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冲动之后（2）
在梅丽明白托尼张的目标是杨霆建，而自己很可能是那个首个被开刀的人之后，反而放松了下来，她不用再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去迎合这个人力资源副总裁。托尼张感到了梅丽的变化，他的行为有所收敛，不再随意安排人力资源的员工加班了。但还是时不时地找茬，弄得整个人力资源团队处在极度不愉快的工作气氛中。梅丽知道，这场战役是难以避免的，自己离开是迟早的事。想到五年来杨霆建对自己的提携和帮助，她希望自己在关键时刻能帮到他。
今天，托尼变态式的吹毛求疵，彻底把梅丽激怒了。她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
大不了走人！——梅丽的心里生出来这样一句话。于是，她公开顶撞了自己的老板。
“Albert，我辞职！”然后，梅丽大步走出会议室。
十二月的北京，大雪已过，冬至马上到来，此时正是天寒日短的时节。下午近五点，已经有了黄昏的影子。一层灰色的纱幔遮住了天空、覆盖了大地，包裹了树木、房屋、街道……，天空被压得很低，几乎触手可及。抬头看去，一片一片灰蒙蒙的，整个城市处在了朦胧之中，一切都只显露出模糊不清的轮廓，天空中漂浮的不知是泥土还是灰尘。这样朦胧而又灰暗的雾霾天气，让人们感到压抑，甚至有几分恐惧。
梅丽独自走在街上，回头看看刚刚走出的那栋大楼，只能看到隐约、模糊的影子。街上的建筑物和行人变得若隐若现、影影绰绰、如梦如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梅丽想起了这首白居易的诗。
刚刚，梅丽在公司会议上说了句“我辞职！”，然后转身大步走出了会议室，当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言行惊呆了的同事们回过神追到公司大楼门口时，她已经走出了公司大楼，消失在茫茫的雾霾中。
手机响个不停，她知道，一定是公司打来的。她拿出手机，看到微信显示有信息，打开微信，是同学高悦发来的：
沁园春雾：北京风光，千里朦胧，万里尘飘，望三环内外，浓雾莽莽，鸟巢上下，阴霾滔滔！……
她的那些死党同学时时在她身边，并总能在她情绪低落时适时出现，梅丽回发了一个笑脸。然后接起了公司的电话，电话是总裁助理打来的。
“Merry，你在哪里……”
“Iris，我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包还在办公室，稍后我的朋友会帮我去拿，请您帮个忙……”
“好，没问题。你保重，我们再联系。”宋助理叹了口气，“唉，都是托尼张惹的祸！”
“悦悦，你现在忙吗？不管你忙不忙都要帮我个忙，现在、立刻、马上！”梅丽拨通了高悦的电话。高悦是她的闺蜜，她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同校同班，这种缘分可不是常有的，她是梅丽最古老、最要好的朋友，因此被她册封为“王后”。
“要我帮什么忙这么急？”
“我辞职了，离开公司时忘拿包了。包在我的办公室里。家里的钥匙在包里，拿不到包我进不去家。”
“什么，你辞职了!疯了！……”高悦在电话那边喊了起来。
“悦悦，我求求你了，别问我任何问题。我现在很累，只想回家躺在床上，快去给我取包吧。到公司找总裁助理宋欣，我和她打过招呼了。”
“好吧，我现在就去。”高悦了解梅丽，她知道，现在问什么都是徒劳。五十分钟后，高悦出现在梅丽家的楼下。
“看你的气色不象是在公司受气了，可为什么突然辞职了呢我上去陪陪你？”高悦以为梅丽一定是没精打采、闷闷不乐。可眼前的梅丽依旧如往日一样神采奕然、傲雪欺霜，似乎感到神情中多了几分轻松和愉快。
“我以为你现在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看来我错了。”
“这么关心我，果然是我的王后，看来我平日用情于你是对的。”梅丽向高悦眨了一下眼，“抛个媚眼给你，表示感谢”。
“别乱说，好像咱俩是同性恋似的。你公司那些崇拜者和追随者如果听到他们一本正经、目不斜视、能力超群、威风八面的人力资源总监说这样的话会作何感想？”
“他们会兴高采烈说:我们都爱你，Merry。因为梅总走下神坛，成为真实的人了。”
“悦悦，谢谢你。三天后我请你吃大餐。”
“你真的没事，不用我陪？”
“真的没事，解放了，除了高兴还能有什么事。很累，想在床上躺三天三夜，这是我的第一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有点激动！”
梅丽的确有点激动，甚至是兴奋。她认真地想过，如果辞职了干什么。这一想，吓了一跳，要干的事竟然那么多，因为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了，其他的事情做得太少太少了。梅丽把想做的事做了排序，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躺在床上三天三夜。
梅丽同高悦告别后上了楼。
她把包和钥匙扔在茶几上，走进卧室，仰面倒在床上，四肢舒展开来。
当身体接触到床的那一刻，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其实，每天，当忙碌一天，疲惫不堪的梅丽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感到，身体接触到床的那一刻是舒服的、愉快的、幸福的。她无数次为自己拥有这样一张大而松软的、铺着自己喜欢的牡丹花图案的床单的床感到满足。难道自己的追求仅仅是一张床吗，她疑惑的问过自己她明白，是因为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她的世界才是安静、轻松的。只是，她同床相处的时间不是充足的，通常是夜里十一二点才有亲密的接触，清晨又早早离去。
今天，这么早就躺在床上，这种幸福感是溢于言表的。梅丽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外衣都没有脱。她舒展着肢体，尽量使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接触到床。她保持着伸展的姿势不动，她在享受此刻的安静，害怕自己动一下手指会破坏这幸福的安静。
可惜，这样的安静只保持了几分钟，客厅里传来了手机的铃声。梅丽没有动身，让它响去，就当没听见。
可手机的铃声并没有因为梅丽的不理睬而停止。相反，铃声一个接一个地响个不停。开始，是一个手机在响，后来两个手机一起响。
梅丽终于忍受不了，到客厅拿起手机。
一个手机有27个未接电话，另一个则有48个未接电话！
宋助理打的最多，其次是人力资源经理打来的，还有总裁杨霆建的电话。
梅丽拨通了杨霆建的电话。
“Merry，你在哪里？我们见个面吧，我在勃莱梅咖啡厅等你。”杨霆建浑厚的男中音传了过来。
“Albert，在GT工作八年，从来没有这么早下班回家，真是不想离开。”梅里知道杨霆建要找她谈什么。
果然，杨霆建开口了，“Merry，你太冲动了。今晚你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中午我做东，请Tony和你。你给Tony道个歉，收回辞职的话。”
“Albert，谢谢您的关心。我去意已决，绝不向Tony道歉。”梅里说得坚定。
“Merry，现在对待Tony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让他尽情表演，看看他能演多久。”
“Albert，我怀疑Tony针对的是您。”梅里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是的，Tony的目标是我。所以你更不能离开，你离开是无谓的牺牲，解决不了问题。关于这件事我只想对你说，坚持就是胜利。对于公司发生的事情，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做法就是坚持，坚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Merry，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人力资源工作做好，不要在意Tony，坚持下去，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的。”杨霆建说得如此诚恳，这让梅丽非常感动。
“Albert，我可以坚持，您呢？”
“我也要坚持，我们一起坚持！”杨霆建说得简单，但是梅丽从Tony的言行和刚才杨霆建的话中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Tony对自己步步紧逼，目的是什么看今天的情形，Tony在找出口，而且很急。看来，集团总部的事情既重要又紧急，不会坚持多久了，如果自己此时被动离开对公司不会有大的影响，可如果托尼离开呢？自己是杨霆建一手提拔上来的，集团总部一定把自己和杨霆建划到了一起。如果杨霆建离开，自己肯定会离开。如果自己离开，杨霆建未必离开，在这样紧急的时刻，也许丢卒保车才是上策。
“Albert，我知道该怎么做。”
“Merry，记住，千万不要辞职。”杨霆建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