为自己一边看不清自己,一边和别人做着模糊不清的事情,是可耻。
新的城市新的环境,她当然感到新奇。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天然的能够沉浸式将自己融入在某个容器。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程远峰的千金,任何一点挫折都会让她越来越莽,任何一点正向反馈都会让她产生成就感。
她想当然的认为林清执和袁望都是两个让她感到新奇的男人。
至少她现在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会遇到更有趣的男人。
新公司的环境不尽人意,她会在朋友圈不留情面的把程远峰狠狠吐槽,转头就托着行李无怨无悔住进了员工宿舍。
会把自己高端的化妆品分给室友,和室友们一起半夜抱着电脑又抱着桶泡面,吃着聊着,很开心。
借着端茶送水的功夫和每个部门打好关系,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手段又长得人畜无害,总能让人无端柔软三分。
她大大咧咧,做事却很认真,她专业知识不足但见识很广,因此在市场部里上手很快,形形色色的甲方爸爸都能被她哄得很开心。
带她的师傅是个40多岁才结婚的女人,蔡娜,别人都叫她蔡姐,只有程锁锁觉得蔡姐不好听,坚持叫她娜娜姐。
别人都说40多岁才结婚的女人多少沾点刻薄,都劝程锁锁要小心,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可程锁锁就是要留在她的组,每天嬉笑相迎。
组里说那是阿谀奉承?包括她搞定的甲方,那必然也是溜须拍马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她可从来不知道什么阿谀奉承什么溜须拍马,大小姐嘛,就没修习过这门课程。
她总觉得自己不如温陌聪明,不如何穗大胆,不如陈韵细致,但她心大,有烦恼了,情绪 起的快,回落得也很快。
加上新岗位太忙了,她没有那么脑子想东想西,这个时候才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只是偶尔会在半夜把那天在酒馆,袁望离开的最后一个画面反复想起来。
她当然善良,老实说,她长这么大,除了起初和温陌这种极致的女人不吵不相识,从没有让谁难堪过。
可是那晚袁望那个背影,让她觉得自己简直坏透了。
北方城市的天气不好,加上她现在带的算是一个工业城市,雾霾总是很重,如果要是再吹点风,会萧瑟阴沉的像鬼城。
可她第一次被扔下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一个组出来跑任务,只有她没坐上返程的车。
她不喜欢这里的天气,这会让工业郊区变得更难打车。
袁望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连送她离开南城都没有露面,而是选择广播,用她明白的方式相送。
现在他要用何种姿态出现在她身边?
他在反复纠结要不要做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在车里坐了许久,最后妥协于打车软件的无人接单。
程锁锁的长卷发变成齐肩短发,柔顺贴在两侧,衬得她很乖,却被风吹得凌乱破碎。
头发拢了又拢,实在不耐烦,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顺带把蓝带子的工牌带了出来。
她想去捡,一直骨节分明的大手也停在了上面。
程锁锁顺着筋脉的延伸将延伸移到男人脸上,猛吸一口空气,却被雾霾堵得嗓子有些发痒。
风是骤然变小的,她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出差,路过。”
“哦,挺巧。”
他垂眸,眼神落向那工牌,答着,“不巧,我们本来就有项目牵扯。”
工作永远是最恰当的理由,说着,把工牌递给她。
程锁锁接过,重新揣进口袋,把皮筋咬住,双手拢着头发,扎好,才转身正对他,“那袁副总出现在这里,看来是我们照顾不周。”
她有些暗戳戳的意思。
他便顺势而为,“所以你要替公司弥补一下?”
程锁锁:“......”
何穗说过,不能给臭男人低头,但工作,不能混为一谈,她现在还是一根没有转正的蓝带子。
“那就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了,袁总。”
他环顾四周,“前提是,你愿不愿意上我的车。”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刻意,说完,自己率先走向车里,让程锁锁自己抉择。
她有些恍惚,只因为,这话耳熟,他和上次一样,站在风吹来的方向,问她愿不愿意上他的车。
而她两次都上了,自我攻略说,天气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北方的雾霾风更会把人吹傻。
坐在车上,她才收到同事的消息,说走的太急没太注意,问她需不需要公司派车去接。
她坦然回复,说已经坐上了袁总的车,正在往公司赶,不用那么麻烦。
话是这么说,可她骤然间缩了缩鼻子,是又干又痒的酸涩感。
车开出去好远,袁望才问了一句,“被同事丢下了?”
“没有,他们有其他工作安排,先走了。”
程锁锁也很傲娇,就算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这是被孤立了,可她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承认自己现在的确很可怜。
袁望没再说话。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说谎的。
当她回到公司,发现整个组严阵以待坐在会议室,只等着这位袁总大驾光临的模样,才彻底败下阵来。
挺狼狈的,还不如直接在车上让她难堪,好不至于让她整个会议都坐在角落被各种情绪裹挟,显得她更像个小可怜。
而他呢?一句数据和零件尺寸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就把会议室在座的各位给堵住了。
是谁这么狂妄提这么过分的要求?但无人敢明目张胆的回怼。
只有角落飘出来的一句,“袁总这么鸡蛋里挑骨头,不如您多走访几家,多对比数据库,看看谁能满足您的要求?”
娜娜姐皱了眉,却没说话。
袁望定定看了她几秒,“是要比对,不过不用那么麻烦,我相信你们就能替我比对出数据,来降低误差说服我。”
娜娜姐这才忙不迭点头,“对,那这件事情就交给锁锁来办。”
程锁锁能说什么,她现在就是个底层社畜,来这里这么久,委屈都在这一天受完了。
可是能怎么办,现在把工牌往桌上一拍,更会让人看不起对吗?
“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