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当天朱娘子一大早送成衣过来，还亲自给顾清凝二人挽了发髻。
顾清凝挑了件鞠衣色牡丹大袖，朱娘子给冬儿的是件相呼应的黄丹坎肩。
冬儿就怕顾清凝反悔，直到傍晚和朱娘子真的出了门，才放心下来。
顾清凝进京时走的那条官道上聚集着酒楼客栈，而沿着淮河两岸则是酒肆茶坊，甚至风月花楼。
到底还有孩子心性，顾清凝一路逛逛吃吃，几人走到淮河岸已华灯初上。
顾清凝和朱娘子约了各自行动，亥时之前回来，护着烤肉，捧着栗子钻到了人群的前排，冬儿把买的大盒小包都堆到马车上，忙寻了过去。
招牌上书“焙月茶坊”，门口立着一面挂满灯笼的高架，大半上写着谜面，有几个灯笼上则画着画。
“谜底‘风筝’正确，公子获花灯一盏！”
架子前立着的侍女高声道，小厮伸着杆子将一个灯笼取下来重新挂上，露出反面的画来，另有小厮将一盏花灯送到刚刚答题的公子手上，旁边的姑娘拍着手看着花灯直笑。
顾清凝和唐子澈边四处张望，边吃的满嘴流油，又有几人高声喊出答案，侍女摇摇头，微笑着一一回复。
“出门胖又肥,进门瘦如柴,靠墙靠壁,眼泪滴滴……伞！”
顾清凝好容易看到一个知道的，忙举手，这样显得高一点。
“第三排第五个，伞！”同时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顾清凝转头，看到一个系着紫色斗篷的明艳少女也望过来，不是连楚瑶是谁。
连楚瑶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一番，片刻便成轻蔑之色。顾清凝脸上戴着个小巧的狐狸半面，方才在桥边买的。
“谜底‘伞’正确，但是奖品的花灯只有一份，二位小姐同时答对，请问二位是同行吗？”
侍女移步近前，顾清凝摇了摇头，
连楚瑶道：“当然不是。”
已有小厮捧了一盏玉兔灯过来。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那不如这样吧，本店再送一份桃花酥，两位小姐一位拿花灯，一位拿点心如何？”
“桃花酥什么时候吃不上，给我花灯。”紫氅少女道。
侍女略带歉意的看向顾清凝，顾清凝道：“我也想要灯。”
“……不如这样吧，我这就命人去找找有没有多的，只是要多等一等了。二位不如进店内稍坐。”
“你把兔子灯给我，让她等吧。”
侍女为难的看向顾清凝，顾清凝点了点头，道：“我去别处逛逛再来，可以吧？”
侍女欠身道：“这是自然。”
花灯楼下面围得水泄不通，顾清凝二人很难挤进去，顾清凝上了旁边楼的楼顶，灯楼和街上的灯光亮如白昼，楼顶反而一片漆黑，从下方根本看不见顾清凝。冬儿畏高，顾清凝便让她先回焙月坊了。
顾清凝的位置能看见花灯楼下的表演，淮河上穿行的画舫尽收眼底，孩童被父亲举上肩头，握着风车咯咯笑着，顾清凝看得出神。
忽然人群骚乱起来。
一艘色彩鲜明，装饰浮夸的大船停靠在了码头。船头立了根空心罗马柱，柱顶不断向上空吐着西瓜大的泡泡，在灯光下泛着七彩的色彩，船顶上，带着面纱的异域少女们演奏着造型奇特的乐器。船身装饰上也有不少贝雕，反出珠光的多彩。
顾清凝脑子里自然就将这艘贝壳船和“梦幻奇妙夜”联系在了一起。
一队家丁硬生生要在拥挤的人群里辟出一条通往彩船的道来，躲避不及的人旦有出言不逊的，都没讨着好。造成这场混乱的，不是连楚瑶又是谁。
“买个票还这么大排场。”
连楚瑶挽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大摇大摆的走在特殊通道里，侍女小娥提着那盏兔子灯。
顾清凝觉着场景分外刺眼，一阵无名火起，往后腰一掏，赫然是唐辰五那把紫金弩，往箭尖绑了颗宝石，眯着眼，一箭射出。
宝石在水下炸开，贝壳船剧烈晃动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登船的连氏母女狼狈的跌倒在地，连家人忙去扶，统统被水浪浇了满头，兔子灯也熄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连楚瑶气得不轻，抬手便往人群甩了几鞭，众人哄散。
连夫人按住了连楚瑶，后者跺着脚争辩几句，连夫人接过手帕温柔地擦去连楚瑶身上的水珠，不知说了什么，连楚瑶抹了把脸，提裙往船上去了。
连夫人扬声道：“守着登船口，小姐出来之前谁也别想进去，我看看谁想与连家作对。”
连夫人从容不乱，在仆妇的整理下恢复了雍容华贵，其他想登船的人都没有选择这个时候撞枪口。
“无聊。”
顾清凝皱了皱眉，多了许多不解之事，等了半天渐渐不耐，又折回焙月茶坊了。
冬儿在临窗的隔间往街上望着，顾清凝突然出现在对面，径直坐下，迟疑道：
“冬儿，你娘是什么样的人？”
冬儿冷不丁吓了一跳，转头抚着胸口，看着顾清凝心不在焉的神色，犹豫道：
“小姐这是怎么了？”
“唐子澈的爹娘也经常出任务不在，每次回来都鸡飞狗跳的。”
冬儿道：“奴婢家里逃难的时候走散了，后面就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再后来跟着小姐，家里的事记不清了。”
顾清凝拖着腮，想到方才连氏母女，道：“祖母也不爱笑…”
“老夫人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唐门、顾城、庄子上，年纪大了身子不太好，所以不爱笑吧…”
“他们说我其实不是祖母的血脉，所以祖母才不喜欢我。”
“这样说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小姐千万别信！”
“……”
“顾小姐，让你久等了。”
方才的侍女领人，捧来一盏海棠花灯，一个什锦食盒，见了礼，顾清凝发现林越诩也跟了过来，鼻翼上一层薄汗，
“你怎么也在？”
“救命恩人讨杯水喝也不行？”
林越诩撩袍一坐，折扇一摇，冬儿瞟了顾清凝一眼，默默沏茶。
“原来顾小姐和东家相识呀，东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晚罗也好有个准备？”
“现在说也不晚，这位是北宁郡主，家财万贯，挥金如土，什么好茶好果子只管紧着她就是。”
“……”
晚罗轻笑道：“郡主久等了，这盏花灯给郡主添个彩头，共庆佳节，另外包了些香兰挞，也请郡主尝尝。”
“小贼给我出来！”
“嘭”
焙月坊的大门被撞翻，连楚瑶怒气冲冲的闯进来，叫人围住焙月坊，一桌一桌的揪着人看。
顾清凝卡看着林越诩，问道：
“你惹的？”